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從文
《邊城》是作家沈從文的代表作,也是中國現代抒情小說的巔峰之作,具有很高的藝術欣賞價值、學術價值和研究價值。
早在上世紀30年代中期,沈從文就頗為自信地寫道:“我的作品會比這些人的作品更傳得久,播得遠。我沒有方法拒絕。”《邊城》因其對人性的深刻詮釋和獨特的藝術風格在中國乃至世界文學史上都佔有著重要地位。
沈從文的中篇小說《邊城》原載於1934年1月至4月出版的天津《國聞周報》第11卷第1至4期和第10至16期,同年10月由上海生活書店出版單行本,1935年4月再版。
小說寫了一個古朴優美的戀愛故事:以飽蘸摯情的筆觸,通過塑造活生生的人物形象和生動的藝術情節,真切而又細致地寫出了湘西人民思想性格中的愛和美。作品的中心情節是由青年男女的愛與怨、喜與悲交織的愛情故事構成的。
湘西小山城茶峒,掌水碼頭船總順順的兩個兒子天保和儺送,都愛上了碧溪岨渡口老船夫的孫女翠翠﹔翠翠所愛的是老二儺送。老大天保明曉了實情便主動退讓,乘船離家下辰州,不幸途中遇難身亡。儺送知道噩耗后,心感愧疚,十分哀傷,也悄然出走,遠行桃源。疼愛孫女的老船夫經過這番波折,郁悶成疾,終病死在一個風雨之夜。翠翠守著渡口,哀悼祖父,盼望儺送的歸來。
作者並非注目於愛情故事本身,而是通過男女之悅、祖孫之親、父子之情和鄰裡之睦等世態人情的細致描寫,生動展現邊城居民健康、優美、質朴的人性之愛和人情之美,編織了一幅理想和諧、充滿真誠的古朴的人生形態圖,表現了作者企圖以質朴自然和原始生命中的品格去治療現代文明所帶來的種種弊病的美好願望。作者將愛和美的詩意人生置於優美的湘西風景和迷人的風俗中,散發著清新的氣息,襯托著人物的心靈世界,使作品組成了一曲悠遠動人的牧歌。語言質朴含蓄,抒情氛圍濃厚,在虛實相映的夢一般的境界中,表現了人物纏綿的感情和豐富的內心世界。
《邊城》語言藝術神韻的形成,得益於作者對中國古典文學及其所深蘊的美學精華的萃取和吸收。將《邊城》和古代山水小品文進行比較,可管窺《邊城》的語言藝術特色:在描寫中流露唐宋氣質,在敘述時突顯魏晉風骨,在行文中體現出獨特的審美追求。沈從文在《邊城》中用整個情節的描述形成象征,以表達作者對古朴民風的失落的惋惜和重創民族性格的理想,構成了作品的整體象征﹔把邊城如詩似畫般的自然背景作為人物性格形成的象征性氛圍,用翠翠父母的愛情悲劇和老船夫的死創造一種感傷的氛圍,以此氛圍象征作品感傷性的悲劇結局,形成了氛圍象征﹔還運用了細節象征,讓白塔、碾坊、翠翠的夢等細節也寓含了深刻的象征意蘊。《邊城》中象征手法的成功運用,使作品具有更深刻的藝術底蘊,增加了作品的藝術感染力,使讀者回味無窮。
1934年4月24日,沈從文為初版《邊城》的單行本而寫了一篇“題記”,講述了他的人生觀和愛憎觀。他寫道:“就我所接觸的世界一面,來敘述他們的愛憎與哀樂,即或這支筆如何笨拙,或尚不至於離題太遠。因為他們是正直的,誠實的,生活有些方面極其偉大,有些方面又極其平凡,性情有些方面極其美麗,有些方面又極其瑣碎,———我動手寫他們時,為了使其更有人性,更近人情,自然便老老實實地寫下去。但因此一來,這作品或者便不免成為一種無益之業了。……我所寫到的世界,即或在他們全然是一個陌生的世界,然而他們的寬容,他們向一本書去求取安慰與知識的熱忱,卻一定使他們能夠把這本書很從容讀下去的。我並不即此而止,還預備給他們一種對照的機會,將在另外一個作品裡,來提到20年來的內戰,使一些首當其沖的農民,性格靈魂被大力所壓,失去了原來的質朴、勤儉、和平、正直的型范以后,成了一個什麼樣子的新東西。他們受橫征暴斂以及鴉片的毒害,變成了如何窮困與懶惰!我將把這個民族為歷史所帶走向一個不可知的命運中前進時,一些小人物在變動中的憂患,與由於營養不足所產生的‘活下去’以及‘怎樣活下去’的觀念和欲望,來作朴素的敘述。我的讀者應是有理性,而這點理性便基於對中國現實社會變動有所關心,認識這個民族的過去偉大處與目前墮落處,各在那裡很寂寞的從事與民族復興大業的人。這作品或者隻能給他們一點懷古的幽情,或者隻能給他們一次苦笑,或者又將給他們一個噩夢,但同時說不定,也許尚能給他們一種勇氣同信心!”
《邊城》問世已經有80年的歷史。早在上世紀30年代中期,沈從文就頗為自信地寫道:“……說句公道話,我實在是比某些時下所謂作家高一籌的。我的工作行將超越一切而上。我的作品會比這些人的作品更傳得久,播得遠。我沒有方法拒絕。”(《從文家書·湘行書簡》)果然,沈從文的作品經受住了時代風雲和時間的考驗,成為經典,沈從文的預言變成了現實,有關沈從文的研究也取得了豐碩的成果。“沈從文現象”是20世紀中國具有獨特色彩與內涵的思想文化現象之一。(王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