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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強渡大渡河

曲愛國 張從田

2016年08月18日16:19    來源:人民網-中國共產黨新聞網

點擊閱讀人民網紀念紅軍長征勝利80周年專題:不忘初心、繼續前進

 

聲明:本文(含圖片)節選自《長征記》一書,系華夏出版社授權人民網發布。請勿轉載。(全書目錄)

第十二章 強渡大渡河

大渡河是岷江最大的支流,兩岸高山聳立,河道陡峭險峻,急流洶涌,險灘密布,寬處可達一千多米,水深約七至十米,人稱“天險”。

1863年5月,太平天國翼王石達開率軍數萬渡過金沙江后,抵達大渡河畔的紫打地(今安順場)渡口。清朝四川總督駱秉章調兵遣將,據險阻擊太平軍。當地兩土司在駱秉章重賞之下背棄許給石達開的讓路諾言,斬斷鬆林河上的鐵索橋,堅壁清野,並用巨石滾木堵塞山路,截斷太平軍的退路。太平軍數次強渡大渡河、鬆林河,皆因水勢太猛、清軍炮火轟擊太烈而失敗。部隊戰守俱窮,進退失據,糧盡草無,疾病流行。被稱作勇將的石達開縱橫疆場十余載,面對大渡河,隻能發出了“大江橫我前,臨流易能渡”的悲嘆。6月初,太平軍全軍覆沒,石達開被俘遇難。

安順場紅軍渡

七十二年后,中國工農紅軍也來到了昔日的紫打地,同樣面對著洶涌的大渡河。蔣介石力圖讓紅軍重演歷史的悲劇,憑借大渡河天險,使中央紅軍成為“石達開第二”。當中央紅軍越過德昌向大渡河兼程疾進時,蔣介石判斷中央紅軍“必謀在雅安附近”與紅四方面軍會合。5月21日,他給駐重慶行營參謀團主任賀國光下達手令,指示:此時主要戰略,一是防止中央紅軍與紅四方面軍會合,二是防止中央紅軍西進西康。同時令薛岳部迅速渡金沙江北上﹔楊森第20軍主力及第21軍一部向雅安、漢源地區推進,加強大渡河以北的防御力量。

蔣介石致電大渡河守備總指揮、四川軍閥楊森,以活捉石達開的清軍四川總督駱秉章相激勉,並於5月26日,由重慶飛赴成都坐鎮指揮,電勉沿岸各部指揮官:“大渡河是太平天國石達開大軍覆滅之地,今共軍入此彝漢雜處、一線中通、江河阻隔、地形險峻、給養困難的絕地,必步石軍的覆轍,希各軍、師長鼓勵所部建立殊勛。”四川軍閥劉湘也發布緊急通報,稱紅軍已面臨“石達開第二”的危境,消滅紅軍在此一舉。國民黨的各種宣傳機器則一齊開動,大肆鼓噪朱毛“直步石達開之后塵”,紅軍“前有大渡河,后有金沙江,‘西竄’又不可能,勢必被消滅於大渡河附近”。

毛澤東也想到了石達開。他在前往大渡河的途中,多次給部屬講述石達開兵敗安順場的故事。他說:“蔣介石和四川軍閥抱著很大的幻想,企圖把紅軍消滅於石達開失敗的地方。但是,“敵人的好夢是做不成的,石達開沒有走通的路,我們一定要走通。”

毛澤東的壯志預告著蔣介石的美夢注定將要破產。原因非常簡單,紅軍不是太平軍,毛澤東不是石達開。曾踏過萬水千山、突破圍追堵截的紅軍,在毛澤東的指揮下,可以創造出人類戰爭史上的任何奇跡。

激戰安順場

5月24日,紅軍走出彝民區,開始向大渡河前進。先頭紅1師第1團由先遣隊司令劉伯承、政委聶榮臻直接指揮,冒著大雨直扑安順場。紅1師第2、第3團由師長劉亞樓、政委黃甦率領,隨后跟進。

在前往大渡河的途中,如何奪取渡船是劉伯承反復考慮的問題。他曾是川軍名將,對大渡河的情況略知一二,沿途又多方收集情況,對安順場渡口也比較清楚。安順場渡口,河寬三百多米,水深三十多米,流速如箭,河底亂石嵯峨,構成水面無數旋渦,俗稱“竹筒水”,可讓鵝毛沉底,任何人都無法泅渡。由於水深流急,不能架橋不說,就是船渡也要先牽至上游兩裡,放船后還要有經驗的艄公掌舵和十余名船工篙杆齊施,形成一股合力,使船沿一條斜線沖到對岸才成。此外,對岸渡口鋪砌了石級,如不對正,碰到石壁上,又會船毀人亡。紅軍必須渡過大渡河,而最關鍵的是要搞到船。船使得劉伯承一路沉思,常常喃喃自語:“有船我就有辦法!有船我就有辦法!”連睡夢中也經常說著這兩句話。

