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共產黨新聞網

一位紅軍戰士與李先念的草鞋情

何廣華  何明圓

2017年05月23日08:09    來源:人民網-中國共產黨新聞網

(《世紀風採》授權中國共產黨新聞網發布,請勿轉載)

“一根草鞋繩,系著魚水情﹔一頭連著軍,一頭連著民,繃不斷的繩,割不斷的情。”在中國紅軍城———廣元旺蒼,廣為傳唱著《李先念的草鞋情》這首歌。而這首歌的主人公,就是為李先念打草鞋的老紅軍余官章,他1933年使用的木制草鞋床,作為革命歷史文物,如今陳列在“木門軍事會議陳列館”,成為革命傳統教育的紅色教材。

余官章是一個頗具傳奇色彩的人物,當年,他給李先念打過草鞋,他和妻子何瓊蓮一同參加了紅軍,隨紅四方面軍強渡嘉陵江,被打散掉了隊滯留家鄉。而妻子何瓊蓮卻懷著他的孩子走完了長征路。1960年,妻子病逝,從未與女兒見面的余官章再也不知女兒的下落。1986年秋,李先念主席委托原南江縣縣長鄭友銘到旺蒼看望余官章,送去了領袖對一位普通老百姓的深情懷念。1993年,李先念夫人林佳楣曾給余官章寫了一封情深意切的信……

本文講述的,就是這段震撼心靈,感人至深的傳奇故事。

他給李先念打了兩雙布筋草鞋

九龍鄉坐落在雲纏霧鎖的山頂上,1909年,余官章就出生在這個旺蒼最為偏遠的地方。

9歲的時候,余官章給化龍埡一王姓地主放馬。由於住的地方很潮濕,10歲那年,他的右腿生了個毒瘡,因無錢醫治,從此落下殘疾,並以打草鞋謀生。

1933年6月,紅四方面軍轉戰川北,在旺蒼縣木門寺召開了著名的“木門軍事會議”,參加會議的有張國燾、陳昌浩、徐向前、王樹聲、李先念等100余人,徐向前、陳昌浩主持了會議。這次會議總結了反三路圍攻的作戰經驗,決定停止內部肅反,加強全黨團結,並將紅十一師擴編為第三十軍,余天雲任軍長,李先念任政委。

紅三十軍浩浩蕩蕩開進了余官章的家鄉,建立了九龍區蘇維埃紅色政權,並厲兵秣馬,准備在木門至黃貓埡一帶和敵曾南夫部決一死戰。各級蘇維埃組織群眾運糧草、筑工事,為紅軍編草鞋,支援紅軍打勝仗。

一天,李先念來到鴿子廟,見10多人正在編草鞋。其中一個小伙子手腳麻利,編得又快又好,就親切地問他:“老鄉,你叫什麼名字?今年多大啦?一天能打幾雙草鞋?”小伙子回答說:“我叫余官章,今年22歲,一天能打四五雙草鞋。”

見眼前這位長官模樣的紅軍和藹可親,余官章麻起膽子問道:“你叫啥名字?當什麼的?”李先念答道:“我叫李先念,當兵的。”隨行的警衛員告訴余官章:“這是我們的軍政委李先念同志。”余官章馬上站起來,叫了一聲:“首長!”李先念見他腿是瘸的,就關切地問他腿是怎麼回事。余官章說:“小時候腿上長了個毒瘡,流膿灌漿的,直到右腿縮了筋,走路就短一截。”

以后的幾個月裡,李先念常來看望比他小4歲的“老余”,並安排他當了蘇維埃政府的保管員,還教他唱紅軍歌謠:“紅軍一到四川來,建立三縣蘇維埃,工農兵聯合起來,四川窮人要自信……”

余官章見李政委平易近人,對他又格外關心,心裡總是欠巴巴的。他精心為李政委編了兩雙草鞋。李先念連聲夸獎余官章:“你的手真巧!”

由於敵人的瘋狂進攻,紅軍和蘇維埃政府轉移到了地勢險要的九龍寨上。余官章清楚記得幾次同李先念一起背鵝卵石上山的情景,“頭大的鵝卵石,李政委一次能背四塊,我隻能背兩塊。”余官章說。1933年6月,匪首余海清率領50多名匪徒圍攻紅軍和蘇維埃政府。面對敵人瘋狂地攻擊,紅軍戰士和蘇維埃干部居高臨下,抱著石頭砸退了敵人一次又一次的進攻,狡猾的匪徒便頂著蒙上濕被子的方桌、提著斧子往上攻,子彈打在上面噗噗亂飛,就是打不著桌子下面的敵人。敵人用斧子砍開了第一道寨門,用同樣的手段,敵人攻開第二道寨門,守門的紅軍戰士全部壯烈犧牲。余官章所在分隊緊緊地守住第三道寨門,與聞訊率部隊趕來的李先念打死匪軍40余人,最后在蒼坡河擊斃了匪首余海清。

