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景芳烈士
杜子孚烈士
李永安烈士塑像
青紗帳裡擺戰場
子弟兵和邊區老百姓魚水情深
石景芳:浴血正是黑暗時
無棣縣劉鳳台村教書先生石慶懷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1937年8月間,兒子石景芳(石玉琮)與關星甫、馮景恩、於梅仙、徐尚武等一幫子年輕人,扯起一面“抗日救亡會”大旗起反了。
石景芳的大哥石景純跟著起反了。
村裡幾十個年輕人跟著起反了。
很快,全縣有800多人跟著起反了。
石慶懷對這幫年輕人的能量很納悶,他拿起兒子“忘”在桌子上的書來看,看著看著心裡亮堂了,他從心裡也跟著起反了。
石慶懷家成了起反人的飯店,地下黨活動的聯絡點,他是站崗放哨人。
9月,津浦鐵路沿線,日本鬼子炮火開路快速南下。
渤海灣畔,國民黨無棣縣政府官員四處征繳糧款,中飽私囊,南逃前再撈一把。
活動在無棣縣鄉村的共產黨,打響了開展武裝斗爭的第一槍。
這天,石景芳聞聽官府又要派人到水灣一帶逼迫村民出官車,他和共產黨員張榮亭商定:“截官車!”石景芳借來兩杆槍,和張榮亭等人趕到窪楊家村后預先埋伏。10多輛馬車沿路而來,“乒、乒——”槍一響,4個押車的差役嚇得跳車逃跑。石景芳他們把截下的馬車交還給車主,民眾紛紛夸贊他“虎膽英雄”。
這一槍也打醒了石景芳:打鬼子,拉隊伍,要有槍。
買槍,缺錢。石景芳想到了國民黨無棣縣政府截取的教育經費。10月,他和張榮亭、徐尚武等人以無棣“小學教員聯合會”的名義,發動全縣300多名小學教師簽名,追討教育經費,縣政府被迫拿出了2400元(法幣)。石景芳和父親商量,變賣了部分家產,用這兩筆錢購買了20支步槍(原有10支槍),拉起了40多人的隊伍——無棣縣民眾抗日游擊大隊,石景芳任大隊教導員。
民眾風傳:共產黨在無棣縣起反了!
1938年2月,石景芳帶領游擊大隊加入了冀魯邊區工委領導的“第三十一游擊支隊”,擔任支隊政治特派員。初秋,他奉命到河北省東光縣創建抗日根據地,相繼組建了中共東光縣黨支部、抗日武裝大隊(后為縣大隊)。8月31日,東光縣抗日民主政府在燈明寺鎮東於村成立,石景芳任縣長。
成立大會上,石景芳慷慨激昂地說:“同胞們,小鬼子打到咱家裡來了,我們要奮起反抗!大家不論是窮人富人、農民商人、平民士紳,咱都是中國人,小鬼子是咱們的共同敵人。大家以往相互之間不管有過多大仇,多大恨,都大不過跟小鬼子的國仇,都大不過跟小鬼子的民族恨。眼前抗日高於一切,一切為了抗日,大家都放下過往的恩怨,聯起手來保國衛家,把小鬼子趕出中國去!”
之后,石景芳前往小劉庄拜訪清末武舉“三大人”劉子仁。劉子仁曾在軍閥張勛部當過統領,參加過直奉交戰,頗有軍事韜略,后來解甲歸田。鬼子來了,世道亂了,他和兒子劉虎臣拉起一支有60多條槍的護院武裝。劉子仁愛國,支持抗日,石景芳請他出山。
二人見面,石景芳開誠布公:“劉老先生的舉動令人欽佩。但是,不知先生想過沒有,當前敵強我弱,憑借幾十個人、幾十杆槍,能打得過鬼子嗎?”
劉子仁說:“不能。”
“那你說,縣大隊能打得過鬼子嗎?”
劉子仁看著石景芳不說話。
石景芳說:“縣大隊現在這點人馬,也打不過鬼子。”
“鄙人自知獨木難支,我是在盡一個炎黃子孫的心力。”劉子仁憂心地說。
石景芳接話:“先生說的極是,中國的土地豈能容忍外寇任意踐踏!你一支護院隊,我一支縣大隊,力量都有限。如果把所有的抗日力量聯合起來,共同打鬼子,力量就大了。兄弟同心,力可斷金哪!”
