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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生死共患難

記方志敏與他的獄友

劉明鋼

2016年03月04日07:40   來源:人民網-中國共產黨新聞網

《世紀風採》授權中國共產黨新聞網獨家發布,請勿轉載

方志敏與劉疇西、曹仰山、王如痴都是紅軍將領,為了蘇維埃沖鋒陷陣、南征北戰、奮勇殺敵﹔他們又是同生死共患難的獄友,先后被俘,同囚一室,又同時走上刑場,用生命譜寫了革命英雄主義的如虹浩歌。

1934年l0月,時任紅十軍團軍政委員會主席的方志敏與軍團長劉疇西奉命率中國工農紅軍北上抗日先遣隊突圍北上,在國民黨軍隊重兵圍追堵截之下,終因寡不敵眾而失利。1935年1月24日,在懷玉山區被國民黨部隊重重包圍。紅軍浴血奮戰數日,傷亡慘重,方志敏、劉疇西等先后被俘。

關於被俘的情況,方志敏的獄中文稿《我從事革命斗爭的略述》一文中寫道:當我兩次沖封鎖線沒有沖過去的時候,天已大亮,又鑽在敵人碉堡監視之中,無法再跑,隻得用爛樹葉子,鋪在地上,睡在柴窩裡。……白軍搜索六點多鐘之久,都沒有搜到我,后來卻被兩個白軍士兵無意中發現了。我從柴窩裡站起來,就被他們拉去白軍營部,后押到隴首的團部,才知劉疇西同志已先我被捕了。

方志敏是1935年1月27日被俘的。他寫道:“十余年積極斗爭的人,在可痛的被俘的一天———一九三五年一月二十七日以后,再不能繼續斗爭了! ”在此前后,紅十軍團參謀長曹仰山、紅十九師師長王如痴也被敵人抓住。

第二天,他們被押解到玉山,再解上饒。在那裡,國民黨軍隊召集“慶祝生擒方劉大會”,將方等紅軍將領押到台上示眾。國民黨還為方志敏等照了相。

筆者看過一張當時的照片,照片上有三個人,方志敏居中,劉疇西在左,王如痴在右,都戴著腳鐐。劉疇西在反“圍剿”戰爭中打殘一隻手,是“獨臂將軍”,但照片中他披著棉襖,看不出來﹔王如痴在這次突圍中右手負傷,打著繃帶。三個人雖然被俘了,但神情自若,大義凜然,一副“虎死不倒威的雄樣子”(方志敏語)。

1935年2月初,方志敏等被國民黨軍警從上饒押到南昌,囚禁於“委員長行營駐贛綏靖公署”軍法處看守所。方志敏最初與劉疇西、王如痴、曹仰山三人關押在普通號。幾個難友互相關懷,互相照顧,相濡以沫,患難與共。

在獄中,他們受盡折磨,呼吸的是污穢的空氣,吃的是變霉的黃米飯,睡著滿是臭虫、虱子的草鋪,每天隻發兩碗水,包括洗臉、漱口、飲用在內。在非人的環境中,幾個人都病倒了。方志敏在給中央的第一個報告中寫道:

同囚室的則有我與劉、王、曹同志四人。在被俘時,負傷三人,入獄后,三日即大病,病了一個多月,現在好了一點,骨瘦如柴,遠望活象一個骷髏。接著王同志又患肋炎症,熱度達攝氏四十度,劉同志也病了,獄中囚人有百分之九十以上是患病的。隻有我小病十幾天,整天拿著筆寫文章,不管病與不病,都要被敵槍斃的。我們是共產黨員,為革命而死,毫無所怨,更無所懼。

入獄不久,方志敏便主動要求監獄方提供筆紙,他在文章中寫道:“我寫一條子給軍法處,要筆墨寫我的斗爭經過及蘇維埃和紅軍的建設,軍法處滿口答應,以為我是要寫有益於他們黨國的東西。我在獄中寫下這一本略述,當然是出乎他們的意料之外的。”