在紅軍向大渡河開進的時候,川軍劉文輝部第5旅余味儒團已在大渡河兩岸安順場至大沖一線布防,安順場渡口北岸部署有一個營,南岸部署有一個營。蔣介石下令收繳大渡河南岸所有渡河船隻及可用於渡河的材料,全部集中北岸銷毀。

駐守南岸的第5旅營長韓槐階是當地的袍哥頭目,其所率的隊伍也是由袍哥隊伍整編而成。他下令把船隻及糧食全部撤到北岸,並在街上堆積柴草,准備24日點火燒街,堅壁清野。不料從西昌地區兵敗逃回安順場的當地惡霸、第24軍彝務總指揮部營長賴執中卻拒不受命,安順場有一半房屋屬於賴執中的財產,如果紅軍不走安順場這一線,燒街豈不讓他白受損失。

賴執中最后與韓槐階達成協議,紅軍如果到了安順場就立即放火燒街﹔紅軍不到則不燒街。同時,賴執中也暗做逃命的准備,在岸邊偷偷保留了一條渡船,准備一旦紅軍到來,就逃往北岸。他萬萬沒想到,就是他留在南岸的這條船竟然幫助劉伯承解決了大難題。

紅軍先遣隊在大雨中一路疾行,於晚上8時許到達安順場附近。紅1團團長楊得志、政委黎林下達作戰部署:1營奪取安順場,2營向下游佯動,3營為預備隊。劉伯承、聶榮臻親自向1營營長孫繼先部署任務,要求他們迅速奪取渡口,找到船隻,並做好渡河的一切准備,並規定,找到渡船,就點燃火堆報信。

團長楊得志親自指揮1營戰斗,令1營三路攻擊:1連正面攻擊,從安順場南面沖入鎮內﹔3連從左側出擊,從安順場西南沖鋒﹔2連和營部機槍排則由鎮東南面沿著大渡河邊迂回攻擊,直插渡口,堵住守敵退路,並負責找船。他要求全體官兵攻擊動作一定要猛、要快,泰山壓頂,一鼓而下,迅速結束戰斗。

晚上10時,部隊冒雨開始行動。此前一天,左權和劉亞樓率紅5團攻佔距安順場三十余裡的大樹堡,在那裡造船扎筏,守在安順場的川軍韓槐階營以為紅軍要從大樹堡方向渡河,加上天降大雨,認定紅軍根本不會在這個時候到安順場,所以毫無防備。當1營隱蔽進至安順場街心時,川軍都待在屋內唱戲、拉琴、打麻將。1營官兵順利解決了敵哨兵,隨后包圍了敵營部和部隊,然后突然發起進攻,猛打猛沖。守軍死的死、傷的傷、降的降、逃的逃,很快便全盤潰散。戰斗不到三十分鐘就結束了。

戰斗進行中,楊得志走進了大渡河邊的一間茅草屋,想向群眾了解渡船情況。剛進屋,便聽到外面一聲槍栓響,接著傳來“繳槍不殺”的吼聲。原來他的通信員發現有幾個逃竄的敵人,便先發制人,將其制服。經審問,這幾個人正是為賴執中看守渡船的人。楊得志大喜過望,立即讓通信員押著俘虜到1營,令孫繼先馬上拉船、找船夫。

孫繼先帶人趕往河邊,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把渡船拉到了岸邊,接著又挨家挨戶地動員群眾,尋找船夫,直到25日拂曉,方找到了十幾名船夫,卻把及時發信號報告情況的事情忘記了。

劉伯承和聶榮臻在鎮邊焦急地等候著,一次又一次派警衛員去山坡上觀察都不見火光。接到1營佔領渡口的報告后,他們便再也待不住了,馬上趕往河邊。見到渡船,劉伯承長出一口氣,然后轉過身來,對著孫繼先勃然大怒,吼道:“孫繼先,你該死!為什麼不發信號?”“什麼信號?”孫繼先先是茫然,隨即猛然省悟,一拍腦袋,說:“是該死,光顧上拉船找船夫,把這事給忘記了。”

劉伯承看到船后,心情也平靜下來,看著疲憊的戰士,說:“有了船就好。你們回去睡覺。天亮后,我把全街能買到的東西都買給你們吃,早飯以后開始強渡。”

天亮了,雨過天晴。楊得志把挑選突擊隊員的任務交給了孫繼先。孫繼先決定從2連選人。誰都清楚,即將開始的渡河,不是激流探險,也不是龍舟競渡,而是戰斗,是在槍林彈雨、激流險灘中為紅軍殺開一條通路的九死一生的戰斗。但戰士們卻還是要爭,爭做突擊隊員,而且每人都有自己的理由,毫不相讓。孫繼先一時很難確定人選,最后是聶榮臻發話:“算了,不要爭了,就由營長下命令,叫誰誰去!”