劉子仁點頭贊同。
石景芳誠懇地說:“先生文武兼備,又有一顆報國之心,此次我來就是請先生到縣大隊擔任副大隊長,一起打鬼子。”
劉子仁猶豫。石景芳進一步說:“先生別看縣大隊眼下人少,但我們是老百姓的隊伍,我們后面是千百萬支持抗日的民眾,我們有源源不斷的兵源,有源源不斷的財力,有為勞苦大眾謀利益的共產黨的領導,還愁打不敗小鬼子?”
幾經交心商談,劉子仁父子帶著護院武裝加入了縣大隊,他擔任了副大隊長。后來,劉子仁因年高體弱退下前線,在家為八路軍擴兵,購買子彈,傳遞情報,毅然送孫子劉崧疇當了八路軍。
1941年冬天,河北省南皮縣抗日縣大隊攻打地主武裝“桃園侯”,戰事不順,縣大隊抓住了“桃園侯”家的幾歲的小少爺,遂以小少爺作抵押,要求對方拿50條槍來換。
正巧,時任冀魯邊一專署專員、冀魯邊軍區第一軍分區司令員石景芳來檢查工作。他了解此事后對縣大隊的同志說:“拿孩子作人質做法不當,違反黨的政策,不利於擴大抗日統一戰線。我們要通過向他申明民族大義,講清共產黨的政策,動員他們參加抗日。隻要工作方法對頭,這支武裝有希望爭取過來,換幾條槍不如換一支抗日隊伍。”
縣大隊按照石景芳的指示,送還小少爺。此后,縣大隊多次派人與“桃園侯”會面,疏通關系,曉之以理,動之以情,雙方冰釋前嫌,“桃園侯”轉變了立場,參加了抗日。
自1939年至1942年,石景芳根據本地區的實際情況,制定實施抗日民主政策300多項,被邊區黨委評為推行政策法令的模范。邊區黨委制定了新政策,也先在一專署、一軍分區試行后再行推廣,石景芳由此被稱為“模范專員”。
黑暗,是魔鬼瘋狂的樂園。
1942年6月18日,農歷是五月初五,傳統的端午節。
冀魯邊區百姓家家門上插了艾葉。但是,沒有能夠驅瘴辟邪。
這天深夜,3000多名日偽軍包圍了駐在東光縣大、小單村一帶的冀魯邊一地委、一專署機關及一個警衛連。19日凌晨,槍聲響起。石景芳、杜子孚(冀魯邊一地委書記、第一軍分區政委)、邸玉棟(一地委組織部長)等人緊急決定:組織部隊立即穿越鬲津河突圍。
石景芳帶領一部從大單村沿著三營盤(李營盤、張營盤、孫營盤)的交通溝向鬲津河行進,到了河堤向東一看,不遠處大批日偽軍順著河岸向西而來,在此過河來不及了。石景芳立即轉道,順著交通溝來到砥橋村這邊的鬲津河堤下。天已大亮,埋伏在河岸上的敵人居高臨下,發現了交通溝裡的八路軍,突然開火,一批同志倒下去。
部隊撤到寺后楊時,石景芳中彈負傷,從馬上栽下來,警衛連長孫國棟背起他就走。石景芳對他說:“別管我,快去指揮部隊。”這時,從村西南又冒出一股敵人。敵人沖到村口了,戰士們猛烈開火,打倒一片敵人,暫時阻滯了敵人進攻。戰士們乘勢突圍,剛撤到趙家柳林村東一片開闊地上,迎面遇到第二層合圍的敵人。石景芳他們憑借一片墳場作掩護,與敵人拼殺。石景芳大喊:“同志們,為民族解放而獻身的時刻到了,我們的血不會白流,黑暗即將過去,勝利一定是我們的!”戰士們子彈打光了。敵人嚎叫著沖上來,石景芳忍著傷痛和戰士們背靠背圍成圓圈,同數倍於己的敵人展開了肉搏戰。刺刀捅彎了,就用槍托、磚頭、拳頭砸,用牙咬。寡不敵眾,石景芳等流盡最后一滴血。石景芳年僅28歲。
杜子孚:丹心報國以身許
1937年9月28日,日本鬼子佔領了河北省泊鎮。
