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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雲書風

陳雲的字——陳雲風格的側影

朱佳木

2015年10月08日10:33   來源:人民網-中國共產黨新聞網

(《中華魂》授權中國共產黨新聞網獨家發布,請勿轉載)

中國漢字是人們交流的工具,也是一種視覺藝術,承載著中國文化的深厚內涵。古人在長期運用漢字筆畫、筆勢、結構的過程中,逐步形成了一種被稱之為書法的東西。雖然大部分人的書寫談不上是書法,但幾乎每個使用漢字書寫的人都會自覺不自覺地與書法之間產生某種聯系,都會透過字跡反映出這個人受中國文化的影響程度以及對中國文化的修養水平,同時也能反映出這個人的性格、氣質等等。而那些堪稱書法的書寫,更會顯露出書者所特有的一種風格、風韻,這也就是人們所說的書風。

陳雲同志從小生活清貧,然而學習卻十分刻苦,寫大字尤其認真。據他自己回憶,上小學時,每天早起必先寫一會大字,然后才去上學。由於學習成績在班裡一直名列前茅,深受班主任張行恭老師的器重。可惜家境不好,無力升學,故在14歲那年,經張老師通過自己在上海商務印書館工作的弟弟推薦,前去做了發行所文具櫃的一名學徒。因身材瘦小,一開始夠不到櫃台,隻好站在小木凳上賣貨。但因勤學好問、工作努力,他很快掌握了櫃台業務,遂被提前一年升為店員。他平日住在商務印書館的職工宿舍,業余時間就到附近的上海圖書學校學習英文,練習大小楷的毛筆字,直到1925年“五卅運動”參加革命。我做他的秘書時,有一次談到寫字,他對我說,那時他起得比別人早,起來后,先到房頂平台寫一陣大字,在那裡可以不打擾別人,也沒人打擾他。由於從小注重寫大字,打下了堅實的書法功底,以后在革命環境裡雖說很難再有習字時間,但他的字一直寫得很好。這一點,從他現存的最早一份手稿中便可清楚地看出。

記得1982年年初,我收到中央檔案館送來的一個請陳雲同志辨認的檔案。那是一份有七八頁紙的手稿,從內容上看,主要是介紹遵義會議背景、過程、結論、決定等情況的。對這些內容記載得如此詳細、具體、明確的歷史文獻,過去還從未發現過。但遺憾的是,它缺少第一部分,也沒有注明作者和形成時間。據中央檔案館同志說,他們已請當年參加過遵義會議的鄧小平、聶榮臻、楊尚昆,以及鄧穎超等同志都辨認過了,都說記不得,因此想請陳雲同志再看一看,幫助回憶一下。那時,陳雲同志正忙,一直等到他去杭州休息時,我才拿給他看。記得那天午飯后,我把這份檔案送去請他辨認。他剛看了一會兒便說,這個很像是他的字,並要我拿給他夫人於若木同志也看看。過去,打字不方便,於若木同志常替陳雲同志抄寫手稿,所以對他的字跡很熟悉。她看了一會兒也說,很像是陳雲同志的字。於是,陳雲同志讓我把檔案放在那裡,說他再仔細看看。下午,他把我叫去說:這份東西是他的筆跡,是他在遵義會議后,為向中央縱隊傳達會議情況而寫的傳達提綱,時間大約是在從威信到瀘定橋的路上。因為過了瀘定橋,中央決定他去上海恢復白區組織,從那以后他就離開了長征隊伍。這份東西很可能就是當時留下的,后被帶到延安。我為了准確起見,把他的話先寫成電話稿,送他過目確認,然后才給中央檔案館回電話。接電話的同志聽后既驚喜又激動,不僅逐字作了記錄,還要我在那份電話稿上簽字寄給他們,以示鄭重。