孫繼先和楊得志商量片刻,宣布了渡河突擊隊的十六人名單,並確定由2連連長熊尚林帶隊。突擊隊剛剛站好,一名戰士從連隊隊列中沖出,邊哭邊喊道:“我也去,我一定要去!”沖出的戰士是2連通信員陳萬清,是解放遵義時才入伍的新兵。孫繼先被陳萬清感動了,回頭看看站在一旁的團長楊得志。楊得志同樣被這一場面所感動,對孫繼先點頭同意。陳萬清破涕為笑,跑入了行列。

十七位勇士佇立江邊,每人一把大刀,一支沖鋒槍,一支短槍,還有八顆手榴彈。楊得志站到了隊前,神情庄重,說:“同志們,紅軍的希望就在你們身上。你們一定要渡過河去,消滅對岸的敵人!”劉伯承親自到江邊指揮戰斗,令六挺重機槍、幾十挺輕機槍和三門迫擊炮組成的火力掩護隊各就各位,又特別囑托神炮手趙章成做好准備。

9時整,劉伯承下令開始強渡。岸上掩護的輕重機槍一齊開火,在河面打出一道稠密的彈牆。對岸渡口處的川軍碉堡也開火,向渡船掃射。一時間,密集的槍聲伴隨著轟鳴的江濤聲響徹整個大渡河上空。劉伯承見對岸碉堡對突擊隊渡河威脅很大,令趙章成將其干掉。趙章成仔細瞄准,一發炮彈就把對岸渡口的川軍碉堡送上了半空。

在激烈的槍炮聲中,熊尚林帶著八名突擊隊員登上了第一船,解開船纜,小船箭一般順流向對岸渡口沖去。船剛離岸,就被對岸川軍發現,立即不顧一切地向渡船射擊,子彈打得渡船四周水花四濺。船工沉著扶舵,渡船沖破彈雨巨浪前進,岸上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它的上面。

忽然,一發炮彈落在船邊,渡船劇烈地搖晃,飛快地滑出幾十米,撞到了一塊礁石上,濺起一個巨大的水柱。船工奮力用船篙撐著岩石,但渡船如轉盤般旋轉起來,再往下滑,就是接連幾個大旋渦。岸上的人們不由地叫了起來,連司號員都忘記了吹號。

劉伯承、聶榮臻也走出工事,焦急地向河面眺望。聽到號聲停止,劉伯承厲聲喝道:“號聲為什麼停了?繼續吹。”一旁的軍團組織部長肖華幾步上前,從司號員手中奪過軍號,站在江邊挺胸吹起了沖鋒號,其他司號員也一齊吹響。在激昂的軍號聲中,幾名船工跳下船,站在岩石上,用后背拼命頂著渡船,其他船工則奮力用船篙撐著。渡船一點一點地離開了岩石,再次向對岸沖去。

紅軍強渡大渡河時所用木船

渡船終於沖過上流,靠近了對岸山崖下的渡口,船上的九名勇士飛身下船。川軍慌作一團,手榴彈、滾雷冰雹般砸向勇士們。勇士們毫不畏懼,利用石階死角掩護,向下猛沖,臨到崖頂,一排手榴彈甩出,九名勇士緊隨爆煙沖入了敵人的工事。

山崖上的川軍見紅軍隻有九個人登岸,組織了約二百人從后面的工事沖出來進行反扑。劉伯承從望遠鏡中見到敵人反沖鋒,立即說:“叫趙章成開炮。”趙章成打出僅剩的兩發炮彈,全部落在敵群中開花。神槍手李得才也精心瞄准,重機槍射出的稠密彈雨將反扑的川軍打得東倒西歪。熊尚林等人乘敵混亂,佔領了灘頭陣地。

川軍拼死頑抗,連續進行反扑。熊尚林等人依托敵人留下的工事,堅決守衛渡口,南岸的紅軍集中各種火力支援他們作戰。雙方正在激戰,第二船的八名勇士也攜帶兩挺輕機槍登岸。熊尚林抽出大刀,高喊一聲:“機槍掩護,跟我上!”帶頭沖入了敵群。雪亮的大刀上下翻飛,十七名勇士個個勇猛向前。川軍那些“雙槍將”根本沒有見過如此拼命的戰士,沒過幾分鐘,就四處逃散。