泊鎮省立第九師范教室裡,杜子孚(杜蘭友)再也坐不住了:太陽旗下,山河淪陷,眼看祖國大地沒有一塊淨土,熱血青年怎還能安坐教室“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
杜子孚好恨呢!往事歷歷涌上心頭。
6年前,“九一八”之后,日本鬼子佔據了東北三省,杜子孚心如刀絞。他聯絡同學在校園、上集市演講,控訴鬼子的侵略罪行。邸橋大集上,杜子孚身穿長衫,目光炯炯,他跳到一輛大車上,揮舞著拳頭高喊:“鄉親們,小鬼子佔我國土,殺我同胞,搶我財產,我們絕不答應!大家團結起來,把日本帝國主義趕出中國去!”這年,他才16歲。
兩年后,杜子孚考取了天津省立第一師范。老杜家幾輩人裡出了這麼一個讀書人啊!父親狠著心典當了三畝好地,新婚妻子劉淑貞變賣了14件嫁妝,供他去上學。
國家多難,哪有安心讀書的地方!大漢奸殷汝耕投靠日寇,組織“冀東防共自治政府”,激起北京愛國學生發起“一二·九”抗日救亡運動。杜子孚積極響應,當選天津抗日救國運動委員會委員(一說為天津學生運動委員會委員),他帶領同學們貼標語,發傳單,到街頭巷尾宣傳抗日救亡道理,參與組織了天津市大中學生舉行的“一二·一八”大游行,揭發漢奸投降賣國行徑。
革命活動遭到國民黨反動派的殘酷鎮壓,1936年初,杜子孚回到家鄉南皮縣后鄭村(現為山東寧津縣)。不久,又考入泊鎮九師就讀,他組織同學繼續抗日宣傳活動。年集上,身穿大棉袍子的杜子孚站在凳子上演講,人圍得裡三層外三層,他講得嘴角出白沫,頭上直冒汗。
劉淑貞(建國后曾在淄博和青島人民銀行任職)回憶說:“子孚有血性,是個烈性子。他講話充滿激情,很有扇動性,人們愛聽。有人開玩笑說,他是個天生的宣傳家,條件好:嘴大,常被戲稱‘杜大嘴’——小時候能把自己的整個拳頭放進嘴裡。泊鎮九師的學潮,轟轟烈烈,在華北地區有名。”
……
杜子孚義憤填膺,他決定:不讀書了,拿起槍去打鬼子!
杜子孚投身到抗日救亡活動中,經張文軒介紹加入中國共產黨。他找到中共津南特委組織委員馬振華,要求參加抗日隊伍。馬振華了解杜子孚的情況,對他說:“我們正在冀魯邊區各縣組建‘戰地動員委員會’,組建抗日隊伍,發動全民抗戰。你家在南皮,熟悉情況,工委決定派你回去組建‘戰委會’,由你擔任主任。”杜子孚慨然答應。
杜子孚首先把全家人給動員了——父母親、岳父母、妻子、大哥、侄子。
杜子孚家裡挖了地洞,裡面空間很大,有許多“房間”。地委、專署的石印股和交通站就設在這裡,編輯、印刷黨的文件和抗日材料。他的父、兄、嫂、妻等,幫著收藏文件、送信、傳遞情報和印刷文件等。抗戰經費很困難,募集的錢不夠用,他父親典當了3.8畝土地,從中替出錢用於抗戰。
妻子劉淑貞給同志們望風、做飯、當聯絡員,護理住在家中的傷病員。后鄭村離鬼子在大白庄的炮樓不到二裡地,一有風吹草動,劉淑貞就用暗號通知大家,地面上的人迅速藏進地洞。
杜子孚的哥哥杜蘭普是村黨支部書記。有一次鬼子大掃蕩,一地委宣傳部長張白水住在他家養病不能行走,他和二兒子杜書湘用筐抬著他跑了20多裡,脫離了危險。他和村裡的黨員隨時鋤奸,保障石印股安全,曾秘密處決了一個向鬼子告密的漢奸妓女。
