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廣相
誘敵北援
1947年4月初,晉冀魯豫野戰軍發動了旨在配合陝北、山東我軍打破國民黨軍重點進攻的豫北攻勢,戰役第一階段,晉冀魯豫野戰軍4個作戰集團經過10余天戰斗,一舉楔入敵人縱深,先后攻克縣城和據點數十個,殲敵5000余人,解放了黃河以北、平漢鐵路以東,東西100余公裡,南北70余公裡的廣大地區,摧毀和控制平漢路、道清路百余裡,打亂了敵人的防御體系,擾亂了敵人的兵力部署。
隨后,野戰軍司令員劉伯承、政委鄧小平為避開國民黨軍的優勢兵力,爭取在運動中殲敵,率領晉冀魯豫野戰軍揮師北上,開始第二階段作戰。這一階段的作戰目的是,首先掃清平漢路兩側據點,消滅分散之敵,徹底破壞平漢鐵路安陽、汲縣段,並相機奪取湯陰、淇縣兩城,控制衛河以西和平漢鐵路以東的廣大地區,開辟戰場,誘敵北進,然后尋機在運動中殲滅之。
為誘使敵人乖乖上鉤,劉、鄧首長作了精心策劃:第二集團(由第二縱隊與冀南軍區兩個獨立旅和冀魯豫第三分區武裝組成)先以一個旅奔襲五陵集,主力分別殲滅太保、楚旺、回隆、崔橋、菜園等地之敵,而后集結於五陵集、大韓家、菜園地區﹔第三集團(由第三縱隊與第六縱隊組成)沿平漢路東側北進,先以一部協同第四集團攻佔淇縣,主力分別殲滅高村、大賚店、龐庄、宜溝等據點之敵,而后除以一部協同第四集團圍攻湯陰外,主力進至湯陰西南及西北地區﹔第四集團(由太行軍區兩個獨立旅和第四、第五軍分區等部組成)除以一部向汲縣、新鄉佯動牽制敵人外,以主力一部配合圍攻淇縣、湯陰城,其余部隊進至安陽以西地區殲滅鶴壁、曲溝、水冶、觀台等地之敵﹔第一集團(由第一縱隊與冀魯豫軍區第四分區部隊組成)為預備隊,隨第二、第三、第四集團之后進至翟村、司馬、北城地區待機。
4月3日傍晚起,各集團開始行動。陳再道指揮第二集團主力由汲東地區渡過衛河,直指屯子集、五陵集和竇公集等據點,守敵聞風逃竄﹔一部進抵新鎮東莫庄、王庄一帶,殲滅由道口鎮出援之敵一部。第三集團之第三縱隊在太行第五軍分區部隊協同下,向淇縣發起攻擊,經一小時激戰,全殲守敵1100余人。接著,連克高村、龐村等據點,殲守敵扈全祿部1000余人。與此同時,第六縱隊和太行軍區獨立第一旅包圍了湯陰城。
此后,第六縱隊等部加緊圍攻湯陰,誘敵北援。
劉、鄧首長對圍城打援這一招信心十足,他們在4月5日發出的指示中強調:我軍圍攻湯陰后,敵人必將來援,各作戰部隊要抓緊戰場休整,准備機動殲滅北上之敵。
敵軍長中招了
不出劉、鄧所料,當第六縱隊向湯陰發起攻擊后,湯陰守將孫殿英就頻頻向蔣介石哀呼求援,駐守新鄉的國民黨軍整編第二十六軍軍長王仲廉在蔣介石和陸軍總司令顧祝同催促下,親率整編第六十六師2個旅、第四十一師1個旅、第四十師1個團和第二快速縱隊(即整編第二十七師四十九旅),分3路沿平漢路東側北進,企圖解湯陰之圍。
王仲廉被調動出援后,劉、鄧首長決定以第六縱隊繼續圍攻湯陰城,以第一、第二、第三縱隊分別出擊北援之敵,其中三縱的任務是對付敵第二快速縱隊。
第三縱隊受領任務后,司令員陳錫聯與政委彭濤,副司令員曾紹山、鄭國仲,副政委閻紅彥等人反復分析敵情:敵第二快速縱隊為馳援湯陰之先頭部隊,配備日式坦克和美式榴彈炮,火力強,反應快,號稱“國軍精華”。對付該敵,必須避其鋒芒,誘其深入,待其孤立時,再集中兵力聚而殲之。據此,確定以第七、第九旅擔任誘敵北上之任務,第八旅附太行軍區獨二旅為預備隊。
4月6日,敵第二快速縱隊進至汲縣以北。
“來得好!”陳錫聯當即命令第九旅二十五團以運動防御與敵短促交手,吸引其繼續北上,同時摸一摸對手的底數。
3天后,該敵已進抵淇縣以北之大賚店地區,處於孤立突出的位置。三縱以第九旅二十七團在宜溝以南地區實施阻擊,同時迅速集結主力,力求迅速將其殲滅。
