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08月11日09:55 來源:新華每日電訊
8月8日,對中國人來說,是一個含義特殊的數字,9年前,北京奧運會在這一天盛大開幕,那是屬於中國的偉大時刻。但還有一個8月8日,需要中國人以另外一種情緒去追憶。
73年前,1944年8月8日,極為慘烈的衡陽保衛戰結束。
一
“八月八日上午十一時許,敵人全線停止進攻,並微向后撤。霎時間,槍炮之聲全無,先后成了兩個世界。衡陽內外,寂靜得如一座死城……”親歷了衡陽保衛戰的葛先才將軍如是回憶,葛先才時任國民革命軍第十軍預十師師長,到槍炮聲停下來的這一刻,第十軍已堅守衡陽城47天了,這是中國抗戰期間歷時最長的城市爭奪戰。
衡陽保衛戰的另一個非凡之處在於:這是日本戰史中記載的唯一一次日軍傷亡超過中國軍隊的戰例。美國國會圖書館資料記載:“衡陽保衛戰,10萬以上的日軍包圍了1.7萬名中國軍人。當中國軍隊在衡陽擊敗日本的第二波進攻並擊斃2.5萬日軍之后,日本首相東條英機倒台。經47天血戰之后,衡陽於8月8日陷落。日軍死傷超過7萬人,其中4.8萬人被擊斃﹔我方死傷1.5萬人,其中7400人捐軀……”
跟抗日“神劇”不一樣,抗戰期間,中國士兵殺死一個日本兵,付出的代價很大。日軍戰斗力強悍,尤其在抗戰初期,日軍裝備完整,訓練精良,常常能以一個大隊(營)扛住中國軍隊一個師(三團)或一個旅(兩團),日軍第一軍在山西甚至有過戰中國軍隊3個軍的記錄。歷史學者王奇生曾做過分析:據國民政府軍司令部1944年統計,第一戰區敵我兵力之比是14:100﹔第二戰區是13:100﹔第三戰區是20:100,“平均起來,中國軍隊要六七個人才能抵抗一個敵人。”他認為,抗戰期間,正面戰場敵我傷亡比例在1:4到1:2之間,“這個比例應該算保守。”
一直習慣美化自己的日本戰史,也承認此役“犧牲之大,令人驚駭”,在日本防衛廳戰史研究室出版的《湖南會戰》一書中,對衡陽戰役己方死傷狼藉有詳盡的紀錄:
“7月1日,晴。5時50分,日本軍發出支援沖鋒射擊的信號彈,3個大隊的步兵輕重機槍都參加了壓制射擊,槍聲極為猛烈。大大激發了沖鋒的情緒。第4中隊沖入敵陣的懸崖下,遭到集中投來的手榴彈攻擊。爆炸停止,白煙擴散,第4中隊全體伏臥不動,想是全部戰死了……下午14時,日本軍步兵炮一起開火,第2中隊逼近敵陣,黑川隊長手提戰刀沖在前面,突然2顆手榴彈爆炸,中隊長壯烈戰死。眼看就要成功,卻被一兩名重慶軍手榴彈兵阻擋住了。直接協助的炮兵大隊已經消耗了計劃兩倍以上的炮彈,已經所剩無幾了……盛夏的烈日漸漸西去,張家山被消失在黑夜裡,有熱氣的微風使人感到可怕。日本軍第1大隊開始夜襲,不久無線電發生故障,沒有了消息。23時傳來激烈的交火聲和手榴彈的爆炸聲,黑瀨聯隊長命令第2大隊上去支援。夜已深沉,更覺不安,不久第2大隊聯系。晨1時,第1、2大隊奪取山頂。重慶軍沖出來反扑,在夜間擠在又深又窄的交通壕裡的日本軍第1大隊大隊長和官兵幾全部戰死,第2大隊大隊長也負傷了。重慶軍以手榴彈襲擊使日本軍不得不放棄了山頂。在這次戰斗中,大須賀大尉、山下芳信少尉、鷲野升少尉等戰死,足立大尉、石鬆三男少尉、高山成雄少尉等負傷。”
