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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承志的信念

2016年09月12日09:46    來源:中國紀檢監察報

原標題:廖承志的信念

廖承志,早年人稱“小廖”,在黨內一向以從容達觀、性樂喜諧、交友廣泛著稱。他一生七次入獄,自稱“國際坐牢專家”。其中最長的一次接近4年,是在抗戰時期。在他當時撰寫的多篇詩文及出獄不久撰寫的《監獄斗爭經驗點滴》中,清晰地記錄著那段身心備受摧殘的歲月,從中可以窺見他面對突如其來的橫逆而卓然堅守的信念與態度。

粵北樂昌,素稱“廣東北大門”。1942年5月30日,樂昌的氣溫已頗為悶熱,廖承志正在組織安排的寓所歇息。突然有人叫他的化名:“老陳!”聲音很是陌生。“也許是交通員呢。”廖承志想著,上前開門。門剛開一線,幾支手槍蜘蛛腳似的伸進來,一隻手用力拽住他的胳膊,將他一把拖出去。有人低聲道:“小廖先生,蔣委員長要見你。”隨即,廖承志被一群武裝特務簇擁著上了汽車。

廖承志真是才出虎穴,又入狼窩。

1941年底太平洋戰爭爆發,日軍迅速佔領香港,大批在港活動的國之精英眼看就要落到日本人手中。危急關頭,周恩來安排廖承志等人組織秘密大營救,把何香凝、鄒韜奮、茅盾、夏衍、張友漁、胡繩、范長江、梁漱溟等800多名愛國民主人士和著名文化人士從香港安全轉移至內地。廖承志食不甘味、夜不能寐,總算部署完畢,然后轉移到廣東,參加中共南方工作委員會(簡稱南委)領導工作。然而,剛剛甩開日本侵略者,國民黨特務又潛至身邊。1942年5月上旬,國民黨中統特務機關破壞了南委所轄中共江西省委,原江西省委書記、南委組織部長郭潛被捕叛變,供出南委及粵北省委情況,並將廖承志在韶關附近樂昌縣城的住址告訴特務。特務們步步緊逼,30日,廖承志被捕。

既然要砸碎舊世界,革命者當然隨時准備著面對監獄和絞刑架。不過,如要比一比坐監的次數,廖承志在黨內真是數一數二,甚至監獄就是他錘煉革命意志的地方。從1927年5月至1933年3月,他被日本警察、荷蘭警察、德國警察以及上海英租界的警察一再抓捕,共計5次之多,其結果卻使他有了豐富的斗爭經驗。1933年3月,他在上海被捕后,打著為敵人“帶路”的幌子,把敵人帶到母親何香凝面前,使敵人秘密抓捕自己和陳賡等一批共產黨員的真相大白於天下,然后與陳賡等人互相約定,誓死不認黨員身份。一番法庭斗爭下來,最終敵人不得不釋放了廖承志。除此之外,廖承志還被張國燾關了兩年。當時他被派到川陝蘇區工作,張國燾給他戴上一頂“國民黨特務”的帽子,開除黨籍,送入監獄,押解著進行長征。廖承志坦然以對,在朱德、任弼時、周恩來等人保全、搭救下,最終在紅一、四方面軍會合后,迫使張國燾承認使他受了“委屈、冤枉”,並恢復了名譽和黨籍。

幾番入監,換作旁人或許早已哭天搶地、埋怨人生,而廖承志說的卻是“莫蹉跎,歲月多”。他有一首《戴枷行萬裡》,可謂壯志凌雲:

莫蹉跎,歲月多。世事渾如此,何獨此風波。纏索戴枷行萬裡,天涯海角任消磨。休嘆友朋遮面過,黃花飄落不知所。嗚呼,軀殼任它溝壑填,腐骨任它荒郊播。宇宙寬,恆星多,地球還有億萬年,百歲人生一瞬過。笑,笑,笑,何須怒目不平叫?心透神明腦自通,坦懷莞爾心光照﹔繩套刀環不在手,百年自有人照料。

牢獄之災隻能困住他的軀體,隻要一息尚存、獲得自由,他隨時以隻爭朝夕的態度投入到工作中。延安時期,他先到博古主持的紅色中華社(后改為新華社)工作,繼而任黨報委員會秘書,籌備出版中共中央政治理論刊物《解放》雜志。1938年1月,他受中央派遣,到香港組建八路軍駐香港辦事處,主持海外抗日民族統一戰線工作,並參與領導創建廣東人民抗日武裝……短短四年多,他釋放出巨大的能量,體現出卓越的能力。這一期間,他個人生活也結出甜美果實,1938年在香港由親友見証,與苦等他4年的心愛姑娘經普椿結為百年之好,並育有一子一女。

孰料此時,廖承志竟第七次被捕。

汽車一路向韶關疾馳,廖承志從突如其來的變故中冷靜下來。很明顯,自己的身份已然暴露,再也無法以矢口否認來應對局面,更為嚴峻的是,自己還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怎麼辦?廖承志告訴自己,要“堅定沉著”,“我最主要的經驗是,越是堅定不移,敵人越沒有辦法”,相反,“越是動搖,吃苦越大”。既然面對監獄,就把監獄視作“新崗位”和“戰場”,下一步就是“做好犧牲的准備,根本就不想活著出去”。

因此,在他被關押在韶關的一條小客船上時,特務勸降道:“小廖先生,你隻要寫一封信給蔣委員長,承認錯誤,什麼位置都可以給你。”廖承志針鋒相對:“我是光明正大的共產黨員,決不想做你們國民黨的官!我等著的是你們的刀子什麼時候砍在我脖子上!”他被關押到江西泰和縣馬家洲集中營后,中統特務頭子馮琦恬不知恥地出來勸降,廖承志鄙夷其人,擲地有聲道:“沒有什麼可談的,你們用刀子也罷,手槍也罷,白天黑夜,我都等著!”