10日上午8時,敵以2個營的兵力在11輛坦克及美式榴彈炮的配合下,向第二十七團陣地猛扑,位於魏成的五連陣地一度被突破。該團邊打邊摸索對付強敵之策,採取集中輕、重火器專打敵步兵,使坦克與步兵分隔,結合陣前反沖擊的戰術,迅速恢復了陣地。
大賚店敵縱隊指揮所裡,縱隊司令官李守正從望遠鏡中看到前線部隊慌亂潰退,氣得暴跳如雷,他滿以為以其絕對優勢火力定能一擊成功,沒想到反被共軍轟了回來。盛怒之下,他一邊大罵部下無能,一邊部署發起新的更大的攻勢。
下午3時許,敵人出動4架飛機,並以大量火炮連續向我二十七團一、二營陣地猛烈轟擊,繼之以坦克掩護1個團的兵力再次發起猛攻。頓時,陣地上槍炮齊鳴,陷於一片煙湖火海之中。慘烈的激戰中,一營陣地大部分工事被毀,情況危急。部隊及時進行戰場動員,提出了“人在陣地在”“堅持戰斗到底”等口號,決心堅決守住陣地,打垮敵人。第九旅旅長童國貴在前沿中彈負傷,仍堅持指揮戰斗。在旅首長和各級干部的影響和帶領下,全團指戰員頑強拼殺,堅守陣地,三連打得隻剩下10余人依然頑強抗擊。
下午5時許,第二十七團於大量殺傷敵人后,撤入宜溝鎮內與敵展開巷戰。敵坦克橫沖直撞突入南街,魏成亦被敵佔領。此時,二十七團及時將二梯隊投入戰斗,乘敵立足未穩,3個營同時出擊,殺得敵人丟盔卸甲,狼狽逃竄,一舉奪回了原陣地。
黃昏時分,連遭失敗的敵人又出動8輛坦克及3個騎兵連,在猛烈炮火支援下再次發起攻擊,第二十七團二、三營奮勇出擊,殺得敵人屁滾尿流,狼狽退回大賚店地區。
第二快速縱隊遭此打擊,狂妄氣焰收斂了許多,加之發現其翼側也有我部隊活動,深恐陷入重圍,急忙南撤到淇縣以南地區,一連兩天按兵不動。隨后跟進的其他各路敵援軍也紛紛后縮,遲遲不敢前進。
再施誘敵計
劉、鄧首長判斷,北援之敵雖然謹慎狡詐,龜縮不前,但隻要我軍繼續圍攻湯陰,威脅安陽,仍有可能再次出動。於是,他們調整部署,除留下六縱第十八旅和冀南軍區2個獨立旅等部繼續圍攻湯陰外,其余部隊集中南下准備殲滅援兵,並將淇縣東北20余公裡的河套地區作為圍殲援敵的預定戰場。為便於統一指揮,野戰軍又將第一、二集團的主力合編為路東集團,由平漢路以東的浚縣屯子、白寺一線向西突擊﹔第三、四集團主力合編為路西集團,由平漢路西側淇縣以北的山地向東突擊。
劉、鄧首長果然算無遺策,隨著攻擊湯陰的槍炮聲再次響起,王仲廉不得不執行顧祝同的嚴令,於13日親率大軍出動增援。這一回,王仲廉將增援部隊組成2個梯隊,仍以第二快速縱隊為先鋒,沿平漢路東側鬼鬼祟祟地向北開進。
16日,以第二快速縱隊為前鋒的第一梯隊進至大賚店東南的前崗、中崗、后崗一帶,再往前一點,就是幾天前他們走麥城的地方了,這些“國軍精華”們不禁觸景生畏,你看著我,我看著你,誰也不敢再貿然北跨一步。
其實,敵軍已經進入我預設戰場,即便不再前進,也已難以脫身了。當夜,我第一、第二縱隊分路急進,迂回敵人側后,割裂了敵第一梯隊與第二梯隊的聯系,並將第一梯隊包圍於衛河以北、淇河以東的河套地區。
陳錫聯抓住這一有利時機,命令第七、第九旅分由南北兩個方向對敵第二快速縱隊實施合擊,第八旅及太行軍區獨立第二旅以最快速度直插同山方向,截斷敵之退路。
各部隊指戰員眼看著敵人就要鑽進劉、鄧首長設置的羅網,心裡早就急得不行,此刻一聽到出擊的命令,一個個如下山猛虎,奮勇扑向各自的攻擊目標。
李守正發覺我軍圍殲意圖后異常恐慌,於17日午后下令向白寺、同山方向全線撤退。
當我第七旅先頭部隊距離前崗、后崗尚有七八裡路時,就清晰地聽到了敵人逃跑時坦克、汽車的轟鳴聲。旅長趙蘭田在指揮所也看到東南方塵埃滾滾,大批車輛和部隊正在移動,於是當機立斷,命令各團迅速派輕裝部隊緊緊粘住敵人,決不能讓送上門來的敵軍溜掉。
這個敵第二快速縱隊,果然是名副其實的“快速”——逃跑起來快得出奇。至當日黃昏,其先頭部隊已竄至東、西郭村一帶。眼看敵人就要溜掉,真是急人!
