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玉玲
張申府被人所熟知的,是與馮友蘭、金岳霖等齊名的著名的哲學家身份,他的政治活動家的事跡卻介紹不多。新中國成立后,這位曾經風雲一時的政治名人和先驅式的學術家淡出歷史舞台。歷史仿佛在他身上失去了記憶,尤其是他政治活動家的身份。張申府到底是怎樣一個人?在中國的政治舞台上扮演過什麼角色?由聲名顯赫轉入沉寂冷落的原因何在?
積極投身於新文化運動
張申府(1893∼1986),河北獻縣人,1913年考入北京大學預科,第二年升入本科,先學哲學后學數學,1917年肄業留校任教,教授預科部邏輯學和數學。1918年,李大釗出任北京大學圖書館主任后,張申府在授課之余,曾在圖書館幫助李大釗從事管理工作,常常和李大釗聚談,關系日益密切。在暑假李大釗回家休假期間,張申府曾兩次代理其圖書館主任職務。當時北京大學圖書館成了傳播和宣傳新文化運動的中心,張申府積極投身於新文化運動。
北京大學和《新青年》使得張申府和李大釗、陳獨秀緊密地聯系在一起。他們相互交流思想文化界的最新動態,共同推動新文化運動的發展和傳播。隨著形勢的不斷發展,3人越來越感受到僅靠《新青年》已不能滿足急速發展的革命形勢的需要。1918年冬,3人商討辦一“更迅速、刊期更短、與現實更直接”的刊物,與《新青年》互相配合,相互補充,即《每周評論》。
張申府出任《少年中國》《新青年》編委和參與創辦《每周評論》后,僅在1918∼1920年間,就先后為這3個刊物撰稿30余篇,大力宣傳“自由”“革新”等思想觀念,成為新文化運動的一員干將。參與共產黨早期組織的創建“南陳北李,相約建黨”早已傳為佳話。然而,卻很少有人知道,這其中也有張申府的一份功勞。
1920年春,共產國際遠東局代表維經斯基來到北京。在北京大學俄籍教授柏烈偉的介紹下,李大釗和張申府見到了維經斯基。維經斯基認為中國成立共產黨的時機已經成熟,希望早日建立黨組織。於是,李大釗和張申府一邊醞釀建立黨組織,一面將維經斯基介紹給陳獨秀。
1920年8月,在陳獨秀的主持下,上海共產黨早期組織在上海法租界老漁陽裡2號《新青年》編輯部正式成立。這是中國的第一個共產黨組織,也是中國共產黨的發起組織。與此同時,李大釗在北京的建黨活動也有條不紊地開展起來。當時在北京隻有李大釗和張申府兩名黨員。兩人一致認為,必須盡快成立黨的組織,發展壯大黨員隊伍。之后,張國燾成了北京的第三個黨員。1920年10月,北京共產黨早期組織在北京大學圖書館李大釗的辦公室正式成立。黨組織的最初成員就是李大釗、張申府和張國燾。由此,張申府成了中共的主要創始人之一。
北京共產黨早期組織成立后不久,張申府就離開北京赴法國裡昂大學教授邏輯學。1920年底,張申府順利到達法國巴黎。張申府此行還肩負有一項重要使命,就是受陳獨秀的委托,在法國建立和發展黨的早期組織。張申府在法國發展的第一個黨員是劉清揚。
旅法共產黨早期組織在張申府租住的索邦公寓3樓的一個房間成立。張申府就此回憶道:“我與周恩來、劉清揚、趙世炎、陳公培五人在巴黎成立了共產黨小組,大家都明確是共產黨員,但對外不公開,我與國內的陳獨秀常有書信往來。”旅法共產黨早期組織是我黨歷史上最早的8個共產黨早期組織之一。張申府擔任負責人,主要活動是不定期聚會,學習馬克思主義,交流心得體會,另一項活動就是在不暴露黨員身份的前提下,組織開展勤工儉學運動。張申府和周恩來以巴黎為中心積極開展黨的活動,籌建旅德支部。1922年6月,旅歐少年共產黨宣告誕生。8月,出版機關刊物《少年》,初期由張申府擔任編輯兼撰稿人。張申府以“R”為筆名為《少年》撰寫了大量的文章,闡述了共產黨的性質和作用,解釋馬克思主義的建黨原則。此外張申府還利用歐洲的便利條件,大量收集、閱讀和介紹馬克思主義著作,並通過給《新青年》寫稿等方式,向國內宣傳馬克思主義,為共產黨早期組織的建設作出了重大貢獻。
介紹周恩來、朱德入黨
