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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恩來給陳式周的信

(1921年1月30日)
2013年03月11日09:24   來源:人民網-中國共產黨新聞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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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中共元勛家書品讀》,唐洲雁 李揚 編著,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

式周表哥:

別僅三月,而東西相隔竟迢迢在三萬裡外,想念何如!出國后,途中曾數寄片,想均入覽。抵歐后,以忙於觀覽、寄稿及交涉入學事,竟未得暇一報近狀,僅於在巴黎時一寄賀年畫片,歉殊甚也!

兄之來函,以本月中旬至,彼時弟至英倫已一旬余。來書語重心長,讀之數遍,思潮起伏,恨不與兄作數日談,一傾所懷。積思愈多,執筆亦愈遲緩,一函之報,竟至今日,得毋“望穿秋水”邪?

八弟事,歸津作解決,亦良好。此等各人生活之道,總以自決為佳。彼蓋勇於一時盛氣,苦無持久力,不入紗廠,未始非彼之有見而然也。近來消息如何,來函中亦望提及為盼!

弟之思想,在今日本未大定,且既來歐洲獵取學術,初入異邦,更不敢有所自恃,有所論列。主要意旨,唯在求實學以謀自立,虔心考查以求了解彼邦社會真相暨解決諸道,而思所以應用之於吾民族間者﹔至若一定主義,固非今日以弟之淺學所敢認定者也。來書示我意志,固弟之夙願也,但躁進與穩健之說,亦自難定。穩之極,為保守﹔躁之極,為暴動。然世亦有以保守成功者,如今日之英也﹔亦有以暴動成功者,如今日之蘇維埃俄羅斯也。英之成功,在能以保守而整其步法,不改常態,而求漸進的改革﹔俄之成功,在能以暴動施其“迅雷不及掩耳”之手段,而收一洗舊弊之效。若在吾國,則積弊既深,似非效法俄式之革命,不易收改革之效﹔然強鄰環處,動輒受制,暴動尤貽其口實,則又以穩進之說為有力矣。執此二者,取俄取英,弟原無成見,但以為與其各走極端,莫若得其中和以導國人。至實行之時,奮進之力,則弟終以為勇宜先也。以今日社會之麻木不仁,“驚駭物議”,雖易失敗,然必於此中乃能求振發,是又弟所深信者也,還以質之吾兄,以為如何?

家庭一事,在今日最資學者討論,意見百出,終無能執一說以繩天下者。誠以此種問題,非僅關系各個民族之倫理觀念,人類愛情作用,屬於神秘者多,其以科學方法據為討論工具者,卒無以探情之本源也。惟分而論之,則愛情為一事,家庭又為一事。中國舊式家庭之不合時宜,不待論矣﹔即過渡時代暨理想中之歐美現今家庭,又何嘗有甚堅固之理論與現象資為模仿邪?在國內時,或猶以為歐美家庭究較吾人高出多多,即今日與接觸,方知昔日居常深思之恐懼,至今日固皆一一實現矣。盛倡家庭單一說者,其謂之何?惟哥幸勿誤會,吾雖主無家庭之說,但非薄愛情者,愛情與家庭不能並論之見,吾持之甚堅。憶去歲被拘時,曾在獄中草一文,惜其稿為警廳人員所沒收,不得資之以為討論耳!即兄所謂“等量並進,輔翼同功,精神健越”,亦不外示愛情之可貴,固無以堅家庭之壘也。弟於此道常深思,有暇甚願與兄有所深論,茲特其發端耳。過來人亦願為之証其曲直是非邪?特嫌勾兄心事殊甚,是為過矣。

來書所論“衣食不敷,日求一飽且甚難,即朝朝叫囂,何裨實際?”兄意以為衣食足后乃得言社會之改革,是誠然矣。然亦唯其“衣食不敷”,方必須“朝朝叫囂”﹔衣食足者,恐未必理會“衣食不敷”者之所苦耳。且“衣食不敷”之人何罪,社會乃必使之至於凍餓至死而后已?彼不起而叫囂,亦終其身為餓殍耳,是社會組織之不平,無法以易其叫囂也。方今歐美日日喧騰社會之問題,即面包問題耳,階級問題耳,俄且以是革命矣,德且以是革命矣,英、法、意、美亦以是而政治上呈不安寧之現象矣。是固兄之所謂叫囂,而終不免於叫囂也。願兄有以深思之,當知不平現象中當然之結果,便如是而已。

自治之說漸亦邀有識之士所宣傳,殆為九年來統一徒成“畫餅”之反動。中央集權,本非大國所宜有,而中國民族性之龐雜,尤難期實現,故地方自治時也,亦勢也。兄之宏願在此,弟之願固亦嘗以此為嚆矢,相得益彰,弟之幸也,何言河海行潦?國內有何好消息關於此類事者,甚望時有以語我!

弟在此計劃擬入大學讀書三四年,然后再往美讀書一年,而以暑中之暇至大陸游覽。今方起首於此邦社會實況之考查,而民族心理尤為弟所注意者也。弟本拙於外國語言,談不易收功,計惟苦讀以償之耳。學費當以得官費與譯書兩事期之,果均不可行者,或往法勤工耳。英倫地勢之大,人口之多,為世界冠,因是交通機關雖便利,而讀書則不甚相宜。數月后或往英北部蘇格蘭首都愛丁堡,亦未可知﹔至通信地址,則永久不變。

英國生活程度之高為各國冠,每年非中洋千元以上不易圖存,其他消費尚不論也。

弟身體甚好,望放心!近狀如何,時望來函告知!

匆匆報此,並頌

儷安!

弟恩來

一九二一一三○

【品讀】

在周恩來的親屬中,對他早年思想影響較深並且與之交往密切的,當數他的表兄陳式周。周恩來旅歐求學,與之通信來往最多的親屬也是陳式周。陳、周兩家有著一定的親緣關系,是世交。陳式周幼時曾在周家私塾讀書,而周恩來幼時又多受陳式周的影響,兩人關系密切。1913年,陳式周經人介紹在《申報》當了一名編輯。他對表弟周恩來的革命行為,一貫採取同情、支持和保護的態度,對他的有關言論給予高度的贊許,默默地支持他的行動。周恩來在天津南開中學讀書時,經常寫文章寄給陳式周,由陳式周幫他推薦給報館發表。1920年底,周恩來去法國前夕,到上海新閘路永泰裡向陳式周辭行。陳式周幫周恩來出了路費。臨別前,兩人徹夜長談。第二天清晨,在上海十六鋪碼頭,陳式周將周恩來送上法國郵輪“波爾多斯”號,兩人又依依惜別。可以說,陳式周對周恩來走上革命道路是有一定影響的。

在這封信中,周恩來函告陳式周他已定居巴黎,並明確提出“中國革命要走俄國革命的道路”的思想,得到陳式周的贊許。信中周恩來坦承自身的所思所想,尤其對英國保守改良道路與俄國激進革命道路的比較,輔之以中國國情的分析,表現出卓越的政治眼光。他還認真討論了家庭與愛情、個人生存狀況與社會公平等問題,體現出一個具有遠大志向的青年對未來社會的思考以及個人的抱負,讀后讓人為之震撼。這些不僅體現了周恩來對陳式周的深厚感情和信任,也表明了兩人心靈相通,都在孜孜思索和探求國家、民族的前途命運,這也正是“國家興亡,匹夫有責”的生動體現。

(責編:王新玲、孫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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