“8月4日。第11軍命令對衡陽第3次總攻擊……8時開始沖鋒,一線步兵機槍,迫擊炮一起狂熱射擊,沖鋒的聲勢高漲起來。聯隊長命令拼出死命,堅決沖鋒。左大隊沖入敵陣,重慶軍從兩側面高地猛烈開火射擊,在正面重慶軍士兵從被摧毀的房屋背后跳出來投擲手榴彈。最終左大隊全部戰死了,攻擊最終受挫。22時,日本軍開始用大型發煙筒發煙,5分鐘后開始炮擊……但進攻沒有成功。同日日本軍步兵第120聯隊,讓官兵奉拜軍旗,要官兵們與軍旗共存亡,做最后的沖鋒。但是各個中隊連日作戰,最多隻有40到50名,還有的中隊隻有20到30名。右側也一樣,大隊進攻正面,沖鋒人數隻有不足一個中隊,白刃戰隻有一個小隊。”
二
守衛衡陽的第十軍,編制名義上是3個師9個團,如果滿編應該為3.3萬人,但該軍剛參加完常德會戰,損失慘重,日軍扑至衡陽時,尚未完成人員補充,所以實際隻有1.7萬人。47天中,第十軍未得到一兵一卒的增援和糧彈補充,日軍第一次總攻后,第十軍炮兵的炮彈已基本耗盡。戰至后期,傷亡慘重,子彈也基本耗盡。相比之下,日軍兵力與火力佔絕對優勢,且能源源不斷補充兵員與彈藥,甚至久攻不下時,還無恥地使用了毒氣。但是,衡陽守軍依然殺傷了遠超自軍總兵力的敵人,在抗戰期間,確實是一個奇跡——要知道,“七七事變”以來,正面戰場多次會戰,均是我眾敵寡,結果卻很快潰敗,丟城棄地,且傷亡遠超日軍。
不得不說,時任第十軍軍長的方先覺,確實是一個防守大師。至今,在西點軍校教材中,還有他的貢獻:“方先覺壕”。日本人則稱為“方先覺絕壁壕”,當年他們曾哀嘆:“我軍既無法靠近,更無法攀登,此種偉大之工事,實為重慶軍多年以來與我軍作戰智慧之結晶!”
當年衡陽城東邊與北邊為湘江和草河,形成天然屏障,“方先覺壕”保護了衡陽城南與城西,這兩處為水田、沼澤和丘陵地帶。所謂“方先覺壕”,是將凡屬正面對敵的高地,都削成不能攀登的90°斷壁絕崖,絕壁上方設手榴彈投擲壕,兩側高地之間馬鞍部前面,構成密集交叉火力網,火網之前布置堅固復雜的障礙物和連環的地雷區。絕壁完工后,挖出來的泥土會填至外壕,形成一個壕底,使本來就陡峭的壕體更加難以攀登,壕底還會放置倒刺。絕壁前,是一片片平坦的水田,事先放滿了水——可以想象日本人的絕望吧,先被守軍炮擊,活著越過火炮防線的敵人,在水田裡根本無法快速行動,成為重機槍的靶子,千辛萬苦,突破地雷、鐵絲網到達絕壁下,隻能先跳入外壕,下面是扎腳的鐵釘,上面是雨點般的手榴彈……
在日本人眼中,“方先覺壕”是一個中國古代城防技術和現代火器有機結合的防御性工事,看似不高,卻又上不去,隻能一茬茬倒下,史料中多次記載:壕溝內填滿了日軍尸體,最后連插腳的空地都沒有。
值得重點一提的是,讓日軍最為膽戰心驚的,是守軍的手榴彈。他們回憶說:中國兵是把手榴彈當刺刀來用。
《湖南會戰》一書記載了7月2日日軍的一次進攻:“10時40分,第3大隊開始進攻,其中第12中隊攀上山崖沖入敵陣。日本軍剛剛鬆了一口氣,一直隱藏在山頂的重慶軍卻從兩側猛投手榴彈。重慶軍手榴彈兵頑強地堅持在被日本軍炮火嚴重摧毀的陣地裡進行抵抗,后面的重慶軍扛著成箱的手榴彈也陸續上山增援。雖說是敵人也是佩服的……”
