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2年 11月下旬,任仲夷到廣州開會,看到廣州文化公園的花卉展繁花似錦,彩燈璀璨,人如潮涌。他心想,廣州搞花展、花市,有其獨特的地理優勢和氣候條件,而哈爾濱冬天除了冰就是雪,老百姓習慣成天待在家裡“貓冬”。國家處於經濟困難時期,群眾物資生活匱乏,精神生活極其單調,公園沒人去,成了“半年閑”。用什麼方式才能在寒冬裡搞出“文化公園”來呢?我們做領導的,有什麼辦法使群眾走出戶外活動,振作起精神呢?回哈爾濱后, 1963年春節來臨時,他仍未能破解這一難題,哈爾濱人還按“貓冬”方式過了一個枯燥無味的年。 1963年 2月 1日,任仲夷和市長呂其恩到香坊區視察一個農貿市場。他走出市場時,驀然 發現路邊一戶人家門前有兩點微弱亮光,原來一位老太太蹲在路邊,面前擺著兩個用“喂得羅”(上粗下細的水桶)制成的空心冰坨,中間插了根點燃的蠟燭。這種土制冰燈歷史上叫“窮棒子燈”,是過去鬆花江流域一帶農夫或漁民使用的一種簡易省錢的照明方法。有些窮人在元宵夜買不起燈籠,就做這種冰凍燈罩擺在門前尋樂,如今民間已很少有人制作它了。 一瞬間,任仲夷心頭一亮:冰燈,不就是哈爾濱的特產嗎?哈爾濱沒有廣州的鮮花,但寒冷的冬天給哈爾濱帶來的是廣州所沒有的冰雪,為什麼不利用嚴寒搞冰燈展呢? 任仲夷異常驚喜,回到家,叫妻子王玄、兒子任克寧和任克雷用水桶、臉盆盛上自來水,搬到陽台上冷凍。當凍成厚冰殼時,再拿回屋內鑿開頂心,倒出中間未凍的清水,又在冰罩裡點上蠟燭,冰燈就做成了。他和孩子還在盛滿清水的容器裡倒進黑、藍、紅色墨水,端出去就凍成了彩燈。他又把冰燈擺放成單個的、兩個1963年 2月初,這所房子成了任仲夷在自家試制冰燈的工場,試制好的冰燈就擺放在這個陽台上。這所不起眼的房子竟成為我國現代冰燈游園活動的發源地,扣起呈磨盤形的、四個互摞成葫蘆狀的。為做冰燈,他家裡的水桶和臉盆都弄壞了。在物質匱乏年代,這些都是憑票供應的緊缺用品。 任仲夷把住在隔壁的呂其恩和市委書記處書記林肖硤叫過來商量並一起搞冰燈試驗。入夜,這三家的庭院出現了奇景:二樓陽台上的冰燈熠熠生輝,從馬路上遠處都能望見這些晶瑩剔透的冰燈。面對此情此景,任仲夷開心地笑了,一個計劃在他心中醞釀形成。 2月 3日,任仲夷在家裡召集市長呂其恩、副市長張屏和市建設局副局長劉作田、市總工會主席王軍等人舉行了一個小型現場工作會。他提出一個大膽設想: “今天是正月初十,過 5天才到元宵節,這個年還沒過完。廣州有花卉展,除夕搞花市,南方各地元宵鬧花燈。我們沒有花市、花燈,但可以到正月十五那天在兆麟公園搞個冰燈展,就叫冰燈游園會。”他把自己的見聞細說一遍,又讓與會者觀看院子裡擺放的自制冰燈。他斬釘截鐵下達了動員令:“我們一定要把冰燈游園會搞成功,叫老百姓不‘貓冬’,把群眾的勁兒鼓起來,讓哈爾濱的冬天不再寂寞! ” 市園林處馬上調集所屬 13個部門的 800多名職工進駐兆麟公園,劉作田坐鎮指揮,用自來水凍制冰燈。職工們忙到深夜十一二點鐘才吃晚飯,飯后打個盹兒再干,經過 4晝夜苦戰造出了上千盞冰燈。他們將冰燈扣在山坡上,擺在牆垛上或挂在樹枝上,安上電燈泡或點燃蠟燭,有的用初春柳樹生出的“毛毛狗”點綴。市食品公司用菊花、活魚等凍制出 30多朵冰花。哈爾濱藝術學院美術系的學生用天然雪塑造出一隻大象。職工們凍出一條冰道,做了小爬犁供孩子玩耍。