驀地,前方人潮涌動,殺聲四起。原來,第八旅和太行獨二旅已迎頭趕了過來,搶佔並炸毀了大胡營西南河上的公路橋,接著又把河中的兩隻小船也炸沉了。這條河雖然隻有20多米寬,但是岸陡水深,沒法徒涉過去。
這時,第二十一團團長何志聰率二、三營,第二十團副團長林有聲率一營已從西、北兩面逼近,第二十七團一營也從東面兜擊包抄過來。
坐著汽車逃跑的敵人,見到前無逃路,后有追兵,急得在河邊團團亂轉。縱隊司令李守正倒還沉得住氣,急忙下令以坦克掩護,企圖奪路而逃。
然而,三縱的勇士們又豈能輕易讓路?結果,李守正指揮的數次拼命沖擊,均被我軍擊退。李守正無可奈何,隻得率部鑽入附近的大胡營、小胡營等村子固守,伺機突圍。
大、小胡營的不速之客
小胡營有近百戶人家,大胡營有300多戶,多數房屋為磚牆平頂,少數為舊式樓房,高約8米以上,有三四十厘米厚的石基磚牆,能防御槍彈。敵倉促佔領該地,未及修筑工事,主要依托民房、特別是樓房組織防御,每樓有敵百余人,有的多達200余人,將各種火器集中部署,組成嚴密火力網,居高臨下,封鎖大街小巷,阻我部隊接近。此外,還將周圍可供我軍作戰利用的低矮房屋一律燒毀,企圖以樓房為碉堡,負隅頑抗。我各路部隊則拉開陣勢,搶佔陣地,將敵團團圍了起來。
第三縱隊指揮所裡,陳錫聯、彭濤、曾紹山、鄭國仲、閻紅彥等領導正密切關注著前沿的戰況。那幾天,陳錫聯正趕上闌尾炎發作,腹痛厲害,不能騎馬,走路更困難。此時,他一邊捂著肚子,一邊聽取匯報,交代部署任務。
第七旅旅長趙蘭田來電報告說:該旅第二十一團已搶佔大胡營西北角20多間民房和1棟樓房﹔第二十團正在調整部署,各項攻擊准備明晨4時前可完成。
第九旅旅長童國貴也打來電話,說先頭部隊正在搶修工事,嚴密監視敵人,待主力到達后,即可發起攻擊。
午夜時分,第八旅馬忠全旅長報告:該旅和太行獨立第二旅已在大胡營以南地區展開,敵退路已被截斷。部隊正在挖防坦克壕,做好防敵突圍的准備。
聽了3位旅長的報告,縱隊幾名領導非常高興。政委彭濤滿意地說:“我們這支部隊在長期戰斗中養成了一種不等不靠、既能協同作戰又能主動出擊的戰斗作風,看到敵人就眼紅,恨不得一口吃掉它,吃不掉也要啃它幾口。”
夜深了,陳錫聯、彭濤等幾位縱隊領導仍在油燈下認真研究殲敵方案。當時考慮,部隊已連續作戰兩晝夜,非常疲勞,最好稍作休整,到次日黃昏再行攻擊,這樣可避免白天敵人炮火和坦克、飛機的助戰,減少部隊傷亡﹔但如等到黃昏后攻擊,敵人很可能利用白天有利時機,憑借飛機、坦克等優勢火力的掩護突圍逃走。
正在這時,趙蘭田又打來電話,報告了部隊求戰的要求和攻擊准備基本就緒的情況,建議打破夜間攻擊的常規,抓住戰機拂曉即發起攻擊,打敵一個措手不及。
趙蘭田的建議正合陳錫聯、彭濤等人之意,於是下定決心,在18日拂曉發起總攻。縱隊當即向各旅下達如下命令:“(一)對立足未穩之敵,要發揚我軍猛沖、猛打、猛追的戰斗作風﹔(二)突擊部隊要強有力,要把第二梯隊的重火器盡量靠前部署,進行抵近射擊﹔(三)根據平原村落作戰的特點,要重點奪取和控制制高點﹔(四)部隊在正面進攻受阻時,要善於迂回,從翼側突破﹔(五)切實搞好突擊隊、爆破隊、火力隊之間的組織協同﹔(六)要注意軍事打擊與政治瓦解相結合﹔(七)要特別重視部隊政治動員,充分發揚軍事民主。”
戰斗命令發出后,陳錫聯總感到不踏實,聯想到二出隴海路作戰中的教訓,又指示作戰參謀再加上一條:“請各位旅長直接給各位團長、營長打電話,告訴他們是當團長、營長,指揮全團、全營作戰,而不是當排長、班長,帶著一個排、一個班去沖殺,指揮打仗要善於用腦子想問題,要根據客觀實際靈活機動處置情況,有勇有謀,才能戰勝對手。”
一切布置停當,已經是18日凌晨2時多了。
圍殲快速縱隊
拂曉,第三縱隊向龜縮於大、小胡營的第二快速縱隊發起了總攻。剎那間,槍聲、炮聲和爆炸聲此起彼伏,響成一片﹔村內村外火光閃閃,硝煙滾滾。
第二十一團三營採取爆破與打通牆壁相結合的戰法,攻下了敵人據守的幾座院子。當三營沖向又一座樓房時,樓頂守敵拼命往下扔手榴彈,樓上一個個槍眼裡都吐著長長的火舌,將突擊部隊壓制的不能前進。由於樓高,手榴彈扔不上去,登樓的梯子一時也無法靠攏,帶隊沖鋒的副營長張亮急得心裡火燒火燎的。
正在這時,樓頂傳來轟的一聲巨響,煙霧中,敵人的抵抗緩了下來。原來,有個十六七歲的小戰士向樓頂打了一發剛繳獲的槍榴彈,暫時壓住了敵人的火力。
趁此機會,重機槍班班長李二滿帶著一挺機槍沖了過來,以猛烈的火力掩護爆破組前進。敵人打來化學炮,濃煙嗆得好多人倒了下去。李二滿的腿被炸傷,仍然堅持向敵掃射。
八連爆破組組長馮金來扛著一個10多公斤重的炸藥包,順著剛挖的交通溝沖向敵人佔據的樓房,但好半天也沒聽到爆炸聲。原來,馮金來手臂負傷了,鮮血浸濕了衣袋裡的火柴,沒法點燃炸藥。張亮急忙派第二爆破組上去,這才炸塌了那座樓房。
激戰中,趙蘭田帶著作戰參謀甄申等人趕到小胡營前沿,看到戰況激烈,急令甄申到大悲寺、韓庄一帶去找第十九團增援。該團政委劉瑄一聽命令,果斷地把手一揮:“留下一個連在此監視敵人,其他的快跟我走!”