杜蘭普的三兒子杜書平是八路軍交通員,被捕后隱瞞了身份,但沒能營救出來。據說,后來被押往日本做勞工,至今不知所終。四兒子杜書榮念過幾年書,參加八路軍后當了地委的秘書主任。
杜蘭普13歲的五兒子杜萍也幫著送信。一次送信途中遇到鬼子,他躲避不及,鬼子追他,跑到鬲津河岸時被鬼子開槍打中,倒在地上。鬼子走近一看是個孩子,便棄之而去。過后,杜蘭普把他背回家,發現子彈從肩部穿出,幸未傷及要害。從此,他正式參加革命(建國后在禹城市農業局工作)。
杜子孚和張白水不畏艱險,組建區、村抗日政權,帶領民眾扒圍破寨,襲擾打擊敵人。1938年秋,肖華率“挺縱”來到冀魯邊區,杜子孚被任命為津南地委宣傳部長。第二年,擔任中共東光縣委書記,同石景芳一起組建起東光縣抗日民主政府和縣大隊,領導抗日軍民挖地道、挖戰壕,端據點,炸崗樓,扒鐵路,破公路,打伏擊,攪得鬼子日夜不寧。
周玉峰(關鋒)深情回憶當年同杜子孚共同戰斗的那段經歷說:“1941年他當二地委書記時,我當宣傳部長。打游擊,幾個主要領導人分頭去活動,每人身上別著匣子槍,帶一個交通員、一個勤務員。那時我們身體好、精力旺,成天東跑西顛,從不覺累。半月、二十天,頂多一個月開一次地委會議或者碰一次頭,還常召集縣委書記開會。他很出色,工作有魄力,說話干脆。他很會做鄉親們的工作,民眾基礎好,老百姓保護我們。我們對敵偽策反工作做得好,敵人那裡有我們的內線,經常給我們送情報、送槍、送子彈。敵偽軍也買我們的賬,不敢惹我們。當時我們二地委的工作是做得最好的。”
劉淑貞終生記得,杜子孚血洒“四柳林”,是他26周歲生日剛過的第九天。
這一天,杜子孚和石景芳帶領干部戰士分頭突圍,杜子孚一部剛到崔達村通往劉連庄的東西交通溝前,提前隱蔽在溝裡的鬼子突然開火,60多名同志當場犧牲。
“快!向后撤!”杜子孚指揮戰士撤到趙家柳林附近,對面又有大批敵人沖過來,后面的鬼子追上來,他們受到兩面夾擊。杜子孚激憤地大聲說:“我們生是中華民族的子孫,死是中華民族的鬼魂,一定要和敵人拼到底!”
在與敵人慘烈的搏殺中,杜子孚、邸玉棟、婦救會主任崔蘭仙、文救會主任呂器、地委副秘書長趙德華、原冀中三地委書記翟晉階……共300多干部戰士壯烈犧牲。被俘的40余人寧死不屈,全部被敵人殺害。
日偽軍撤走后,當地黨政軍領導周化南、高漢章、石青、林青等人和村民含淚掩埋了烈士們的遺體。找到杜子孚的遺體時,他手裡依然緊緊握著那支駁殼槍,還剩了三顆子彈。
杜子孚犧牲后,劉淑貞擦干眼淚,帶上7歲和5歲的兩個兒子趕到一地委駐地樂陵,走進了革命隊伍。她說:“子孚犧牲了,鬼子還沒有打完,我要接過他手中的槍,干完他沒有做完的事情。”每次行軍轉移,戰士們背著兩個孩子,說:“一定保護好杜政委的兒子。”
1942年隆冬,鬼子掃蕩杜子孚岳父劉銀河居住的張木春村,抓抗屬。鬼子將他岳父母和上百名鄉親驅趕到村東打谷場上,把他岳母打得昏死在雪地上,鬼子揮刀砍下他岳父的頭顱。
李永安:一將抵擋萬寇勇
寧津縣杜集鎮李麻村有24人為抗戰捐軀,在全縣是烈士最多的村庄。這些人都是跟著李永安“跑八路”的。死者親屬們不怪李永安。他們說:“我們的親人不死,會有更多的人死在小鬼子手裡。”“沒有他們的赴死,就沒有后來的平安日子。”
位卑未敢忘憂國啊!
