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在章太炎北平追悼會合影,右起分別為馬太玄、錢玄同、周作人、許壽裳、馬裕藻、朱希祖、沈兼士、朱鏡宙。
1936年6月14日,著名學者、史學家、國學大師、民主主義革命者章太炎(炳麟)在蘇州逝世。
章太炎逝世,全國各界咸表哀悼,中政會並議決國葬,開追悼會。
錢玄同悼念老師
北平文化教育界有許多學者都是章太炎的弟子,有的人還跟他做過革命的工作,如錢玄同、朱希祖,章太炎被袁世凱軟禁在北京的時候,他兩人從旁解救的力量最大。
據《錢玄同日記》記載,1936年6月14日,悶熱異常的北平午后,錢玄同正在孔德學校中校閱圖書。一封蘇州急電,突然送至案前,內容為:“北平,東華門孔德學校錢玄同先生並轉吳檢齋先生鑒:太炎先生今晨卒,銑(十六日)大殮,章宅治喪處”。
錢玄同在當天的日記中說“聞此消息后心中總覺怔住了”,但他還是即刻通知了吳承仕等北平的章門弟子,立即回致唁電,其文曰:“蘇州錦帆路五十號章孟匡、仲連兄禮鑒:先師夢奠,駭痛何極!敬唁。錢玄同、吳承仕、許壽裳、馬裕藻、周作人、沈兼士。”當晚,錢玄同又訪晤馬裕藻,直到11時方才返家。
7月10日,北平天氣悶熱。午后歸家的錢玄同,在家中為章太炎寫挽聯,底稿是6月底擬就的,但他一直還沒有心緒完成。當晚7時,他到東升祥購蘭花緞幛3丈及白竹布為挽幛。挽聯終於擬好,其文曰:“恭挽先師菿漢先生:素王之功,不在禹下﹔明德之后,必有達人。弟子:馬裕藻、許壽裳、吳承仕、周作人、沈兼士、錢玄同鞠躬”。
當天,南京方面傳來消息,將國葬章太炎。錢玄同找來報紙刊載的國葬令,抄錄在了日記本上。次日,仍在家中寫挽聯。直到7月16日,挽聯書畢,錢玄同將挽聯攝影,印成6張照片,自留1份,其余5份分別送給了另外5位同挽署名的章門弟子。
籌辦北平追悼會
章太炎逝世的消息傳到北平后,學生們便致電章氏家屬吊唁,不過那時正是學期將要結束的時候,大家的工作都很忙碌,后來又放暑假,人多分散。各校陸續開學后,離開北平的人也回來了,他們便發起在9月4日上午10時,舉行一個追悼會。
1936年8月27日上午10時,錢玄同訪晤馬裕藻,商定在北平召開章太炎追悼會事宜。當晚,他草擬了追悼會通啟。次日下午,他再次訪晤馬裕藻與朱希祖,決定趁朱還在北平,盡快召開追悼會,並托馬代詢向北大借用會場。
29日下午5時,他電詢馬向北大借用會場事,馬說北大此時正在拆大禮堂重建中,9月中恐怕無法借用。於是,二人又約定,改用孔德學校的大禮堂。
30日上午10時,他又赴孔德學校訪晤該校代理校務的藍少鏗,商談借用大禮堂事。又交付石印300份追悼會通啟,並於中午再次訪晤馬裕藻與朱希祖。
31日上午10時,他到孔德學校簽收已印好的通啟300張,與馬裕藻約定,各自分發此通啟。
9月1日下午5時,錢玄同至榮寶齋為馬裕藻、朱希祖二人購買了挽聯用紙,又為章門六弟子合送的“素王之功”挽聯定購用紙,囑店家在聯紙上畫好字格。
9月2日上午,他去榮寶齋取定購的聯紙,重新書寫了“素王之功”的挽聯。因為先前寫的那幅不甚滿意,故特意重寫一幅。午后彭作楨來訪,因其看到了《世界日報》所載通啟,特來探問。當天又將許壽裳所作《紀念先師》一文寄潘景鄭,擬刊載於《制言》第25期之上。