當年運送紅軍強渡大渡河的船工

大渡河天險終於被紅軍突破了。十七名勇士在國民黨軍吹噓的不可逾越的大渡河撕開了一道缺口,為紅軍主力打開了一道北上通路。這一壯舉,不僅令紅軍當時的對手震撼,也令后人震撼,是中國革命戰爭史上最耀眼的一頁,也是人類戰爭史上的奇跡。

曾任美國總統國家安全事務助理的布熱津斯基,在歷史書籍中看到這一戰斗的描述后,感到難以置信。1981年7月,專門到安順場實地考察。他后來寫道:“在我們走近大渡河前,曾經一度懷疑它是否真的像長征戰士在回憶錄中描述的那樣水流湍急,險象環生。及至目睹,才知並非虛言。這條河水深莫測,奔騰不馴,加上洶涌翻滾的旋渦,時時顯露出河底參差猙獰的礁石,令人觸目驚心。”他所得出的結論是:“長征的意義絕不只是一部無以匹敵的英雄主義的史詩,它的意義要深刻得多。”

兩軍夾江行

紅1團部隊突破安順場后,劉伯承立即命令工兵連架設浮橋。但渡口水深流急,幾次架橋都失敗了。部隊想方設法又找到了三隻渡船,可都需修補。雖嚴密組織,加緊渡河,直到26日上午紅1團才全部渡過了大渡河。紅軍數萬人馬要靠四隻渡船迅速渡河,根本沒有可能。而此刻,國民黨軍薛岳部“追剿”軍已經到達禮州,正向安順場晝夜趕進﹔北岸的川軍楊森部第二十軍先頭部隊則到達峨邊以西的金口河,離安順場隻有幾天的路程。如果紅軍不能迅速渡河,就將處於背水作戰、兩面受敵的險惡境地,很可能會重蹈石達開太平軍的覆轍。

《戰士》報關於強渡大渡河的報道

情況萬分危急。要擺脫困境,紅軍隻有一條路可走,就是搶在國民黨軍“圍剿”部署尚未完成之前,迅速北上,奪取位於瀘定縣境內大渡河上的鐵索橋——瀘定橋。

5月26日中午,毛澤東、朱德、周恩來等人到達安順場。在聽取了劉伯承的匯報后,當即決定:為迅速渡過大渡河,“取得天全、蘆山乃至懋功,以樹立依托,並配合紅四方面軍向茂縣行動”,決定“改向西北,爭取並控制瀘定橋渡河點,以取得戰略勝利”。

具體部署是:兵分兩路,以紅1師和軍委干部團為右縱隊,由劉伯承、聶榮臻指揮,從安順場渡河,沿大渡河右岸前進﹔以紅1軍團軍團部、紅2師和紅5軍團為左縱隊,由林彪指揮,沿大渡河左岸前進。兩路縱隊同時溯河而上,會師並奪取瀘定橋。軍委縱隊和紅3、紅9軍團及紅5團隨左縱隊后跟進。

瀘定橋之戰,關系到紅軍的生死存亡。毛澤東下達了死命令:左縱隊必須在三天內,右縱隊必須在兩天半內趕到瀘定橋。他也做好了最壞的打算:萬一無法奪取瀘定橋,則劉伯承、聶榮臻率右縱隊到川西打游擊,開辟根據地。中央和軍委在川康邊繼續活動,尋機北上。

就在毛澤東做出兩軍夾擊瀘定橋的同一天,蔣介石也接到了紅軍在安順場渡過大渡河並開始向瀘定橋推進的報告,他立即由重慶飛抵成都,嚴令各部加速行動,向瀘定橋地區開進。劉文輝見蔣介石親自督戰,擔心瀘定橋有失,會被蔣介石借機治罪,慌忙趕到漢源督戰,急令其第4旅旅長袁國瑞率部增援瀘定橋。

瀘定橋,成為兩軍戰場爭奪的焦點。誰能搶先一步,誰將能奪得先機。而對於紅軍來說,奪取瀘定橋不僅關系到能否避免背水一戰的噩運,而且關系到紅軍的生死存亡,隻能成功,不能失敗。

從安順場到瀘定橋,距離一百六十公裡。不少路段是盤旋在懸崖峭壁上的羊腸小道,或絕壁上鑿出的棧道,下面是數丈深谷,洶涌的大渡河水在谷底奔流,令人目眩。沿途還有國民黨軍隊憑險攔路。5月27日拂曉,紅軍兩路部隊經短暫休息,以急行軍的速度奔向瀘定橋。