盧溝橋“七七”事變,神州發出怒吼。9月17日,中共寧津縣委委員張策平和東區區委副書記李永安,帶著十幾個人,在李家鎮村大廟裡插上了抗日大旗。第二天,隊伍呼啦啦擴大到四五十個人、30多條槍。10月,張策平、李永安帶領隊伍加入了“第三十一游擊支隊”,李永安任第二十二路政治部主任。次年9月,李永安調任陽信縣特務隊隊長,特務隊改編縣大隊后任大隊教導員。當時,縣大隊缺吃少穿,武器裝備差。
打狗也要有根棍。
民主抗日縣長兼縣大隊長薛漢三和李永安召集一些開明士紳和社會名流,動員捐錢捐物。李永安說得情真意切:“共產黨、八路軍堅決抗日,不怕犧牲﹔共產黨堅決主張聯合抗日,不分黨派,不分宗教,不分天南地北﹔我們堅決不當亡國奴,大家要有人出人,有錢出錢﹔如果大家惜力惜財,國家亡了,皮之不存,毛將焉附?”
士紳、名流們聞言為之動容:“八路軍為救國豁出性命打鬼子,我們理當出錢出物。”他們捐出了11支長短槍,一批銀元和糧食。縣大隊改善了武器裝備,解決了吃飯急需。
1940年冬天,縣大隊偵察員探知,陽信縣城的200多名日偽軍,明天分乘4輛汽車到城西一帶搶糧。李永安決定打伏擊。伏擊地點選在敵人的必經之路——城西20裡處的一片大窪裡,這裡有一條大壕溝,壕溝兩旁有沙丘,易於藏兵掩身。
第二天清晨,李永安率隊趁著夜色悄悄埋伏。早飯時辰,日偽軍乘坐汽車進入了伏擊圈。李永安大喊一聲:“打!”槍聲、手榴彈爆炸聲響成一團,打得日偽軍暈頭轉向。不待敵人回過神來組織反擊,戰士們大吼一聲沖上去。霎時,前兩輛汽車上的日偽軍死傷大半,活著的抱頭鼠竄。后兩輛汽車上的敵人嚇得調轉車頭逃回縣城。此戰殲敵50多人,俘獲40多人,繳獲輕機槍一挺,步槍50余支,炸毀汽車兩輛。
“掃蕩”反“掃蕩”展開了拉鋸戰。1942年四五月間的一天,新任冀魯邊軍區第三軍分區副司令員李永安,帶領三團二營和司令部人員共500多人駐在陽信縣大李、小李村。早晨,四五百日偽軍包圍了村子。李永安急忙趕到村邊查看敵情,部署戰斗。李永安決計以靜制動,佔據村庄有利地形,有效殺傷敵人,盡量拖到天黑突圍。敵人發起四次進攻都被打退。間隙,李永安乘機帶著警衛連撤到村邊一片鬆林墳地裡。中午時分,敵人調來一個連的兵力增援,組織多次攻擊,依然未能前進一步。敵人又糾集了300多人增援。時已夜幕降臨,趁著敵軍忙著布防,李永安帶領隊伍悄悄轉移了,陣地上隻留下了日偽軍的上百具尸體。
盈尺大雪覆蓋了大地村落,無邊濃霧混沌了天地空間。
這是1943年2月3日早晨前后樂陵縣鐵營窪裡的真實情形。
這一天是農歷臘月二十九日。
這一天,日本鬼子從濟南、天津、滄州、德州、惠民調集上萬名兵力,動用200多輛汽車快速載運部隊,配備騎兵、裝甲部隊,長途奔襲,重重包圍了鐵營窪。
這一天,鐵營窪裡駐有李永安帶領的一個手槍班,李清壽小隊長帶領的五小隊,陽信縣長武大風、教導員王志誠帶領的縣政府、縣大隊,副大隊長李子貞帶領的慶雲縣大隊,樂陵縣花園區婦救會主任秦毅敏帶領的區小隊等,共400余人。
2日半夜裡,李子貞接到敵人合圍鐵營窪的情報,他立即派人通知李永安、武大風、李清壽等部,同時率隊趕在敵人合圍形成前緊急轉移。李清壽得到情報,想到帶著兩個班駐在國坊村的黃干事軍事經驗不足,地理不熟,決然放棄轉移,帶著兩個班與黃干事合兵一處,向李永安部靠攏。
