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一八事變”后,東北軍撤入關內。“放棄抵抗”,這一行為成為東北軍抬不起頭的主要原因,甚至被認為是“集體逃跑”。6月15日,記者發現一份珍貴的資料,以照片的形式報道了東北軍在錦州大虎山前線抗擊日軍的情形,証明了東北軍在1931年曾組織過有效的反擊。那麼,拍攝這一組照片的作者是誰?他又是怎樣深入到東北前線採訪的?
這些珍貴照片都是王小亭拍攝的
有這樣一幅照片,它曾經常出現在各大新聞媒體上,照片中,戴著東北特有的大狗皮帽子的軍人們,背著手榴彈和水壺,站成一排,隱蔽在戰壕裡。長槍伸到戰壕外,戰士們警惕地注視著前方。這幅照片成為1931年東北軍抵抗日本侵略的有利証據之一。然而,幾乎所有刊發這幅照片的媒體都沒有署名拍攝者,更難以說清楚這幅照片產生的背景。
6月15日,記者在省圖書館偶然看到1931年12月20日出版的 《申報圖畫周刊》,發現該刊刊登的“錦州前線”專題報道的主圖即是前面說的這幅照片,拍攝者為王小亭。
記者當天聯系了省青年攝影家協會主席史春。史春拿出一摞厚厚的資料,向記者講述了照片背后鮮為人知的故事。
1900年,王小亭出生於北京。他曾用名王海升發表作品,是中國很知名的新聞攝影記者。 1931年,他受聘於《申報》,“九一八事變”后,他來到錦州深入到戰壕採訪、攝影。察哈爾、綏遠、熱河等前線都留下了他的足跡。
史春說,王小亭到達錦州前線的時間大約是在1931年11月底。他從錦州向東行,到了遼河西岸的大虎山前線,在那裡和戰士們生活在一起。
記者在 1931年 12月 20日的《申報圖畫周刊》上看到,這一天的周刊刊出了整版的“錦州前線”專題報道。當天的“編者按”這樣寫道:“日本進佔東北,貪心未厭,欲迫中國軍隊完全退入山海關,以致錦州地位非常嚴重。本報特派攝影新聞部主任王小亭氏乘飛機北上,趕赴前線攝影,俾國人得睹錦州真相。茲以寄到第一批,爰撮要披露如下。 ”
這一版專題攝影共刊發了王小亭從錦州前線發回的8幅新聞照片,真實地記錄和還原了當時錦州前線的戰斗場面。
東北軍在新民屯用上裝甲列車
這8幅照片之中,第一幅“大虎山東新民屯西之我軍第一道防線”在專版中最為突出和醒目,其背后的歷史也值得探究。
沈陽市文史館館長許光明研究后認為,王小亭這幅攝影作品中的“新民屯”應當是今天的新民市,不是遼中市東的“新民屯”,因為當年新民市亦稱“新民屯”,而遼中的“新民屯”與當時的“大虎山”陣地不在一條防線上,隻有新民市才能和“大虎山”以鐵路連接起來。由此可知,“大虎山東新民屯西之我軍第一道防線”當在今天的大紅旗(當年稱“白旗堡”)車站一帶。這說明“九一八”之后,撤退到錦州的東北軍在沈陽方面的防線是很突出和靠前的,是否還有借助寬闊的遼河布防的戰略構想,也未可知。因為遼河自鐵嶺而下到新民一帶漸行漸寬,古有“巨流河”一說,直到今天,在新民市遼河西岸邊還有“巨流河村”。
據許光明介紹,在一般人的印象中,東北軍一直與“九一八”的恥辱連在一起——當年東北軍 “一槍未放”就全軍逃入了山海關。然而,隨著抗日史料的發掘,人們發現,在“九一八事變”中,盡管東北軍確實執行了“不抵抗政策”,但“九一八”之后不久,東北軍官兵還是進行了一定程度的阻擊。其中張學良在遼寧西部的本部部隊,盡管由於節節后退最終放棄錦州,但也曾與日軍展開過激戰,有些戰斗還頗為慘烈。這些戰斗,因受東北軍整體退縮影響而鮮為人知。
記者在1991年遼寧人民出版社出版的《九一八大事記》一書中,發現了東北軍抗擊日軍的記載:1931年11月,日本關東軍司令部下令第二師團向遼西進攻。 27日上午9時許,日軍乘坐軍列向錦州發起第一次進攻,日軍混成第四旅團先頭部隊3000多人在飛機、裝甲車的配合下,開抵新民境內的青崗子附近,在饒陽河以東兩公裡處遭到東北軍的阻擊,雙方展開激戰。這次,東北軍英勇抗擊,在激戰中,東北軍出動了重型裝備,以裝甲列車向日軍發起進攻。
綜合其它資料,記者還原了當時的戰事經過。戰斗發生后,東北軍的“中山”號裝甲列車正滯留在白旗堡(今大紅旗),擋住了日軍運送大部隊的列車西進。憋了一肚子火的東北軍當即開炮射擊,以76毫米野炮擊中日軍打頭的鐵甲列車,日軍大尉指揮官板倉至被擊斃,另有27個日本鬼子被打死,負責駕駛鐵甲車的兩名日本司機也被擊斃。戰斗一直持續到下午4點,東北軍撤退,但仍牢牢控制著大虎山車站。
日軍被擊敗后退回新民屯,攻擊錦州的行動被迫中止。東北軍取得第一次反擊戰勝利。這也是“九一八”之后,東北軍給國人的第一個亮點。
經記者推敲,這個時間段與王小亭在大虎山前線採訪的時間段基本吻合,可以看作是對王小亭這8幅照片的最好注釋。
這一仗,振奮了東北軍的軍心,難怪遠在上海的 《申報圖畫周刊》會派出王小亭,並以一個整版來報道“錦州前線”。
遼河以西的戰事開始了,可想而知,處於“大虎山東新民屯西之我軍第一道防線”的那支戴著狗皮帽子的部隊自然首當其沖,先行接敵。至於戰斗進行得如何,由於沒有資料記載,我們不得而知,我們隻能通過王小亭留下的這組照片,想象當年的戰事是怎樣的激烈。那些戴著狗皮帽子死守陣地的士兵們,一定會用憤怒的子彈,以雪北大營未放一槍之恥辱。
如今,抗擊日軍的那個車站再也尋找不到當年戰爭的任何蹤影,連“白旗堡”的名字也在上世紀50年代“拔白旗”的運動中改成了“大紅旗”。隻有煙雨中迷離著伸向遠方的鐵軌,還會讓人想起東北軍的裝甲列車——“中山”號的英勇事跡,想起了在一群“大狗皮帽子”的護衛下,穿行於硝煙迷漫的戰場上的著名記者王小亭,想起了在那段時間關注“錦州前線”的上海新聞報刊界。(記者/吳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