方志敏有了筆墨紙張,寫的第一篇文章就是《我從事革命斗爭的略述》,這是獄中文稿中最長的一篇,有6萬余字。寫作曾中斷了一段時間,方志敏在該文中寫道:他無心看劉疇西、王如痴下棋,“只是看書與寫文字。我曾囑咐王寫一寫紅軍的建設,他認為寫出寄不出,沒有意義,不肯寫,仍舊與劉整日下棋。我因他的話,也停了十幾天沒有執筆,連之前寫好了萬余字的稿子都撕毀了”。

不久,方志敏找到了送出稿子的辦法,於是又開始動筆,並以驚人的毅力和頑強的意志,克服種種難以想象的困難,寫下了《我從事革命斗爭的略述》、《可愛的中國》、《清貧》、《獄中紀實》等一批文稿,把對黨、對祖國、對人民的愛化成了血鑄的13萬文字。

在獄中,方志敏等四人除吃飯、睡覺、看書,下棋、拉尿拉屎以外,隻有閑聊:古今中外,過去未來,統統都談到﹔沒有一定的次序,想到什麼,就談什麼。幾個難友就是靠著漫無邊際的閑談打發無聊的時光。

他們討論最多的是這次軍事失敗的教訓。當談到懷玉山戰斗慘敗時, 都感到異常的沉痛,並引咎自責。方志敏寫下了當時的心境:“在回憶中最使我感覺痛苦的,就是想到了這次紅十軍團的失利!當時,不懂得錯誤在那裡,現在想起來,明明白白的,那些是錯了的,那些是失敗的根源。如果不那樣做,如果這樣做,那還會失敗?自己哪還會做俘虜?”

由於即將被處死,因此他們不可避免地談到生死。方志敏寫道:“死是不可避免的,什麼時候死,我們不知道,———生命是捏在最凶惡的敵人的掌心裡!”這是他們入獄后常常說起的話。

他還寫道:敵人們明明告訴了他們,擺在他們面前的,隻有兩條路,一條是投降,而得暫時的苟生,一條就是死!他們不約而同地選定了后一條路。

方志敏還寫了一篇題為《死!———共產主義的殉道者的記述》的文章,專門記敘獄中生活。為了敘事方便,方志敏為自己起了個化名“祥鬆”,為劉疇西起化名“田壽”、為王如痴起化名“病知”、對曹仰山則稱“仰山”。一天,他們居然談到人口問題。方志敏寫道:

他們談到人口問題上來了,大概是因為雜志上登載了蘇聯每年增加二百萬人口的一條小新聞,就引起了這三個鐐押獄中,生活苦悶的閑談者的談鋒。

病知:“蘇聯每年增加二百萬人口,它原隻有一萬萬五千萬人口﹔照這個比例來算,那中國每年應該增加五百多萬人口了。自民國元年起,到今年豈不要增加了一萬萬多人口了嗎?”

祥鬆:“我看中國人口,近二十多年來,恐怕沒有什麼增加,或者減少了一些也未可知﹔就是增加一點,決增加不了多少。”

田壽:“中國人口的數目,始終是一個未曾猜破的謎,誰也沒有知道中國現在確有多少人,大家不過都是估估猜猜而已!”

病知:“中國人口雖不見得增加多少,大概減少是不會的吧!

祥鬆:“當然不能說一定減少,但增加多少———好在我們沒有一個確實的人口統計。我們不必去爭一定是增加或是減少。但這是可以斷言的,就是一個國家人口的增加,是決定於那個國家經濟的發展,與一般國民生活的向上與安定。中國呢?國民經濟正在總的崩潰,一般國民生活,正沉淪於飢餓和死亡線上掙扎著,除少數剝削階級外,人人都有‘今天不知明天怎樣’的感覺。我不信吃樹皮草根和觀音粉的人們,能活長命和生育多。”

人口問題在如今是非常重要的現實問題,而當時方志敏卻與獄友們進行了討論 ,而且談到人口的增減與國家經濟的發展狀況有直接的聯系,真是具有遠見卓識 。

為了便於勸降,4月下旬,監獄當局將方志敏轉囚到“優待號”。 優待號是關押國民黨官吏和有錢人的地方。條件不錯,但很寂寞。

方志敏在《記胡海、婁夢俠、謝名仁三同志的死》中寫道:自從敵人強迫地將我移入這闊人們居住的優待號后,我就失掉了與他們經常面談的機會,感著十分寂寞。

為了能與獄友“當面暢談一次”,在端陽節那天,方志敏籌辦了一次聚餐。他寫道:承一位難友的好意,送給我四樣菜,作為“過節”。我商得看守所長的同意(仍為那位難友從旁關說之力居多)。