李永安、武大風等接到通知時已是3日拂曉,鬼子已將大窪圍定。
濃霧對面不見人,槍聲震耳欲聾。八路軍各部和逃難民眾從各個方向試圖突圍,都被迎面而來的敵人攔截回來。
上午10點鐘左右,李永安、李清壽、王志誠、秦毅敏等在張王官、小白家交匯處會合。李永安趁敵人尚未逼近,召集在場的同志下達命令:陽信縣大隊迎著東北方向的敵人沖擊,五小隊朝西南方向突圍。
李永安囑咐秦毅敏說:“今天的大掃蕩不同往常,要緊密依靠民眾,趕快離開這裡,要提高警惕呀!”秦毅敏混在村民中。傍晚,敵人從人群中認出她來。她一拳打倒眼前的鬼子,縱身跳進旁邊的深溝猛跑,從敵人槍口下逃脫。
李清壽眼力極好,他看到西南方向敵人已架起機槍,把隊伍帶進交通溝裡,傲然站在溝崖上下達命令:“朝鐵營方向突圍,隻留下武器,其余全部扔掉,文件放在嘴裡嚼爛咽下去!”李清壽帶領五小隊迎著敵人沖上去。
王志誠接替李永安擔任陽信縣大隊教導員。生死關頭,他要和李永安一起戰斗。李永安說:“雖然突圍非常困難,但還是要設法突圍,多突出去一個人,就多一分打鬼子的力量。你帶一個排趕快走!執行命令!”
王志誠含淚告別李永安,帶領戰士向小趙方向突圍,沿路拼殺,脫圍時身邊隻剩了16個人。
大霧消散,敵人密若蝗群。李永安他們被壓擠在張王官、小白家兩村之間的一塊縱橫隻有200米左右的地段上。在這塊小小的地段裡,敵人動用了除飛機以外的所有現代化武器,約有輕重機槍120多挺,大小炮50多門,騎兵100多人。而李永安他們隻有步槍、匣子槍、手榴彈。敵人幾十倍於八路軍,炮火瘋狂轟擊掃射,李永安一方的陣地變成了火海、雪泥、血泊。敵人的包圍圈越縮越小,對李永安他們形成了左右相隔1米1人,前后相隔10米一層的7層重圍。戰士們沒有一人繳槍,沒有一人退縮,他們投出最后一顆手榴彈,射出最后一顆子彈,戰斗到最后一息。
身材魁梧、為人忠厚的李永安是“神槍手”,秦毅敏見過他槍打飛鳥,槍響鳥落。此刻,他神情泰然,甩掉大衣,伏在一個土堆后面,沉著地甩出一顆顆手榴彈,匣槍點射,彈發敵倒,百發百中。他面前的陣地上,橫七豎八地躺滿了敵人的尸體。就在一兩個小時前,他掩護村民轉移,充滿信心地對村民說:“別看鬼子這樣猖狂,這是垂死掙扎,不會長久的,我們一定會勝利!”鄉親們要他一起走,他笑著拒絕了。
下午兩點多鐘,李永安、專署教育科長姚思清(羅柏森)殺開一條血路,撤到許家荒場,又被鬼子的馬隊包圍。騎兵沖過來了,李永安先打馬腿,再將敵人打翻。當撤到小張村東窪裡時,二人的槍膛裡各自剩了一顆子彈。鬼子官哇哇狂叫,偽軍哄哄嚷嚷:“抓活的,抓活的!”李永安、姚思清神色凜然,一同朝自己的頭部舉起手槍。李永安時年31歲。
李永安、武大風、陳文秀、李清壽、姚思清……300多名烈士的鮮血染紅了鐵營窪。日本鬼子沒有佔到便宜,當地村民看到敵人拉走了一車車同伙的尸體。
石景芳、杜子孚、李永安三位,都是民政部公布的第一批300名著名抗日英烈之一。(記者 朱殿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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