左縱隊的前衛是在長征途中屢建奇功的英雄部隊紅4團。隊伍行進在崎嶇的小路上,不久就被對岸的川軍發現。川軍以密集的機槍火力隔江封鎖道路,紅4團為避開敵人火力,隻好繞道爬山前行,費了不少時間,才到達葉坪。川軍一個連正在此搶糧,紅4團一個沖鋒,打得敵人四處逃散。紅軍毫不戀戰,繼續前行,但前面的橋梁卻被敵人破壞,全團伐木架橋,到下午才到達菩薩崗下,卻又被川軍擋住了去路。

菩薩崗海拔兩千多米,川軍一個營在此掘壕固守,封鎖了道路隘口。先頭連連沖幾次,都因地形不利,被川軍的火力壓回。黃開湘團長和楊成武政委率干部趕到最前沿觀察。原路前進,地形不利,敲掉“攔路虎”需費周折﹔不打繞道走,則要耽誤時間,難以迅速趕到瀘定橋。黃開湘緊盯著川軍陣地,轉過身來,對楊成武一字一頓地說:“我的意見,打!”“好,就是打!”楊成武回答。紅4團以3營展開,二個連正面進攻,一個連從左側攀藤附葛,悄悄地爬上山頂,突然從川軍背后發起攻擊。前后夾擊,終於打垮了川軍。黃昏時分,紅4團佔領隘口,並繼續追擊潰逃的川軍,進至菩薩崗以北5公裡處的什月坪宿營。這一天,紅4團邊打邊進,前進了四十公裡。

第二天,5月28日清晨5時,紅4團再次上路。剛走了幾裡路,林彪派騎兵通信員送來了一份命令:

王、楊:軍委來電限左路軍於明天奪取瀘定橋。你們要用最高速度的行軍力和堅決機動的手段,來完成這一光榮偉大的任務。你們要在此次戰斗中,突破過去奪取道州和5團奪鴨溪一天跑一百六十裡的記錄。你們是火線上的英雄,紅軍中的模范,相信你們一定能夠完成此一任務的。我們准備祝賀你們的勝利!林、聶

黃開湘、楊成武打開地圖,查看部隊所在方位,不由地倒抽一口涼氣。他們距離瀘定橋還有一百二十公裡。也就是說,他們必須在一天一夜之內用兩條腿走完一百二十公裡,而且是在敵人層層堵擊、道路崎嶇難行的情況下完成這一任務。這幾乎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但紅4團軍又必須完成這一任務,因為紅軍已經沒有任何退路。黃開湘、楊成武簡單商量后,向全體人員下達命令:堅決在5月29日早晨6時前趕到瀘定橋,奪取橋梁,完成為紅軍開辟通路的任務,並要求各級干部要邊行軍邊動員,確保任務的完成。

“走完二百四,趕到瀘定橋”,立即成了紅4團全體將士最響亮的口號和最堅定的信念。政治處主任羅華生親自帶政治處的干部,站在路邊的土墩上敲著竹片,唱著快板,為大家鼓勁。腿部負傷未愈的楊成武也不再騎馬,帶頭走在行軍的行列中。傷痛、疲勞、飢餓都被甩到了一邊,官兵心中隻有兩個字:快走!快走!

猛虎崗,位於石棉縣與瀘定縣交界處,上下各二十公裡,是安順場通往瀘定橋的必經之路。紅4團到達猛虎崗時,川軍一個營已在山頂隘口布防。此刻,大霧彌漫,能見度隻有五步。川軍看不清紅軍的身影,躲在工事裡胡亂放槍壯膽。紅4團先頭營在大霧的遮蔽下,悄然摸到敵軍工事前,突然發起攻擊,用手榴彈和刺刀驅散了敵軍。川軍向著山下的摩西面村狂逃,紅軍緊追不舍,村裡的川軍團部和另一個營還沒搞清怎麼回事,紅軍已經沖入了村裡,隻得四處逃命。但是,逃跑時,破壞了村東的大橋。紅4團不得不花費了兩個小時時間架橋,然后繼續前進,傍晚時分到達了大渡河畔的一個小村子。

在紅4團疾進的同時,右縱隊紅1師也在大渡河對岸前進中。部隊出發不久,即在挖角壩與川軍第5旅第20團遭遇。川軍依托險隘,節節阻擊,前衛紅2團在政委鄧華的指揮下,不顧一切地前沖,經過幾個小時的激戰,終於打垮敵人。第二天,部隊急行軍五十余公裡,沿途驅散當地民團武裝,翻越一座高山,到達德妥,就地宿營。

紅4團距瀘定橋還有五十五公裡。官兵們一天沒有吃飯,戰斗行軍六十五公裡,又飢又累,已經精疲力竭。老天也不作美,傾盆大雨驟然落下,把山路變成了泥水潭。可是,任務不允許官兵們停下休息,嚼生米充飢,喝雨水止渴,在泥水中繼續前進。但是,路太滑了,天太黑了,紅4團雖全力以赴,行進速度依舊無法提高。