第十九團三營趕到大胡營西邊時,第二十一團團長何志聰正在指揮部隊爬梯子上房。何志聰見到三營十連連長趙金來,連聲說:“你們來得好,來得好!”
趙金來帶領十連往村子裡沖,迎面看到一座高聳的樓房,像一個龐然怪物蹲在那兒,槍眼裡噴射出一條條毒蛇般的火舌,封鎖著部隊的前進道路。他沉著地組織好火力,突然向那座樓房開火,三排長梁炳義趁機帶人躍過大街,沖進一座院子,俘虜了一個班的守敵。
從俘虜口中得知,第二快速縱隊司令部就在附近,只是不清楚在哪座樓上。
趙金來一聽來了勁:“同志們,好好打呀,這個仗有打頭。”他和指導員帶著幾個戰斗骨干返回到街的西面,爬上房頂仔細觀察四周的地形地物,特別把進村時迎面看到的那棟樓房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地看了個遍:這是一座兩層的青磚樓房,大門朝東,后面沒有門窗,隻有幾個火力點正封鎖著大街。
三營長南峰嵐也趕來了,聽了趙金來的簡要報告,又看到該樓豎在周圍的土磚房子中,顯得高大而堅固,就命令十連先拿下那座樓房,控制制高點,掩護九連從右翼投入戰斗。
“保証完成任務!”趙金來帶著二、三排打通牆壁,向那座樓房側面運動。
九班長張福友帶領全班沖在前頭,迅速搗開一扇院門,佔領了一間屋子。
在東屋的房頂上,張福友大聲命令道:“同志們,趕快把手榴彈往那座樓上扔!” 話音未落,戰斗組長王因喜、戰士楊漢英等人便把手榴彈扔了過去。
頃刻間,樓房冒煙了,爆炸聲淹沒了敵人的槍聲,敵人不敢在樓上待了,紛紛鑽到底層繼續抵抗。
趙金來見狀高喊:“敵人不投降,就讓他們嘗嘗坐土飛機的滋味!”九班戰士便在房頂上掩護工兵安放炸藥,張福友心中急得直念叨:“快點火吧!快點火吧!怎麼還不點火……”他還沒念叨完,耳畔就傳來轟的一聲巨響,那座樓房被炸了個大窟窿。
“沖啊!”張福友大吼一聲,全班戰士揣著手榴彈,端著上了刺刀的步槍,猛虎一般沖向煙火騰騰的樓房。有的亮起嗓子高喊:“快繳槍吧,繳槍不殺,優待俘虜!”
這時,從正面佯攻的一排也沖了進來,模范班長史玉倫帶著三班消滅了敵人一個排后,與九班在樓裡會合。
樓房裡的敵人被炸得無心再戰,哀叫著將一支支機槍、步槍扔了出來。
俘虜群裡揪出少將司令
原來,佔據這座樓的正是敵第二快速縱隊司令部。在燒得黑糊糊的大樓裡,160多名官兵全都當了俘虜,這些人滿臉滿身都是黑灰和塵土,仿佛是剛從煙囪裡鑽出來的。
一個留著西洋頭的胖子,身上挂了幾處彩,舉著雙手渾身篩糠似的走了過來。此人一身黃卡其美式軍裝已被硝煙熏得黑糊糊的,帽子也不知哪去了,頭發亂蓬蓬的,臉上被血污和塵土涂得黑一塊紅一塊,樣子狼狽至極。旁邊的俘虜有的用眼偷偷地斜視著他,有的直朝他指指點點。
趙金來一看這架勢,悄悄地對南峰嵐說:“營長,那個胖家伙好像有點名堂。”
南峰嵐點點頭,問那胖軍官:“你是個什麼官?”