既然是特務,當然手段頗多。他們時不時使出“假槍斃”的招數,“半夜開鎖踢門”,抓他出去,“幾個人圍著,裝得凶神惡煞”,試圖以死亡來威脅,結果廖承志無動於衷,這麼大的動靜成了“繞一個圈子,又帶回來”的笑話。特務們變換手法,半夜拉廖承志出去喝酒,企圖用糖衣炮彈的招數。哪裡知道廖承志來者不拒,大吃大喝,只是“喝不出什麼東西”。特務們還使用了美人計,指使一個很漂亮的女人,假裝坐牢,常常對他問寒問暖,關懷入微。廖承志故意問她:“你這個小姐對鄙人這麼有興趣嗎?”這個女人說:“你不該做和尚,該出山了。”廖承志卻風趣地回答:“做和尚不錯啊,天天有你這個尼姑看一看,很好。”女人自知無趣,離開牢房再也不來了。看到廖承志意志堅定,特務們又編造謠言,盼望消磨其斗志,說被捕的黨員“張文彬同志已經自首了,你何必堅持呢?”廖承志笑道:“鬼話!”假的不行,就換個說法,叛徒涂振農等人把共產國際解散的消息當成勸降的寶貝:“你們的共產國際解散了,你該想一想自己的前途。”廖承志的回答卻是:“共產國際解散算不了什麼,我有我們的中國共產黨,有毛主席,我前途光明得很!”

廖承志身份特殊,是已故國民黨左派領導人廖仲愷之子,因此蔣介石始終不願放棄。1945年9月初,重慶談判期間,蔣介石親自出面勸降廖承志,還拿出長輩的資格:“你這樣對得起你父親嗎?”廖承志毫不含糊:“我這樣做才真的對得起我的父母。那些滿口挂著我父親的名字,雙手沾滿鮮血,同殺害我父親的人稱兄道弟的人,對得起我父親嗎?”

監獄斗爭,斗的是意志,靠的是信念,拼的是機警。敵人的刑訊和誘降不是一時,而是一而再,再而三,仿佛沒有盡頭,兼之失去外界消息、同監同志時常折磨致死,如果沒有忠貞的信念、必死的決心,談何堅持二字。廖承志的信念與決心或許可以從他在1942年所寫的《題畫詩》三首中可見:

長青勁節身,霜雪任侵凌。

借問林間叟,如我有幾人。

枝葉滿甘露,惟獨內心苦。

甘露洒向人,苦心將誰訴。

倒懸練千尺,奔騰永不息。

激怒可崩山,靜流濯頑石。

1942年期間,受廖承志等人的影響,一位名為姚寶珊的看守開始為監獄中的廖承志、張文彬等人相互傳信,此后進而表示將去延安,願意幫他們帶信。廖承志雖不能判斷真假,但也不願放棄這個難得的機會,於是謹慎地寫了幾封極短的信和詩,還附上幾張漫畫,請姚寶珊分別帶給周恩來和母親何香凝、妻子經普椿。他不必擔心這些信落入敵手,因為凡涉及黨組織秘密的信息隻字未提,僅表達他樂觀主義的情懷和舍身就義的決心。

在詩中,他殷殷囑咐妻子:

白發人猶在,莫殉兒女情﹔應為女中杰,莫圖空節名。廖家多烈士,經門多雋英﹔兩代鬼雄魄,長久護雙清。

他含淚拜別慈母:

半生教養非徒勞,未辱雙親自足豪。碧痕他夕留播眾,不負今晨血濺刀。

他給周恩來的信中則寫道:

渝胡公(即周恩來):我於五月卅日被捕,現在太(泰)和附近的所謂青年訓練所中。其中一切,紙上難述。希望你相信,小廖到死沒有辱沒光榮的傳統!其余,倘有機會,可面陳,無此機會,也就算了。就此和你們握手。中國共產黨萬歲!

志 九月廿八日

信,竟真的送到了。

周恩來、董必武和其他同志看罷,都對國民黨的反共罪行表示極端憤慨,對廖承志的堅定立場表示敬佩。周恩來一面報告中央,一面向國民黨提出嚴正抗議,要求釋放廖承志、葉挺和一切政治犯。宋慶齡、何香凝也據此不斷向蔣介石提出釋放要求。何香凝再三質問蔣介石:“廖先生(廖仲愷)僅此一條根,我去年到江西想看看承志,結果都未讓我見到。你們究竟把他弄到哪裡去了?”

抗戰勝利后,在國共和談的氛圍下,蔣介石不得不在《雙十協定》上簽字,同意召開政治協商會議和釋放政治犯。1946年1月10日政協會議開幕后,中共代表團據理力爭,要求立即釋放廖承志、葉挺等政治犯。宋慶齡、何香凝也反復提出放人要求。1月22日,經過多方爭取,廖承志被釋放出獄,隨即投入新的戰斗。

5個月后,廖承志在延安對黨員干部所作報告中總結他的獄中斗爭經驗,歸結為幾句話:

“不管在什麼情況下,都要有堅定的信念。相信我們所信仰的共產主義,是世界上唯一正確的世界觀和思想方法,是戰無不勝的世界觀和思想方法。”

這幾句話,道盡了廖承志雖度盡劫波、九死一生卻矢志不悔的態度。(簡奕)

(責編:常雪梅、程宏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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