此刻,川軍第4旅旅長袁國瑞已率部到達大渡河右岸的龍八鋪(今瀘定縣興隆鄉),獲悉紅軍正兵分兩路夾河而上,即令第38團火速開往瀘定橋布防,阻止紅軍奪橋﹔令第11團在大渡河左岸的海子山一帶阻擊紅1師,令第10團駐飛越嶺東西兩側作為總預備隊。川軍第38團連夜點著火把行軍,向瀘定橋開進。

紅4團與川軍第38團兩支隊伍夾河並進。楊成武看到對岸川軍燃起的火把,靈機一動,與黃開湘商量后,決定全團也點火把行軍。如果對岸敵人問話,就用這兩天被殲滅的川軍番號偽裝自己。雖然有些冒險,但“事到萬難須放膽”,為了確保凌晨趕到瀘定橋,也隻能冒險了。紅4團在路邊的老鄉家買來竹籬笆做成火把,每人綁一個火把,每班點一支,不許浪費,又令司號員先熟悉繳獲的川軍的聯絡號音,並選出幾個四川籍的戰士與剛捉到的俘虜預備和對岸敵人“對話”。同時,部隊實行徹底輕裝,所有的牲口、行李、重武器連同團長、政委的乘馬一律留下,隨后跟進。

一切准備妥當,紅4團點起火把,向前挺進,行進速度果然明顯加快。走了不一會兒,對岸傳過來號音,同時在濤聲中隱約傳來“啥子部隊”的問話。紅軍司號員按照敵人的號譜予以回答,川籍戰士和俘虜也吊起嗓子高聲作答。對岸川軍認定紅4團是“自己人”,不再問話。於是,敵我兩支部隊“相安無事”地隔河並行,在大渡河兩岸出現了兩條火龍平行滾動的奇觀,火光照亮了夜空,把波濤翻滾的大渡河映得通紅。到了深夜12時左右,川軍走不動了,熄滅火把宿營。

紅4團繼續前進。雨越下越大,雨水將道路沖刷得如同澆上了一層油,隊伍中不時有人摔倒,官兵們跌跌撞撞,艱難行進。有的戰士困得實在不行了,走著走著就睡了過去,直到后邊的人推他一把,才驚醒過來,急忙跑步跟上。到了后來,全團干脆解下綁帶,連接成一條長索,前后拉著前進。

29日清晨6時許,紅4團終於按時到達了瀘定橋西岸,並佔領了全部沿岸陣地。這一晝夜,紅4團邊打邊行邊開路,竟然走完了一百二十公裡的山路。英雄的紅4團創造了奇跡。

勇奪瀘定橋

瀘定橋,位於四川省瀘定縣境內,建於1701年,沒有橋墩,由十三根鐵索構成,全長近一百零二米,寬兩米半。兩邊各有兩根鐵索,作為橋欄,地下並排九根,覆鋪橋板,作為橋面。鐵索有碗口粗,以三十多厘米的鐵環相扣而成,鐵索的兩端分別固定在兩岸的鐵樁上。整個鐵索橋懸空於距河面三十多米高的高空,西岸是雪峰高聳的貢嘎山,東岸是岩壁陡峭的二郎山,下面是濁浪滔滔、濃霧升騰的大渡河谷。水聲轟鳴,鐵索搖晃,人行其上,耳聾心悸。橋畔立有石碑一塊,上書兩行詩句:“瀘定橋邊萬重山,高峰入雲千裡長。”

橋的兩端筑有橋樓,東岸與瀘定城相連。瀘定城緊靠鐵索橋,西城門堵著橋頭。28日深夜,川軍第38團先頭營到達瀘定城,拆除橋上橋板,佔據橋樓,緊閉城門,並在城門外用沙袋構筑工事。29日,團長李全山率另外一個營到達,遂以一個營加強機炮連守瀘定橋,另一個營在城邊山坡下進入陣地。

紅4團到達時,橋上隻剩十三根光滑的鐵索。不要說是爬上鐵索過河,就是看一眼都頭暈目眩。對岸的川軍見紅4團到達,將機槍在橋頭密集擺開,瘋狂向紅軍射擊,迫擊炮彈也不時地落到了河西岸。他們根本就想象不出紅軍會有什麼辦法“飛”過瀘定橋,高聲喊道:“有種飛過來吧!你們要能飛過來,我們就繳槍啦!”紅軍官兵被喊得火起,也對喊道:“老子不要你的槍,要你的橋!要了橋,再繳你們的槍!”