“排長。”胖軍官雙眼閃爍著輕輕地吐出兩個字。
這時,胖軍官身邊那個俘虜從口袋裡掏出一支鋼筆和一盒紙煙,遞給站在旁邊的戰士向元成:“同志,請照看照看兄弟們。”
向元成嚴肅地說:“快把你的東西收起來吧,解放軍從來不要俘虜的東西,不發私人洋財。”
南峰嵐早已看出苗頭,就把這個胖軍官帶走送往團部去審查。在團部,胖軍官自知瞞也瞞不下去了,隻好承認:自己就是第二快速縱隊少將司令李守正。隨后,副司令蔣鐵雄等頭目也從那些自稱“副官”“文書”的俘虜中清查出來。
可笑的是,在從敵縱隊司令部繳獲的文件中,發現了一份署名“李守正、蔣鐵雄”的第847號命令,上面寫著:“如有將劉伯承捕捉到部,賞洋一億元……希飭屬設法捕捉為要……”
趙蘭田接到第十九團政委劉瑄的報告時,起初還不太相信:“真的?這麼快就抓住了?那就派人把他們送過來。”
李守正躺在擔架上被抬到了第七旅旅部,見到趙蘭田,這位少將司令神色沮喪地說:“你們打掉了我們,整個豫北就再沒有什麼經得起打的部隊了,我們可是主力的主力啊。”
趙蘭田朗聲笑道:“這倒也是。不過,我看還是先叫你的部屬放下武器吧。”
“一定,一定。”李守正口中唯唯諾諾地應承著,伸手接過紙和筆,歪歪扭扭地寫道:“我已過來,望立即停止抵抗,以免無謂傷亡。”
第十九團三營進攻的當面有一個院子,裡面猬集著一個營的敵人。趙金來拿著李守正寫的字條,叫兩名俘虜送進那個院子。
可是,裡面的敵人不見棺材不掉淚,竟然使出詐降的詭計,使十連傷亡了好幾名戰士。這下可把戰士們惹火了,集中全部火器狠狠地掃射過去,打得敵人鬼哭狼嚎,橫尸遍地。
吃了苦頭的敵人終於服輸了,一名軍官舉著小白旗走出院子,說是他們的徐營長願意投降,如果貴軍不相信,可以先把武器交出來。這名軍官剛說完,院子裡的敵人就噼裡啪啦把槍支扔了出來。
趙金來生怕這樣亂扔會把槍摔壞,連忙大聲命令:“不要摔槍,原地放下,一個個拍著手出來。”
這時,第七旅二十一團、二十團,第九旅二十六團、二十七團,第八旅二十二團等部的戰斗也已進入尾聲。隨著一聲聲的爆炸,一股股濃煙的升起,一座座樓房裡的敵人被消滅了。
各路攻擊部隊以摧枯拉朽之勢橫掃頑抗之敵,殘敵再也無力對付我軍的連續攻擊,紛紛潰亂投降了。盤踞在最后一座樓房裡頑抗的敵人,在中午時分也隨著一聲巨響飛上了天。
當部隊撤出戰斗時,空中又飛來了敵人的兩架飛機。“戲都收場了,還來干啥哩,趕快回去給王仲廉報喪去吧。”一名戰士喊了一聲,引得隊伍裡一片哄然大笑。
又有一名戰士接過話茬:“我說這快速縱隊有三快。哪三快?來得快,跑得快,被消滅得快。”
大、小胡營戰斗,干淨利落地殲滅了有王牌軍之稱的第二快速縱隊,斃傷敵第一一六團團長郭小英以下1500余人,俘虜縱隊司令李守正以下3400余人,並繳獲其全部坦克、汽車和其他武器裝備。
戰后,晉冀魯豫軍區發出嘉獎令:“我三縱隊以英勇、果敢、迅速、機動的行動,殲滅蔣軍整二十七師四十九旅(第二快速縱隊),成為淇浚作戰勝利的主要關鍵。尤以該部李團、何團、胡團,擴大戰果,動作積極,完成了殲敵任務。太行獨二旅十三團配合作戰,服從指揮,協同動作,戰績卓著。特予以表揚。”(題圖為豫北戰役中我軍的機槍陣地)
(責任編輯:吳玫)
登步島之戰:
世界渡海登陸作戰史上成功撤退的鮮見戰例
○何立波(北京)
在世界戰爭史上有過許多登陸作戰的戰例,由於登陸戰的特殊性,從海上對海島發起的登陸作戰一般來說要麼取得成功,要麼因失敗而全軍覆沒。登陸后戰局不利而又能成功撤出的例子非常少見。
1949年11月3日到6日,為解放舟山群島中的登步島,中國人民解放軍第三野戰軍第二十一軍第六十一師以5個營的兵力,同國民黨軍配有飛機、軍艦火力掩護的6個團兵力激戰3天2夜,殲敵3396人。最后,我軍以傷953人、犧牲380人的代價成功撤出戰斗。因此,登步島之戰成為世界渡海登陸作戰史上少有的成功戰例,具有重要的研究價值。
在連戰連勝后,部隊滋長了輕敵速勝的情緒
1949年夏,隨著寧(海)象(山)戰役的勝利結束,整個浙江大陸全部解放。此后,殘余的國民黨軍主力收縮在以舟山為主的海島上,妄圖憑借其海空優勢,進行頑抗﹔同時以舟山為基地,封鎖長江口和杭州灣,襲擾上海、杭州等沿海重要城市。
為徹底消滅殘敵,三野以第二十二軍為主,配以二十一軍的第六十一師,組織發起了舟山戰役。第二十二軍和第二十一軍都是久經戰爭考驗的老部隊。二十二軍原是華東野戰軍第三縱隊,其前身是新四軍第四師。在解放戰爭期間,第三縱隊以擅長攻堅著稱。二十一軍原是華東野戰軍第二縱隊,其前身是在大別山誕生的紅二十八軍,抗日戰爭開始時改編為新四軍第四支隊,后發展為新四軍第二師。第二縱隊以擅長野戰著稱。盡管這些部隊過去從未進行過渡海作戰,但是指戰員們個個斗志高昂。