后來聽檔案館的同志說,這份檔案是1956年中央辦公廳從蘇聯接收中共原駐共產國際代表團文件時一起接收過來的,因此有人懷疑是陳雲同志當年在莫斯科向共產國際匯報時的稿子,不是在長征路上寫成的。他知道后對我說,他在蘇聯沒有寫過這樣的東西。為了証實自己的記憶,他讓中央檔案館把檔案原件拿來,並在看后說:這些紙不是好紙,是從練習本撕下來的,字也是用鋼筆寫的。這種練習本,上海話叫“帕子簿”,當年在遵義城能夠買到,墨水那裡也能買到。因此,可以肯定,這是他在遵義會議之后寫的。出於慎重,他又要我通過中央黨史資料征集委員會了解20世紀30年代的遵義城內,是否有這樣的練習本和鋼筆墨水賣。他們了解后答復說,確實有得賣。據此,陳雲同志更加確定這份手稿就是他在長征路上寫的傳達提綱。檔案館的同志告訴我,解放戰爭初期,我們黨為了防止國民黨軍進攻延安,曾將一份檔案轉移到蘇聯保存,這份檔案有可能就是那次被送到蘇聯的。特別當后來發現了陳雲同志1935年10月在莫斯科向共產國際報告紅軍長征和遵義會議情況的記錄,與那份傳達提綱在內容上有很大差別,這才使持懷疑觀點的人改變了看法。這時,我再把那份手稿拿出來,和陳雲同志此后的字跡仔細對照,發現前后風格上雖有一些變化,但基本筆畫、筆順是一致的,有個別字連寫法都完全一樣。

這份遵義會議的傳達提綱是目前能看到的陳雲同志最早的一份手稿,盡管這是在紅軍長征那種艱苦和緊迫的環境下寫成的,但通篇疏密有致,行筆流暢,很少涂改,而且字字規整,毫不馬虎,讓人十分容易辯認。人們由此既能看出陳雲同志扎實的書法功底,又能看出他思緒縝密、遇事不慌、作風穩健、為人平實的特點,堪稱他青年時代書風的代表之作。

陳雲同志較早的手跡,除了遵義會議傳達提綱之外,現在能看到的便是他在延安時代和新中國成立初期寫的講話提綱、批示、書信、題詞了。從這些手跡看,用毛筆寫的比較多。20世紀50年代后期和60年代前期,偶爾也能看到他用毛筆寫的題字題詞,但從“文化大革命”開始直到80年代初期就很少再見到他的毛筆字了。我擔任他的秘書是1981年,那幾年,一些部門和地方請他題字題詞,他都是用鋼筆或油性筆寫。比如,商務印書館建館65周年時,請他題詞,他用油性筆寫道:“商務印書館是我在那裡當過學徒、店員,也進行過階級斗爭的地方。應該說商務印書館是中國的一個很重要的文化教育事業單位。”中央檔案館編輯了一本《毛澤東題詞墨跡選》,請他題寫書名,他用的也是油性筆。

1984年,大概是5月間由杭州休養回到北京,陳雲同志提出要練習寫大字,而且是站著懸腕寫。個中原因,我想第一是因為黨的十二大之后,他雖然還在擔任黨中央政治局常委,但基本處於第二線,日常工作不像過去那麼忙了,可以拿出一些時間增加業余活動﹔第二,那時他已年近80歲,平時除每天兩次散步和晚上睡覺前做一遍自己編的體操外,幾乎沒什麼其他運動,而寫大字既是一種帶有藝術享受的休息,又是一種氣功和身體鍛煉,很適合老年人﹔第三,那時請他題字題詞的越來越多,用毛筆寫一方面更顯鄭重,另一方面,更能發揮書法這一中國優秀傳統文化特長。起初,由於擱筆時間久了,寫起來有些生疏,他對自己的字還不大滿意,所以題字題詞仍用鋼筆和油性筆。寫了一段時間后,他漸漸找到了感覺,少兒時代的童子功開始起作用,所以題字題詞雖然有時還用鋼筆、油性筆,但更多的時候開始用毛筆。再往后,他的大字越來越勁挺瀟洒,用他自己的話說叫作“有些飄逸感了”,從此題字題詞便一概用毛筆寫了。