紅軍必須奪取瀘定橋,否則紅軍主力就無法搶在國民黨“追剿”軍之前渡過大渡河,就會陷於萬劫不復的險境。紅4團以破釜沉舟的無畏氣概,發起了奪橋之戰。黃開湘、楊成武到橋頭仔細觀察對岸情況后,在河邊的天主教堂召開營連干部會,決定組成奪橋突擊隊,在強大火力支援下,攀鐵索爬到對岸,打開通道﹔以一個連攜帶木板,隨突擊隊后鋪設橋板。奪取鐵索橋后,兩個連立即過河,奪取對岸的敵軍橋頭工事,佔領瀘定城。另以兩個營組成活力支援隊,以稠密的火力封鎖河對岸通往橋頭的道路,制止敵軍增援橋頭。同時,以軍團配屬的教導營部署於打箭爐方向,警戒康定方向的敵軍。

組成突擊隊的任務交給了第2連,共選出二十二名勇士作為突擊隊員,2連連長廖大珠擔任突擊隊長。每人配備一把馬刀,一支沖鋒槍,十二顆手榴彈。

在紅4團進行奪橋准備的時候,右岸行進的紅1師先頭第2團已在距瀘定橋二十五公裡的鐵絲溝與川軍第4旅第11團展開了激戰。這裡地勢非常險要,左側是咆哮的大渡河,右側是高聳入雲的高山,隻有一條小路在山半腰通過。川軍佔據險要,擋住了紅軍的去路。劉伯承親自指揮奪路之戰,令鄧華率紅2團2營翻山繞到敵軍側后,令肖華率1、3營正面強攻。正在左岸紅4團后跟進的紅1軍團主力也以隔河火力支援紅2團進攻。激戰幾個小時,紅2團在隨后投入戰斗的紅3團一部協同下,突破川軍陣地,並一路追擊,攻佔川軍第4旅旅部與預備隊所在地龍八鋪,殘敵向化林坪潰退。紅2團的作戰行動,不僅打開了由右岸通往瀘定橋的通道,而且有力地牽制並打垮了川軍第4旅主力,極大地減輕了紅4團奪取瀘定橋的壓力。

在瀘定橋,紅4團一切攻擊准備就緒。5月29日下午4時,總攻開始。紅4團數十名司號員一齊吹響沖鋒號,所有武器一齊向對岸開火。剎那間,瀘定河谷槍彈如疾風驟雨,喊殺聲震天動地。二十二名紅軍突擊隊員,沖上懸空搖晃不止的鐵索,向對岸爬去。緊跟在突擊隊后面的是連長王友才率領的3連,除攜帶武器外,每人夾著一塊木板,邊鋪橋邊沖鋒。

面對攀索而來的紅軍突擊隊員,對岸的川軍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嚇得一時竟不知道該做什麼,直到紅軍突擊隊員爬出一段距離,方開始放槍,輕重機槍射出的子彈打得鐵索火星四濺。黃開湘眼睛冒火,喊道:“給我把敵人的機槍壓下去!”紅4團的特等射手們集中火力,迅速打啞了敵人的火力點。

紅軍突擊隊員爬過鐵索橋中段,動作越來越熟練,前進速度不斷加快,距對岸橋頭越來越近。對岸工事中的川軍已經被紅軍突擊隊員的無畏氣概所震懾,被紅軍的強大火力所壓制,魂飛膽破,完全喪失了抵抗的勇氣,紛紛從工事裡鑽出,掉頭逃命。

紅軍突擊隊員終於爬過了最后一段鐵索,站起身來,准備沖鋒。川軍營長周桂山見紅軍沖過橋來,聲嘶力竭地向嚇得呆若木雞的部下喊道:“快點火,快點火!”原來川軍怕紅軍過河攻城,把從橋上抽下的橋板全部堆放在城門前,並澆上煤油,准備一旦“水”擋不住紅軍,就用“火”繼續擋。

西城門烈焰沖天,一片火海。已經沖到橋頭的突擊隊員被這突如其來的大火給搞愣了,停了下來。對岸的楊成武見狀,焦急地喊道:“沖過去,莫怕火!廖大珠,快沖啊!”黃開湘和其他人也一起喊道:“同志們,沖過去!敵人垮了!”