1949年7月24日,第七兵團司令員王建安和政治委員姬鵬飛在寧波第二十二軍駐地召開作戰會議,傳達中央軍委和三野司令員陳毅關於發起舟山戰役的指示,分析了舟山群島地理條件和敵我雙方的情況,研究部署了作戰方案。
從1949年8月開始,第二十二軍主力由穿山半島向北,先后攻佔了大榭島和金塘島。第六十一師由穿山半島向南,先后攻佔六橫島、蝦峙島,並於10月7日一舉解放桃花島。
桃花島被攻陷后,國民黨第二二一師師長王永樹率六六一團、六六二團殘部撤退至位於舟山群島西南的登步島,構筑工事,准備死守。
早在攻佔桃花島后,第三野戰軍就向第七兵團下達指示:“奪取登步島必須集中足夠的兵力,要有保障第一梯隊同時起渡、第二梯隊連續航渡的足夠船隻﹔要准備掌握敵情、水情、風向、氣候的變化﹔要嚴格檢查參戰部隊的作戰部署和各項准備工作……”華東軍區在《攻佔舟山作戰預案》中規定了第六十一師的任務:“迅速攻佔登步島,進而奪取朱家尖,而后協同二十二軍從南側攻佔舟山本島。”但第七兵團在連戰連勝后,部隊中滋長了輕敵速勝的情緒,竟沒有把三野的指示傳達到第六十一師。
其實,當時的形勢已經發生了一些對解放軍不利的變化。接到金塘等島嶼失守的報告后,為確保舟山不失,蔣介石於10月11日至14日赴定海視察,擬定了防守定海和反攻外圍島嶼的計劃。隨即,國民黨軍建立了東南軍政長官公署舟山指揮部,以郭懺為主任,石覺為副主任兼舟山防衛司令,同時從汕頭調胡璉兵團第六十七軍增援舟山,國民黨海軍第二艦隊增調一部北上舟山,空軍也奉命增調部分飛機進駐舟山。這樣,舟山群島的國民黨軍達到9萬人,超過了解放軍攻島部隊人數的一倍。登步島當時被作為重要據點,由國民黨軍第八十七軍派駐了一個團另一個營,並在島上搶修了工事,設置了水際照明彈、爆破筒、竹牆、地雷等各種障礙物,決心固守。
10月27日,第三野戰軍司令部得知金門作戰失利,於翌日再次指示第七兵團:“奪取登步島必須集中足夠兵力,要有保障第一梯隊同時起渡、第二梯隊連續航渡的足夠船隻,要確實掌握敵情、水情、風向、氣候的變化,要嚴格檢查參戰部隊的作戰部署和各項准備工作,以防止領導上的官僚主義和指揮上的粗枝大葉。”可惜的是,三野司令部的這一指示沒有很好地在作戰准備中被落實。
隨著戰線的延長,我軍在裝備和后勤供應方面存在的困難和暴露的問題也日益增多。當時六十一師既要攻佔島嶼,又要鞏固已佔領區域,兵力、火力、器材均顯不足﹔若迅速攻擊登陸,最多僅能集中2個團的兵力(尚欠2個連),形不成兵力優勢,困難很大。
在上級未改變決心的情況下,六十一師想方設法克服諸多困難,堅決執行了攻島作戰命令,決定以一八二團全部、一八三團一營為第一梯隊,一八三團三營及二營4個連為預備隊,擔負攻島殲敵任務﹔一八一團控制蝦峙島、桃花島等已佔領的島嶼,並准備在奪取朱家尖島時擔任主攻任務。
陳誠嚴令務必死守登步島,以確保舟山
11月3日晚10時,第六十一師第一梯隊各突擊營船隊100多條船升帆起渡。桃花島炮兵部隊也向登步島發起猛烈轟擊。突擊營船隊進至敵灘頭陣地前,船隊遭敵阻擊。在炮火掩護下,第一八二團第三營、第二營一個多連、第一八三團第一營隻用30分鐘就擊退敵人的抵抗,搶灘登陸,上了登步島。部隊按預先約定,燃起三堆大火,向桃花島師指揮所報告登島成功的消息。但由於當晚風向突變,擔任中路突破的第一八二團第一營和第二營2個連未能實現登島,后續二梯隊的船隻也無法駛出桃花島。
盡管如此,登陸部隊的7個半步兵連、2個機炮連共1000多人登島后仍迅猛進攻,發展很快。拂曉,第一八二團第四連和第七連佔領了炮台山,第三營主力攻佔了張網灣山,第一八三團第一營佔領了流水岩山,一個排攻上了大山,控制了島上四分之三的要點陣地,俘敵近千人。當時雞冠礁國民黨軍亂成一團,但由於解放軍兵力有限未能佔領雞冠礁和該地渡口,國民黨軍得以收縮兵力,據險頑抗,固守待援。
解放軍登陸登步島的消息很快傳到台灣,立即引起不小的震動。時任國民黨東南軍政長官的陳誠星夜馳電舟山防衛司令官石覺,嚴令務必死守登步島,以確保舟山。
4日9時許,國民黨軍援兵二二四團等部在飛機、軍艦的掩護下首先抵達登步島。由於解放軍缺乏強大的遠射程火炮壓制,又未佔領渡口,故使國民黨軍輕而易舉地從雞冠礁碼頭登陸。國民黨第六十七軍軍長劉廉一、第八十七軍軍長朱致一均上島督戰,海軍總司令桂永清也登艦在海上指揮,集中陸、海、空力量向登島解放軍實施反擊。3架B-26型轟炸機、2艘軍艦對桃花島進行狂轟濫炸,阻止解放軍增援登步島。P-47、P-51型戰斗機每批6架,直接支援地面部隊交戰,對登島解放軍和船隻進行轟炸掃射,下一批6架進入后,上一批才撤出,從天亮到天黑,從無間斷。
