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邵華和姐姐思齊去看父親,很希望能與他照張相,他欣然同意了。她像小鳥一樣飛扑到他的身邊。坐在沙發扶手上。父親用溫暖的大手握住她的手,一股慈父的暖流立即流遍了她的全身,她感到那樣幸福。姐姐抓住這一時刻按下了快門。等照片洗出后,我們不禁捧腹大笑。因為當時姐姐顧不上取景,使邵華的頭正好同背后的一盆蘭草重疊在一起。當父親看到這張照片時,也笑了,幽默地說:“你的怒發把冠都沖掉了。”
父親平時對我們要求很嚴,並不給我們很多與他一同照相的機會,即使同意照了,也不讓我們拿到照相館去洗印,更不讓我們公開發表。為此,我們被“逼”得學會了全套照相洗印的本領。我們常常在堵嚴了窗戶的衛生間裡工作,一干就是一個通宵。我們使用的照相機是岸青從蘇聯帶回來的,放大機是同志們幫我們制作的。但攝影到底是一門不太容易掌握的技術。現在拿出這些照片看時,不是焦距不准,就是曝光不足,因而成為我們終生的遺憾!
細想起來,這樣的時刻在當時也不是很多。后來,父親越來越忙,我們見到他的機會也越來越少。但是,我們已十分滿足,因為哪怕只是短暫的歡樂,他的愛也已經注滿我們的心房。
父親從未讓一個孩子失望過,您從來都是盡量滿足孩子們的願望。
邵華想讀書,她出乎意料地向他提出“我要讀書”的要求。
他認真地說:“孩子,你願意學習,這很好嘛,這件事我讓秘書同志來幫你辦。”
那一刻,他轉過頭來,看著面前這個要讀書的孩子,邵華從他的目光中既看到您一閃而逝的憂傷,又看到了他的欣慰。父親想到了什麼?因為您知道,這孩子小小年紀,就跟著媽媽在敵人的監獄裡度過了四年鐵窗生涯﹔您也許想到,她是怎樣地珍惜著經過獄中叔叔阿姨們絕食斗爭才換來的一點紙和筆﹔您也許想到,獄中的革命者是怎樣在鐵窗下,借著透進來的光亮教孩子認字。
於是,父親滿足了她的要求。
岸青在病中想念父親了,他就在少有的工作空隙中寫了一封又一封書信,將您的慈愛和囑托遞給正在養病的兒子。
岸青我兒:
前復一封信,諒收到了。甚念。聽說你的病體好了很多,極為高興。仍要聽大夫同志和幫助你的其他同志的意見,好生靜養,以求痊愈。千萬不要性急……
這一刻,他想到了什麼?因為他知道,他的兒子是怎樣在失去媽媽又找不到爸爸的日子裡在上海灘流浪﹔他也許想到,兄弟倆是怎樣蜷縮在馬路邊挨過一個又一個寒冷的冬夜﹔因為他知道:他的親骨肉在絕望中是怎樣仰望著浩瀚星空,一聲又一聲地呼喚著您——
“岸青我兒”,一聲呼喚,道出了慈父的萬般愛憐,一聲呼喚,溫暖了被折磨成疾的兒子的身心。
作為父親,能夠和兒子在一起的時間竟是那樣的少。1927年,父子武漢一別,岸青還不滿4歲,直到1946年,父親還未能見到他。
思念之情尤甚,一絲一縷都從您的書信中流露出來。
1946年,岸英哥哥先期回國,隻留下岸青獨自在國外。1月7日,他寫信給孤獨中的兒子:
岸青,我的親愛的兒:
岸英回國,收到你的信,知道你的情形,很是歡喜。看見你哥哥,好像看見你一樣,希望你在那裡繼續學習,將來學成回國,好為人民服務……
作為父親,他的體貼又是多麼細微啊!這時,岸青的中文還不很好,他怕他在讀父親的信時吃力,便要岸英哥哥將信譯成外文,連同原文,帶給岸青。
岸青終於回國了,但他還不能立刻到父親的身邊。1947年10月8日,父親寫信將岸青回國的消息和他當時的心情告訴了岸英,您寫道:
告訴你,永壽(岸青)回來了,到了哈爾濱。要進中學學中文,我已同意。這個孩子很久不見,很想看見他。
岸英要去抗美援朝前線,他也滿足了他的要求。盡管他知道那是冰天雪地的異國他鄉,那是炮火連天的戰場,那是一場嚴酷的戰爭。可是,他還是同意了岸英哥哥的請求。父親讓他去了,隻把千般擔憂、萬般惦念壓在心底。因為,他從不讓孩子們高尚的、進取的要求落空。
思齊姐姐要去為岸英哥哥掃墓,他便自己出路費,在不驚動朝鮮政府的情況下,安排邵華陪同姐姐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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