廖大珠高喊一聲:“跟我沖!”端著槍第一個沖了上去,其他的突擊隊員也一擁而上,沖入了火海。沖在前面的廖大珠帽子著火了,眉毛燒沒了,把帽子和上衣一甩,光著膀子,左手端槍,右手持刀,沖到了城門旁。守衛城門的川軍還沒來得及關門,就被迎面沖上來的“火人”消滅。紅軍突擊隊趁勢沖入城內。

川軍第38團團長李全山見紅軍沖入城內,連忙組織預備隊在城內進行反扑。紅軍突擊隊員個個如“烈火金剛”,遠了用手榴彈炸,近了用槍掃,川軍雖然人多,但被他們沖得七零八落。突擊隊員彈藥用完了,就掄起馬刀,與敵人殺作一團。王友才帶著3連鋪好橋板后沖入了城內,楊成武帶著二梯隊沖入了城內,黃開湘率領后續部隊也迅速過橋投入了巷戰。激烈的肉搏戰在全城各個角落展開,川軍被紅軍馬刀砍得鬼哭狼嚎,四處逃竄。

李全山再也頂不住了,給位於龍八鋪的旅長袁國瑞打電話求援。袁國瑞的旅部此刻正遭到紅2團的猛烈攻擊,自顧不暇,剛說幾句,電話就中斷了。李全山心知不妙,擔心繼續打下去,會被左右兩岸殺來的紅軍合圍,帶著部下倉皇逃往天全。

戰斗進行了不到兩個小時就勝利結束。英雄的紅4團再次建立殊勛,勇奪瀘定橋,佔領瀘定城,為紅軍擺脫險境殺開了一條血路。奪橋的二十二名紅軍突擊隊勇士,三人光榮犧牲。為了表彰紅4團所建立的功勛,中央軍委向紅4團頒發獎旗,並給二十二名突擊隊員和黃開湘團長、楊成武政委頒發獎品:每人一套印有“中革軍委獎”字樣的列寧服、一支鋼筆、一個日記本、一個搪瓷碗、一雙筷子。這在當時,已經是最高的獎賞了。

晚上10時許,劉伯承、聶榮臻率紅1師先頭部隊進了瀘定城。一進城,他們要黃開湘、楊成武帶路,來到了瀘定橋橋畔。激戰后的瀘定橋,顯得格外寂靜。劉伯承、聶榮臻從橋東走到橋西,不時地停下腳步,或眺望群山,或俯視流水,對每根鐵索都看得非常仔細。從橋西折回走到橋中央,劉伯承站住了,重重地在橋板上跺了三腳,感慨地說:“瀘定橋,瀘定橋,我們為你花了多少精力,費了多少心血!現在我們勝利了!”

瀘定橋之戰的第二天,毛澤東、周恩來等率大隊紅軍到達瀘定橋。毛澤東在河西岸沙壩村天主教堂外邊大樹下,聽取了飛奪瀘定橋的戰斗經過情況匯報。他非常自豪地說:“我們的紅軍真是無堅不摧,所向披靡。有這樣的紅軍戰士,我們還有什麼克服不了的困難。”

毛澤東到了瀘定橋畔。一位紅軍戰士對毛澤東說:“這樣的橋,有我們一個班守著,誰也別想過來。”毛澤東聽后,微微一笑,說:“敵人嘛,總是敵人。他們和我們共產黨領導的隊伍是不能相比的。”

6月2日,紅軍全部由瀘定橋渡過大渡河。

紅軍的勝利,使蔣介石精心策劃的將紅軍圍殲於大渡河以南地區,使“朱毛成為石達開第二”的計劃完全破產。蔣介石勃然大怒,痛斥劉文輝在構筑金沙江、大渡河沿岸碉堡封鎖線上“一味敷衍,實未遵辦”,致使紅軍自如過江,通令各部,對劉文輝“記大過一次,戴罪立功”,並要求對其所部“各負責長官查明嚴處”。

瀘定橋,成為中國革命戰爭史的“聖地”,甚至引得無數外國人到此“朝聖”。1995年,美國著名歷史學家謝偉思被瀘定橋之險所震撼,寫下了這樣的文字:“能夠親臨人類歷史上如此重要的地方是激動人心的。在五十年前克服種種艱難奪取這座橋梁的偉大紅軍面前,每個人都會肅然起敬。”

強渡大渡河,飛奪瀘定橋,是紅軍長征史中最為驚心動魄的一頁。紅軍步步涉險,稍有閃失,就會全軍覆沒。然而,形勢雖險,紅軍的勝利絕非僥幸,是毛澤東運籌帷幄和紅軍各部隊協同作戰的必然結果。紅5團在大樹堡的佯動,保障了紅1團在安順場的強渡成功﹔而紅2團在大渡河右岸的行動,則直接減輕了紅4團奪取瀘定橋的壓力。更重要的是,如聶榮臻后來所言:“我們是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工農紅軍,有敵人不能和我們相比的政治素質和以劣勝優的機動靈活的戰術素養。特別是我軍指戰員無限忠於黨、忠於人民、忠於中國革命的偉大的犧牲精神,所以有時能絕處逢生,再展得勝之旗,重結必勝之果。”

(責編:楊文全、趙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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