敵人開始反攻后,解放軍第一八三團第一營在第一八二團第四連協同配合下,頑強抗擊,奮勇拼殺,一次次地把進攻之敵打退,陣前敵尸累累。右翼國民黨軍第七十五師第二二四團佔領了張網灣山后,向炮台山猛扑。國民黨軍先進行了一個小時的火力准備,才開始集團攻擊。炮台山上硝煙彌漫,火光沖天,彈坑遍地。第一八二團第三營第七連和第八連在營長林春華、副營長柴發率領下與敵展開激戰,有些陣地的控制權反復易手。
到4日下午3時,我登陸部隊在連續打退敵5次進攻后,轉移到竹山、野豬塘山等地繼續抗擊敵人。整個白天,登陸部隊在無水喝、無飯吃、無工事依托、無上級火力支援的情況下,英勇頑強地抗擊敵優勢兵力的進攻。干部傷亡了,戰士就自動代理指揮。彈藥不足,就利用戰斗間隙到敵尸中搜集子彈。子彈打光了,就用刺刀捅、鐵鍬砍、石頭砸。敵人沖上來打不下去,戰士們就拉響手榴彈或炸藥包和敵人同歸於盡。
黃昏時分,一向怯於夜戰的敵軍開始收縮兵力。震天動地的槍聲漸漸稀疏下來。這一天,登陸部隊英勇頑強地打退了敵人多次集團進攻,挫敗了舟山防衛司令官石覺想在黃昏以前肅清解放軍部隊、把登步島變成“金門島第二”的企圖。
敵人一方面用飛機、軍艦封鎖桃花島與登步島之間的海峽,阻止我軍增援和后勤支援﹔同時繼續向登步島增派了二二四團、二○○團及第六十七師之二○一團、一九九團和軍警衛營。由於力量過於懸殊,島上的很多陣地落入敵手,態勢對我十分不利。
登步島的撤退是一著勝棋
4日晚9時,解放軍第六十一師師長胡煒親率第一八三團第三營和第二營的一個連,一八二團第一營和第五、六連,師偵察連,警衛連和第九十二炮連,相繼登上登步島。
胡煒率軍登陸后,立即向原定的目標雞冠礁攻擊前進,意圖控制港口,扭轉不利形勢。但敵兵力過多,又有海空支援,攻擊未能奏效,戰事呈現膠著狀態。
5日凌晨,敵機敵艦的火力更為猛烈,增援部隊源源登陸。8時后,又以優勢兵力向我發動進攻,我軍在竹山、野豬塘山、流水岩等陣地擊退敵10多次進攻,給予敵大量殺傷,收復部分陣地並俘虜了一些敵人。9時以后,國民黨軍開始瘋狂反扑。
中午12時,胡煒和師副參謀長王超在野豬塘山上觀戰,研究敵我態勢,認為若有援兵,可以在登步島上把敵人的有生力量拼掉,對解放舟山會形成很有利的條件。但六十一師已無兵力可以增援,依靠現有兵力是難以達成殲敵佔島的作戰目的。冷靜分析形勢后,胡煒決定主動撤出戰斗。
海島不同於陸地,無法發揮我軍擅長迂回機動的特長,雙方的戰術意圖較難隱蔽,如撤退意圖被敵發覺,后果不堪設想﹔登步島與桃花島之間橫隔近2000米,潮大流急又被敵人嚴密封鎖﹔后方前來接應的船隻十分有限,航行沒有可靠的保証,在渡運過程中如遭敵攻擊,后果也是不堪設想﹔島上部隊經過連日血戰十分疲憊,幾近彈盡糧絕﹔敵兵力數倍於我,且有海空優勢,敵六十七軍軍長劉廉一、八十七軍軍長朱軍一均親臨督戰,氣焰十分囂張。在這種情況下,做出撤退的決定,不僅需要極大膽略,而且撤退的組織和戰術也需有極周密部署。
當時敵優勢兵力已經控制島上主要陣地,而我僅有一個可以漕渡的渡口,運輸船隻僅為區區幾條小船,在這種情況下,組織渡海撤退的風險極大。幾位團干部商討此事時頗為擔憂,但胡煒認為:從常規的軍事眼光來看,在這種情況下由海上撤退,等於自殺。敵人的指揮官一定也是這樣看,這反而成為我們出其不意的條件。隻要我們採取正確的戰術措施,嚴格保守秘密,組織實施得當,撤退是可以成功的。團干部們被胡煒的辯証法說服了,全心全意地去貫徹這一戰斗意圖。
胡煒迅速制定了撤退措施:“一、召集部分團以上干部,統一思想,對撤退作周密部署﹔二、電告留守桃花島的師副政委李清泉,要求迅速收集船隻接應﹔三、部署各種佯動迷惑敵人,隱蔽我方的意圖和掩護撤退的作戰方案交得力干部執行﹔四、嚴密策劃部隊集結、起渡的順序,制定多種應變方案。”
5日傍晚,六十一師開始撤退。根據敵人不善夜戰的特點,決定由一八三團團長杜紹三和一八二團參謀長劉正昌各率一個營對敵實行佯攻,掩護部隊由海上撤退。當時能用的船隻很少,整個撤退時間至少需五六個小時。在此期間,萬一被敵人察覺,這兩個營就必須把敵人堅決頂住。
九連連長夏少卿帶領由七、八、九連和機炮連收集起來的人員組成7個小分隊,每個小分隊5至7人,由排長或老班長帶隊,各小分隊配機槍一挺,多帶炸藥包和手榴彈。入夜后,他們摸到敵火力點下面,然后突然開火。步槍、機槍、手榴彈、炸藥包、沖鋒號響成一片,迫擊炮團也一起向敵開火。敵人被打得暈頭轉向,只是龜縮在掩體裡亂放槍炮。隔了半小時,小分隊又干一次。到第三次時,聽不到迫擊炮的聲音了。夏少卿知道,團部已經撤走,島上隻剩下三營了。他向分隊作了動員,要求第四次要打得更猛烈,使敵人無法摸清我軍的真實意圖。到了午夜,營部通訊員通知他們撤退。夏少卿到了渡口,見營部和七連、九連的船已開走,他帶九連二排、三排登了船。但這時發現九連的七班還沒來,大家都在船上靜靜地等著。敵人的炮彈在船周圍濺起股股水柱,但大家隻有一個心願,要死大家死在一起,絕不能留下一個戰友。10多分鐘后,九連七班趕來上了船,船才緩緩向桃花島駛去。