從陳雲同志晚年的題字題詞看,一般有三種情況:一種是應有關部門、地方請求寫的,一種是主動寫來送人的,一種是作為習字而寫的。第一種情況中,為革命烈士、革命紀念地、黨和國家的工作部門及企事業單位、重要紀念日、大型活動、書刊寫得比較多,如為《革命烈士傳》《向警予文集》、“五卅運動紀念碑”、《武鋼工人報》、周恩來祖居、張聞天故居等題字,為遵義會議50周年、南京雨花台烈士陵園、《中國老年》雜志、《東北抗聯史料叢書》、國防科工委、張秉貴塑像、國家環保局等題詞。第二種情況中,一般是給一些領導同志和老同志、親屬、身邊工作人員寫的,如給張聞天的夫人劉英、國務院原第一機械工業部的副部長沈鴻、時任浙江省委書記的李澤民等人寫的題詞。第三種情況中,主要是抄錄警句、詩詞和聯語。而在所有這些題詞中,他寫得最多的有毛主席的話:“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准”﹔有魯迅的話:“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有他自己的話:“不唯上、不唯書、隻唯實,交換,比較,反復”,“出人出書走正路”﹔有他經常喜歡說的警句:“個人名利淡如水,黨的利益重如山”,“有關家國書常讀,無益身心事莫為”,“未出土時先有節,及凌雲處尚虛心”﹔還有古人的詩句,如“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桐花萬裡丹山路,雛鳳清於老鳳聲”,等等。從這些題字題詞不難看出,陳雲同志寫大字並不僅僅是為了休息和鍛煉身體,同時也是在用書法的形式,寄托對革命先烈的哀思,表達對年輕一代的希望,宣傳馬克思主義的真理和為人民服務的精神,抒發對黨和人民的熱愛及自己老當益壯的情懷。

陳雲同志的晚年,無論做什麼事,都不忘人民群眾的利益,尤其關心青少年的成長和教育問題。比如,有一年“六一”節前夕,他看《人民日報》上刊登了一篇反映首都兒童看戲難的文章,便把我叫去說,去年報紙也登過反映這個問題的文章,他給中央書記處寫信,建議向兒童開放機關內部禮堂,中央辦公廳率先開放了中南海的懷仁堂﹔今年“六一”節,全國城鎮所有影劇院和機關、企業的禮堂,也都應免費向孩子們開放一天。我按他的要求給中央書記處和國務院領導起草了一封信,他看后簽了名,並在信箋上方寫了“特急件”三個字,還在下面劃了三個圈圈。信送出后,中央辦公廳和國務院辦公廳聯合下發了緊急通知,要求全國影劇院和禮堂、俱樂部在“六一”節向少年兒童開放。還有一次,他從報上看到反映高中畢業生很少有人把師范院校當作高考第一志願的文章,讓我轉告中央有關領導同志,要重視這篇文章提出的問題,繼續想辦法幫助教師主要是中小學教師解決一些實際問題,提高他們的社會地位,使教師真正成為社會上最受人尊敬,最值得羨慕的職業之一。他的這個意見傳達后,有關部門迅速召開會議,研究貫徹落實的問題。后來在工資改革中,黨中央、國務院決定拿出十幾億元,為全國幾百萬中小學教師增加了工資。就在那次關於要重視師范教育的談話中,陳雲同志還特別提到了小學書法教育問題,建議教育部門要重視小學生的毛筆字訓練。他說:“要把大字課作為小學的基礎課,嚴格要求。在今后很長時間裡,漢字仍會是我們的主要書寫文字。因此,讓孩子們從小把字寫好很重要。”我傳達了他的意見后,《中國少兒報》來信請他為提倡書法教育題詞。於是,他寫了“從小要練好毛筆字”幾個大字。事后,報紙把他的這一題詞和我拍攝的一幅陳雲同志指導孫女寫大字的照片一並刊登出來,對教育部門和家長重視孩子學習毛筆字起到了推動作用。

古人說:“書,如也。如其學,如其才,如其志。總之曰:如其人而已。”就是說,字如其人。事實正是這樣。從陳雲同志的字,尤其從他晚年那些題字題詞中,確實可以折射出他的氣質和風范,比如,敦厚朴實的人品,穩重內斂的性格,恬靜平和的心態,含蓄謹慎的作風,堅如磐石的精神,柔中寓剛的風格,超凡入聖的情操,氣吞山河的胸懷,等等。所以,我認為欣賞、品味陳雲同志的書法,既是了解陳雲同志、走進陳雲同志內心世界的一條途徑,也是向陳雲同志精神和作風學習的一種方法。

(本文是作者為浙江人民美術出版社出版的《陳雲書風》一書寫的序言,在本刊發表時略有刪節)

來源:《中華魂》雜志2015年8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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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張玉、謝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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