經監獄方同意,幾位同室獄友被接到“優待號”,方志敏寫道:

菜擺好之后,劉同志忽說:“叫婁夢俠同志來,他說過今晚要同我們吃飯的。”

“婁夢俠同志是誰?”我問他。我簡直沒有聽過這個名字。

“中央派去中央蘇區做保衛局工作的,他被捕來這裡已經三個多月了。”劉說。

“好好,請他來。胡海同志也請他來。”我說,我早就知道胡海同志來此一月余了。“胡海同志吃過飯了,不必請他。”王如痴同志說。

四個難友中,隻有婁夢俠,方志敏並不認識﹔而另外三人,也有兩個月沒有見面了。

方志敏接著寫道:四樣菜中,有一個未切開的“清燉雞”。大家都用筷子去撕。婁同志先撕下一隻腿,送到劉的飯碗裡。劉說:“你吃你吃。”婁說﹔“你吃,你隻有一隻手。”接著他又撕下一隻腿,送到曹的飯碗裡,曹說﹔“你吃你吃。”他說:“你吃,你也隻有一隻手。”(曹負傷的左手,至今未愈。)我撕下一塊翅膀連頭頸一起,即送到他的飯碗裡,他說:“你吃,我自己來。”馬上用筷子夾起要遞還我,我用筷子按下去,並說:“同志,你吃了吧!”我知道,敵人對於我們做保衛局工作的同志,是殺無赦的。經我手送給他的一塊雞,怕算是最后一次了。

整個聚餐,方志敏隻選擇這個情節:彼此布菜,讓來讓去,給人印象最深的就是“你吃你吃”。

難友重逢,理應高興﹔但幾個人心裡都清楚,這可能是最后一次在一起吃飯了,想到這裡,一縷莫名的傷感與惆悵涌上了心頭。

飯后,婁夢俠先行離去。

方志敏接著寫道:隨后,我與劉、王、曹同志放談一切,直到十點鐘“收籠”的時候,我才與他們分別回來。

在死神隨時可能降臨的情況下,他們仍能“放談一切”, 這是何等的洒脫,何等的淡定?不是有堅定的信仰,誰能做到這一點?

1935年8月6日凌晨, 方志敏與劉疇西、王如痴、曹仰山被一群荷槍實彈的敵兵押往南昌市的下沙窩。死刑是秘密進行的。對於死,他們都有思想准備,並且進行過討論。方志敏記錄了一次討論:

大家都在那幽暗熏臭的囚室裡,東倒一個,西倒一個地臥在竹床上,心平氣靜地等候著那一刻兒的到來,等候著那一顆子彈,或是一刀!

“脖子伸硬些,挨它一刀!臨難無苟免!”那個在征剿革命的叛逆的東征戰役中,被打殘了一隻左手的隻手將軍田壽說。他說時,用勁地伸出他的脖子,做個真象有一個劊子手持刀向他脖子上砍下去的樣兒。

“對!必須如此!”那個經過百戰以上身子瘦瘦的病知說。

“我們必須准備口號,臨刑時,要高聲的呼,用勁的呼,以表示我們的不屈!”在這次失敗中負主要責任的囚人祥鬆說。

那個在被俘時負傷三槍,臥在床上正在發寒發熱,神思昏迷的仰山,不知怎的,被他聽明白了口號兩個字,就用他那有氣無力的聲音,仰起頭來很關心地問:“口號?你們是不是在講臨刑時的口號?要准備幾個口號———有力的口號!”

方志敏多次表示:流血,是革命者常常遇著的,歷史上沒有不流血的革命,不流血,會得成功嗎?為黨為蘇維埃流血,這是我十分情願的。

在萬籟俱寂的拂曉, 撕心裂肺的口號聲傳得格外的遠。

四個共產黨人笑對死亡,慷慨就義。

是年,劉疇西38歲,方志敏36歲,王如痴32歲,曹仰山28歲,都是風華正茂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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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楊翼、謝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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