剿滅余海清匪部后,余官章才知道,穿著自己打的草鞋指揮戰斗的“老李”竟是個“大官”,余官章又為李先念精心做了兩雙布筋草鞋。余官章說:“那是地主家繳來的衣服撕成布條,和草繩搓一塊兒,結實,半年也走不爛。”

1933年11月,25歲的李先念穿上余官章為他打的草鞋,在反六路圍攻戰役中,指揮部隊在黃貓埡地區一舉圍殲國民黨軍1.4萬余人,廣昭戰役殲敵800余人,繳槍600余支,粉碎了國民黨軍的圍剿,並踏上了舉世聞名的長征路。

他和妻子一同當了李先念的兵

余官章7歲那年,自幼喪母的何瓊蓮被父親賣到余家當了“抱女子”(童養媳)。1932年,兩人拜堂結為夫妻,紅軍來了之后,又一起在蘇維埃政府工作。余官章任保管員,何瓊蓮當了婦女主任。“她人長得漂亮,搞宣傳比我厲害!”

紅軍大部隊開始轉移的時候,余官章和懷孕的妻子一起參了軍,當了李先念的兵。

“子彈跟篩豆子的聲音一樣,密密麻麻的。”1935年3月,紅四方面軍長征第一戰—————強渡嘉陵江,在慘烈的紅軍戰斗史上算不上激烈,但對於拄著一根樹枝行軍的余官章,已經是莫大的考驗。

“你就躲在這兒,別出來!”何瓊蓮讓丈夫藏到江邊一人高的草叢裡,隻說了一句“你回家吧,我跟他們走,革命勝利了就回來。”便隨大部隊走了。

嘉陵江邊掉隊后,回到家中的余官章被“還鄉團”抓了起來。

凶神惡煞的“還鄉團”,要余官章帶他們去找藏有紅軍布匹、棉花的山洞。余官章正在遲疑,國民黨的馬刀猛地砍在他右手上,大拇指從虎口處隨即斷開,僅剩下一層皮連著手掌。

敵人把他綁在關帝廟石柱上,嚴刑拷打,逼他說出誰是蘇維埃干部?誰參加了紅軍?余官章沉默不語。氣急敗壞的敵人又朝他左手小臂上開了兩槍。

后來,無可奈何的敵人放了余官章。他爬上了九龍鄉附近的陰靈山,被一位老道士收留了48天。

沒有人知道陰靈山老道士究竟教了余官章些啥,但歸來的余官章一夜之間成了傳說中的“高人”。當地關於他的傳說有很多,有的說余官章夜行百裡,一個晚上能到巴中一趟﹔有的則說余官章會穿牆術,“文革”期間被當作牛鬼蛇神關進“學習班”,他大搖大擺地穿牆而過走了出來……

“月亮缺了還要圓,寒冬過去是春天,鮮花謝了還要開,紅軍走了還要來。”回到家中的余官章,等了無數個月圓月缺花謝花開,一直等著革命勝利,等妻子回來。這一等,就是十幾年。

“長征死了那麼多人,她和娃兒肯定早就死嘍!”1949年12月,廣元解放的時候,妻子還是杳無音信。余官章在鄉親們的撮合下,同本鄉的一個農村姑娘結為了夫妻。巧的是,這位姑娘與他的前妻同名,叫李瓊蓮。

萬萬沒有想到,過了幾年,前妻從吉林寄回了一封信,余官章高興得幾個晚上沒睡著覺。前妻還寄來300元錢,余官章把這筆巨款存了起來,隻取出100元買了幾百個饃饃,送給鄉親們。“這是何瓊蓮寄來的錢,她在部隊當了大官!”余官章逢人就講,逢人就送。

1959年,前妻何瓊蓮回旺蒼了。鄉裡讓余官章趕到何的娘家、幾十裡外的正直壩去見面。余官章借了合作社主任的一身中山裝穿上。

分別了26年的夫妻見了面,前妻告訴他:孩子是“七月初四在草地上生的,是個女兒”。因為生孩子,何瓊蓮腳指頭凍掉兩個,一隻耳朵凍壞半截。交談中余官章得知,前妻已組成了新的家庭,何瓊蓮給他扯了十幾丈布,還讓他把大兒子過繼給她。

“她肩上有兩道杠,威風呢。如果走在路上碰見,肯定認不出來了。”余官章說的是前妻軍裝上的軍銜,他至今也不知道她究竟當了個什麼官。她說:“夫妻好像藕節一樣,藕斷絲還連。”

一年后,何瓊蓮病逝,她給余官章留下了一個驚人消息:“女兒活了下來,長大后在四川工作,然后去了鄭州。”

“我已經95歲了,我女兒現在已經71歲了。但我從來沒見過她的面,我好想在有生之年見見她呀!”2004年11月24日,余官章打進《華西都市報》“心願之旅”熱線,表達了這一心願……

隨后,《華西都市報》以《“長征之女”你在哪兒?》為題,報道了余官章尋找親生女兒的消息,或許是夫妻留下的信息太少,或許是那個年代太過久遠,女兒的下落至今仍然是個謎。

“唉,不知道女兒還在不在,我好想見見她呀……都是我這條瘸腿啊,當年跟妻子一起走就好了……”余官章嘆息著,突然又搖搖頭說,“不過跟她走的話,路上肯定被打死了,哪兒還有今天!”