9月3日晨9時,他赴孔德學校,將馬裕藻、朱希祖二人擬好的挽聯稿交與孔德學校的書記遲孚農,請其代為題寫。下午4時至李召貽家,將章太炎的遺墨(信件除外)一包取來,以備陳列之用,共計17件。下午6時,他與其子錢秉雄等開始布置會場,將“素王之功”挽聯懸挂於章氏遺像旁,這幀遺像是劉半農於1932年所攝照片放大洗印的。許壽裳的挽聯寫成,比之原稿略有改動,聯曰:“內之頡籀儒墨之文,外之玄奘義淨之術,專志精微,究研訓詁﹔上無政黨猥賤之操,下作懦夫奮矜之氣,首正大誼,截斷眾流。”
《世界日報》的報道
9月4日晨8時,錢玄同赴孔德學校,與沈兼士、朱希祖、許壽裳、馬裕藻、周作人一起,布置章太炎遺墨展場。11時左右,許壽裳拍攝了會場照片,會散后,由錢秉雄為諸位追悼會發起人佩戴黑紗,整理衣裝后拍攝合影,以作紀念。
值得一提的是,追悼會召開次日,北平《世界日報》即刊發圖文報道,較為翔實地報道了追悼會當天實況。其部分原文如下:
……九時許,章氏弟子許壽裳、沈兼士、馬裕藻、劉文典、周作人、錢玄同等,都陸續至會,並且每人左臂上都纏有黑紗,來賓到的有徐誦明、陳垣、徐炳昶、黃子通,同各學術機關代表。蔣夢麟、何其鞏,同章之女婿朱鏡宙,都在開會以后趕到。總共到會的有五十余人,摩登女性,與長袍馬褂的老翁,同集一堂。
十時一刻,宣布開會,由許壽裳領導行禮后,由主席報告開會意義畢,即由朱希祖報告章氏生平事跡甚詳,次由章氏女婿、甘肅財政廳長朱鏡宙報告三點:(一)先生最近一年病況與逝世情況﹔(二)葬儀籌備經過﹔(三)講習會經過。略謂:先生患鼻症已久,最近年來鼻中膿血過多,不能流血,均流入胃中,以致發生變化,發喘咳嗽,本年六月十三日病重,至滬延醫,熱度至一○四度(華氏———編者注),至晚熱度忽減,詎十四日晨竟爾病危,八時逝世。
關於先生葬儀,中央已決定國葬,籌備員亦已推定,即開會討論,但經費尚未決定,恐因兩廣事件發生后,中央無暇顧及於此,至於葬地,家族均主在杭州,因杭州是先生的故地,而先生生前自願葬在劉伯溫墓旁,但將來究竟葬在何處,須由國葬委員決定。
先生到蘇州后,對講習會頗努力,會員各省均有,先生從不肯請假。至先生所遺留之圖書,先生的朋友,擬建紀念室,除保存圖書外,以垂紀念。並擬組織章氏學社,以為發揚章氏學術之組織,仿照船山學社辦法。
今日北平學術界名流開會追悼先生,特代表先生家族致謝雲。復由錢玄同報告章氏一生治學,對中國國學“文、史、儒、玄”四大部門,研究主張各點,特別的闡述。最后由蔣夢麟演說畢,至十二時許攝影散會。
“紀念者自然有人”
事實上,在北平追悼會前,1936年7月18日,章太炎的追悼會便已在上海舉辦。然而定於下午四點三刻舉行的追悼會,近五點了,主席團的人還沒到齊,而“預定不來反而出席的蔡元培”卻早在三點三刻就到了,並被請做臨時主席。據說,會場氣氛冷清,會議流程草率,與章太炎生前的大名鼎鼎,形成了鮮明對比。對於上海追悼會之冷清,魯迅不顧病重,於逝世前10天寫下了那篇著名的《關於章太炎先生二三事》,為自己的老師鳴不平。
因錢玄同等章門弟子的精心籌劃,1936年9月4日的北平追悼會,終於一掃上海追悼會的寂寥冷清,在當時的北平學術界產生了一定的影響力。
繼北平追悼會之后,蘇州、杭州、成都各地相繼舉辦追悼會,學者們紛紛向這位學術大家致以敬意與緬懷。(文/肖伊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