張申府在法國發展的第二個黨員是周恩來。周恩來比張申府和劉清揚早一個月到法國,當時法國社會矛盾十分尖銳,共產主義運動日趨高漲,馬克思主義的書籍和報刊在法國十分流行。經過反復學習和思索,周恩來終於作出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抉擇:確立了共產主義的信念。
此前,周恩來與張申府、劉清揚在國內早已熟識,劉清揚和周恩來同為“覺悟社”的社員。張申府和周恩來則於1920年8月相識於陶然亭聚會上。
周恩來在法國同故知相遇,自然十分興奮,時常去他們的住處,上下古今地對各種主義問題進行熱烈的討論,並由張申府和劉清揚介紹,在1921年二三月間加入旅法共產黨早期組織。1962年周恩來在談到自己的入黨情況時曾明確表示:“我感謝劉清揚和張申府,是他們兩人介紹我入黨的。”
1985年4月,已經92歲高齡的張申府對他介紹周恩來入黨的過程留下了這樣的回憶:他(指周恩來)比我早一個月到法國,異國相逢,十分高興。我們興奮地談論著巴黎觀感,又各自談了對今后學習工作的打算。劉清揚和恩來同志早已熟悉,因此我們三人來往是很密切的。出國前我曾受陳獨秀的委托,在國外繼續發展黨的組織。於是在1921年2月左右,我即介紹劉清揚加入了中國共產黨。之后,又一起作了恩來同志的入黨介紹人。
此后不久,趙世炎和陳公培分別接到陳獨秀從上海的來信,讓他們去找張申府聯系。趙世炎和陳公培分別帶著陳獨秀的信到索邦公寓找到了張申府,接上了黨的組織關系。
1922年10月,朱德經法國來到德國,找到了周恩來。周恩來就朱德申請入黨的事請示張申府,張申府一聽就同意了。據張申府回憶:“朱德向我敘述了自己的曲折經歷並委婉地表示了入黨的要求。他的革命願望是強烈的,對黨十分忠誠,對同志也一樣,特別是他事事走在前頭。許多時候,大家坐在一起說話,他卻悄悄地忙著做事或是忙著做飯。不久我和周恩來一起介紹朱德同志加入了中國共產黨。”介紹周恩來和朱德入黨,是張申府一直引以自豪的事。
前途起伏不定的后半生
1925年1月,張申府出席在上海召開的黨的四大時,因討論黨的綱領與人爭執而負氣提出退黨。盡管李大釗、趙世炎等人反復勸說挽留,但他仍執意退黨並多次保証“在黨外來幫助黨工作”。作為黨的創始人之一,他對其“鐵的組織紀律性似乎認識不足,相反卻表現出‘合則聚,不合則離’的文人特性”。退黨后他以教學和翻譯著述為生,但他卻並未成為一位不問世事、埋首書齋的學者,而是始終堅持五四精神,以一位正直的知識分子的良知,為科學思想的傳播和民主政治體制的建立而奮斗:1928年在上海參與組織中國國民黨臨時行動委員會(中國農工民主黨的前身)。1935年發起成立“北平救國聯合會”。他曾是著名的一二九運動的發起者和領導者之一,與當時的清華學生姚依林在西單亞北點心樓上指揮游行。他因此被捕入獄,后經馮玉祥保釋出獄。出獄后,1937年5月,他與吳承仁等在北平成立新啟蒙學會,同年加入全國各界救國聯合會。
1948年,正當解放軍在東北戰場上取得勢如破竹般的節節勝利時,張申府卻昧於時局,在《觀察》雜志上發表了一篇導致結束他個人政治生命的《呼吁和平》,文中公開承認蔣介石政府的“憲政”。12月6日,《人民日報》發表文章,“痛斥叛徒張申府的賣身投靠”。
從此以后,張申府的政治前途急轉直下。張申府曾經給周恩來寫信辯解,但在當時的政治形勢下周恩來也無能為力,隻能親自安排他到北京圖書館做研究工作,並為他親批了住房。從1949年到“文革”結束的近30年裡,張申府基本從公共視野裡消失,還一度被劃為“右派分子”,以至於許多人都以為他已經不在人世。直到1978年之后,張申府的名字才如“出土文物”一般漸漸見諸報端,並被增補為全國政協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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