一八二團參謀長劉正昌也臨危授命。胡煒給他的任務很簡單:“你一定要掩護到走完最后一個人。如果敵人發現我們的意圖,一定會拼命攻上來。那你們就要堅決頂住,”劉正昌拍著胸脯回答:“師長放心,我是共產黨員。”劉正昌指揮部隊輪番掩護,有序撤回渡口。最后他身邊隻有一個班了,他便和戰士們一樣,把手榴彈、炸藥包放在身邊,嚴密監視著敵人。戰士們催他先走,他不同意,而是讓大家先走,自己帶一個戰斗小組,又把陣地搜索一遍,確信沒有漏人,才乘最后一條小船返回。
部隊在撤退中,師長胡煒、副參謀長王超親臨渡口指揮,讓武器、傷員、俘虜先登船。戰士們看到首長沉著冷靜、撤退在后的態度,都十分感動。當他們最后登船時,又把僅有的救生衣留下來給后面的同志。正是這種干部沖鋒在前、撤退在后,保証不丟下一個戰友,寧可犧牲自己也要保証全局的革命精神,使部隊的全體官兵萬眾一心,遵守紀律,服從指揮,嚴守秘密,集結、登船秩序井然。
至6日凌晨1時30分,部隊全部撤回桃花島。一個多小時后,敵人才弄清情況,但隻能朝海峽盲目射擊一通。
六十一師雖然未能實現殲敵佔島的預定計劃,但在戰斗中給予敵人的打擊是沉重的。我軍在無后續支援,無工事依托,無后勤供應,以及背水作戰等嚴重困難情況下,與數倍於己、又有飛機軍艦和大炮支援的敵優勢兵力激戰兩個多晝夜,連續擊退其大小數十次輪番進攻,頑強地堅守著陣地。以傷亡1400余人的代價,殲敵3200余人,敵二○○團、二二四團、六六一團團長均被我擊傷。在敵眾我寡、形勢極為不利的危急關頭,登陸部隊及時撤出戰斗,還運回了數百名俘虜,順利實施了全體安全轉移,粉碎了敵人妄圖全殲我登陸部隊的美夢。
戰斗結果大相徑庭的“北有登步,南有金門”
無論是從登步島戰斗中敵我雙方有生力量的消長,還是從這次作戰行動之后引起的解放海南島、舟山群島等戰局的變化,我們都可以說,登步島作戰是一個具有特殊意義的勝利。
登步島戰斗中,我軍指戰員發揚了一往無前不怕犧牲的英雄氣概,殲敵3000余人,還帶回數百俘虜。首先,在精神上,我軍指戰員壓倒了敵人,為而后的出其不意創造了前提。其次,當戰斗過程中出現了極其險惡的局勢時,指揮員審時度勢,以大無畏的精神,抓住轉瞬即逝的時機,果斷決策,起了決定性的作用。再次,廣大指戰員嚴守紀律,先人后己,是指揮意圖實現的保証。這三種因素,創造了在登島失利后、成功撤退的光輝戰例,這應是一個偉大的勝利。
但是,這次作戰,解放軍登陸部隊在克服了出師不利的困難、一度勝利有望的情況下痛失戰機,導致與優勢之敵苦戰兩晝夜的危局。雖然予敵重大殺傷,但自己也付出了較大代價,最后在處境險惡、殲敵無望的情況下撤離登步島。戰斗中,部隊雖然打得英勇頑強,盡了最大的努力,但由於多種原因未能完成預定佔島殲敵的戰斗任務,其教訓極為深刻,為人們留下了諸多思考和啟迪。
這次失利,也使舟山地區的國民黨軍獲得了苟延殘喘之機,推遲和延緩了我軍解放整個舟山群島的時間。敵人利用我軍這次失利抓緊時機加強舟山防務,先后調來第五十二軍、第十九軍等部,總兵力達到12萬余人,防守能力得以大大加強。這些都在一定程度上延緩了舟山乃至全國解放的進程。
這次戰斗的失利從反面為我軍高級指揮員特別是前線部隊上了發人深省的一課,揭示了渡海作戰這嶄新課題的特殊性和復雜性,也促使我軍認真總結經驗,吸取教訓,從中探索和掌握符合客觀實際的海上作戰規律。登步島這一小仗的受挫,連同10天前的金門失利,引起了中共中央、中央軍委和第三野戰軍領導對戰略全局的重新思考。11月14日,毛澤東根據金門、登步島作戰的教訓致電第三野戰軍,指出:“舟山作戰必須集中足夠兵力,充分准備,如果准備不周,寧可推遲發起攻擊時間。”解放軍在東南沿海的渡海作戰暫時停頓下來,部隊轉入認真總結經驗教訓,探索攻島作戰的新規律。
5個多月后,四野成功地進行了海南島登陸作戰,取得了渡海作戰的全勝。接著,三野又以充分的准備和強大的攻擊陣容,迫使舟山守軍12萬人馬不戰而退,登步島也隨之回到人民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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