整個冰燈游園會從任仲夷提出設想到完成布展,前后隻用了 4天時間,創造出一個奇跡。哈爾濱廣大干部職工在開展冰燈活動中的沖天干勁,后來被稱為“冰燈精神”。 1963年 2月 7日(正月十四)晚上,哈爾濱第一屆冰燈游園會在兆麟公園拉開帷幕。門票大人 5分錢,小孩 3分錢,一時全城轟動去看冰燈。第一個晚上涌進近 5萬人,連盲人也進場用手摸“看”冰燈。后幾天,潮水般的人群險些擠破公園大門,公園隻好打開大門任人涌入。原定展期 3天,游人太多又延期 3天, 6天共接待游人 25萬,佔全市總人口十分之一。“貓冬”的人們終於走出家門,冬天的公園也結束“半年閑”,賞燈人群不畏嚴寒,精神煥發。 省委第一書記歐陽欽觀看后高興地說:“冰燈游園會能發動群眾出戶活動,証明這是一種神奇的力量! ”哈爾濱冰燈是我國第一次出現有組織的群眾游園活動,成為我國現代冰燈藝術的開端,開創了中國現代冰雪文化史的先河。從此,冰燈游園會一發不可收拾。
1964年 1月 15日開幕的第二屆冰燈游園會首次全部採用電燈光源,首次採用鬆花江天然冰制作冰燈,首次用天然冰建屋蓋樓和用冰雕鏤出人像動物,雕成了小姊妹、金馬駒等冰雕,塑出了老壽星、小孩騎象等雪塑。 1965年 1月 1日開幕的第三屆冰燈游園會首次出現彩色浮雕冰屏。 1965年 12月 27日開幕的第四屆冰燈游園會首次運用舞台燈光和彩色白熾燈,使燈光有動有靜,色彩更絢麗。 1963年 2月 10日,任仲夷夫人、哈爾濱市委財貿部部長王玄以黃萱為筆名在《哈爾濱晚報》發表了《調寄蝶戀花 •觀冰燈》:“銀柳迎春冰燈鬧,南嶺梅開,北國春來早。冰花 鱗光景色美,男女老幼奔相告。如玉晶瑩光四照,閃閃火花,對著星星笑。心曠神怡人不冷, 乾坤錦繡新面貌。”這是反映我國現代冰燈的第一首詞。
接著,黑龍江省委常委、鄒韜奮的弟弟、詩人鄒問軒在 1964年 2月的《黑龍江日報》發表了《冰燈游園記盛》 4組詩,最后一組寫道:“滿城百姓贊任公,別樣心裁別樣冬。南國慢夸花市好,北疆春節喜燈風。 ” 1964年底,正當第三屆冰燈游園會熱火朝天施工時,有記者寫了一篇調查報告,說這是“勞民傷財”,於是黑龍江省監察廳派來調查組。任仲夷和呂其恩據理力爭:我們搞冰燈,主要 是發動廣大工人和青年義務勞動搞出來的,花錢很少,根本沒賠錢。任仲夷說:“莫說不賠錢,就是賠幾個錢也應該干!這是我們園林工作的方向。”歐陽欽知道后說:“哈爾濱搞冰燈,對反映大好的經濟形勢、對人民的身體健康都大有好處。不然,有什麼力量能將 200萬人動員出來?哈爾濱冰燈今后要繼續搞下去。”
調查組隻好撤走,冰燈游園會得以繼續舉辦。冰燈游園會隻辦了 4屆就被“文革”中斷了,這也成了批斗任仲夷的一大罪狀。造反派攻擊搞冰燈是“宣揚封、資、修大雜燴”,雕出的金馬駒是“財迷心竅”,塑成老壽星是“鼓吹活命哲學”。就連“贊任公”的詩句也成了“為黑幫頭子任仲夷樹碑立傳”,作者鄒問軒在批斗中含冤去世。 在改革開放的春風吹拂下,哈爾濱冰燈重新點亮,到 2014年已是第 40屆,每年吸引國內外數百萬游客紛至沓來,成為世界上形成最早、持續最長、規模最大、游人最多、影響最巨的大型冰燈藝術展,是哈爾濱乃至中國的一張亮麗耀眼的名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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