李先念托南江縣長鄭友銘看望他

1958年,余官章進入合作商店工作,1979年從供銷社退休,后享受流落紅軍待遇。

退休后的余官章在九龍場開了個賣鹽巴、針線的小鋪子。因為懂一點醫道,周圍的農民都喜歡找他看病。他也到外面去給人看病,余官章看病從來不要錢,病人願給就給,願給多少就給多少。

上世紀80年代初,余官章拄著一根龍頭拐杖走鄉串村,籌資修路修橋。那些日子裡,他每天早出晚歸,幾乎走遍了九龍鄉和附近鄉鎮的人家,這家集5元,那家集10元,就連他每個月的老紅軍生活補助,也大部分都鋪成了山路上的青石。

1981年夏天,旺蒼遭遇百年不遇的特大洪災,蒼坡河橋被沖毀。余官章請人開山打石頭,終於在河上搭好了幾十個橋磴,恢復了兩岸行人交通。

1989年,看到村與村之間的人行路無人維修,一到雨天就泥濘不堪,余官章用籌集到的錢修好了三條石梯路,總長700多米,有2000多級石梯。

1992年,靠近旺蒼的南江縣一個鄉石橋斷裂,行人隻能涉水過河。余官章再次捐資鋪好石橋。

從1981年到2003年的20多年間,余官章修了10條石梯山路、兩座石橋。

“我給李先念打過草鞋,不知道他老人家咋樣了!”余官章常常念叨這位當年見過的唯一一位紅軍將領。

或許是冥冥之中自有感應。1985年,旺蒼縣人民政府決定建立“木門軍事會議陳列館”,留下那一段珍貴的歷史。旺蒼縣委、縣政府致函李先念,懇請他能為陳列館題詞。這位共和國主席欣然命筆,寫下了“繼承和發揚紅軍光榮傳統,把革命老根據地建設好。”殷切的希望寄托了李先念對老區人民的濃濃深情。

1988年,余官章將當年為李先念打草鞋的那張草鞋床,捐給了“木門軍事會議陳列館”,成為該館的鎮館之寶。凡是到這裡參觀的人,都聽過講解員講的李先念與瘸子老鄉余官章的“草鞋情”。

戎馬倥傯幾十年,李先念始終沒有忘記九龍場,沒有忘記給他打草鞋的余官章。

1986年,李先念在北京接見原南江縣縣長鄭友銘時,深情地回憶道:“川北有個九龍場,那是個戰略要地,我在那裡打過仗。有個瘸子老鄉給我打過兩雙布筋草鞋,我穿上它踏上了長征路。”1986年秋,鄭友銘縣長受李先念委托,專程到旺蒼縣九龍鄉看望了75歲的余官章老人,送去了共和國主席對一位普通老百姓的深情懷念。

余官章一直珍藏著這封書信。他說:“看到這封書信,就像看到當年的李先念政委。”

1992年6月21日,李先念病逝於北京,享年83歲。臨終前,他隻有一個請求:“把我的骨灰撒到我曾經戰斗過的大別山、大巴山、祁連山。”

1992年7月4日8時20分,一架小型運輸機離開成都機場,飛向大巴山,將李先念的骨灰撒在巴中、通江、南江、旺蒼黃貓埡一帶,伴隨骨灰飄向青山綠水的是金黃色的菊花。

1993年,紀念紅軍入川60周年時,李先念的夫人林佳楣專程到川陝革命老根據地,尋訪丈夫當年的戰斗足跡。在旺蒼縣“木門軍事會議陳列館”,林佳楣看到了那張雜木制作的草鞋床。工作人員告訴她,那是60年前九龍場老百姓為紅軍編草鞋的工具,余官章就是用這張草鞋床為李先念編了兩雙布筋草鞋。林佳楣說,7年前李先念同志在接見南江縣長時,還提到過這位老鄉。當林佳楣了解到82歲的余官章依然健在時,立即提出要去九龍場看望老人家。后因山高路遠未能成行,林佳楣便托人帶去茶葉、冰糖等食品和一張便條,以及“給我寄張相片”的口信。

余官章聞訊趕到木門的時候,已經是林佳楣離開旺蒼縣的第二天了。老人便到場上的照相館拍下了平生第一張照片。

可能是常常取出來看的緣故,那張便條已經有些破碎了。“尊敬的老人家,感謝您在戰爭年代為革命做出的貢獻。我們代表李先念同志向您表示誠摯的問候,願您健康長壽!”這些字句,識字不多的余官章早就背下來了。

2006年,97歲的余官章生命走到了盡頭。臨終前,他還念叨著和李先念一起背石頭打土匪的戰斗歲月,念叨著他至死也沒有見到的親生女兒,念叨著他和共和國主席結下的“草鞋”情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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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楊文全、謝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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