在絕壁前吃盡苦頭的日軍,后來隻能採取這樣的戰法:先用密集炮火對中國守軍陣地狂轟濫炸,然后扛著雲梯發動進攻。雖然炮彈將山頂的泥土幾乎犁過一遍,但掩藏在工事中的中國士兵,正一邊拍著身上的泥土,一邊一顆顆擰開手榴彈的后蓋。史料記載,一位叫勞耀民的中國營長,在一次戰斗中,一人就把8箱手榴彈投得隻剩5枚了。給日軍造成最大傷亡的,就是從絕壁上砸下去的手榴彈。為了讓爆炸威力增大,守軍還把3個手榴彈捆成一捆往下砸。日軍后來都有了心理陰影,天上飛過去一隻麻雀,都會使進攻的日軍趴倒一大片。
多年研究衡陽保衛戰的學者蕭培,曾寫過這麼一個細節:方先覺備戰時,軍需倉庫管理人員借故刁難,其實就是索賄,方先覺一怒之下,告到軍委會,管倉庫的小吏這才怕了,除了其他軍需外,還主動向第十軍調撥了2.8萬枚手榴彈。這批手榴彈,接下來發揮了巨大作用。
三
不久前《繡春刀·修羅戰場》上映,其實,73年前的衡陽保衛戰,是不折不扣的修羅戰場。
從6月23日到8月8日,這47天,基本上是一年最熱的日子,衡陽夏天更以高溫溽熱著稱,在一個密集的區域內,真是尸山血海,完全能夠想到彼時戰場之殘酷慘烈。在中日雙方的記載中,均有詳細記載。日本《湖南會戰》中稱之為“苦難的衡陽戰役”,書中寫道:“炎熱無風的戰場,驕陽蒸騰,簡直是個地獄。”“一到夜間就臭味難聞,有些地方一踩上去就扑哧扑哧地響,甚至還有蛆爬出來。”在中國官兵的回憶中,烈日之下,戰場上尸臭沖天,到處是腐爛的尸體、沾滿膿血的繃帶和紗布,城內瘟疫流行,因患病而奄奄一息者比比皆是。最可憐的是傷兵,因為沒有藥品,傷員在烈日下的廢墟中輾轉悲號,綠色的蒼蠅漫天飛舞,白色的蛆虫布滿傷口,有因極度絕望而投湘江者……
但更多的中國士兵,始終在堅守,在絕望中堅守。令人感慨的是,從6月23日拂曉日軍進攻開始,到衡陽淪陷之前,沒有一個士兵逃跑、投降。衡陽的外圍陣地是在6月27日失守的,陣地上的中國守軍,連同伙夫在內,全部戰死。孤城之內,盡是決死之心。日軍要想攻佔一塊陣地,很難很難,除非這塊陣地的守衛者,全部陣亡。葛先才回憶錄中提到一位叫張德山的連長,率兵據守停兵山,在日軍炮火最猛烈的時候,他給葛先才打電話:“師長,我以后可能見不到你了。”葛先才說:“張德山,你要聽我的話,如果日軍攻擊太猛烈的話,你可以放棄據點,撤回主陣地,我讓你們團的團長用火力掩護你撤退。”但是,張德山始終沒有撤退,他在電話裡說:“我母早逝,老父有二胞弟贍養,我應去陰曹地府侍奉母親……”
在日軍一次又一次瘋狂的進攻后,陣地上隻剩下張德山和3個士兵,這4位中國軍人,在與日軍肉搏中壯烈犧牲。
衡陽保衛戰打響之時,正值全面抗戰進入第7個年頭,這一年,在太平洋節節失利的日軍,為打通大陸交通線,向中國派遣軍下達了代號為“一號作戰”的命令,這一戰役,中國抗戰史稱為豫湘桂大會戰。這是抗戰以來國民黨正面戰場的第二次大潰退,損重兵,失要地,尤其在河南的豫中會戰,37天失38城。敵人3次兵臨城下均無法撼動的長沙城,這次也淪陷了。當日寇如滔天濁浪一路洶涌向南,自以為無可阻擋時,卻被衡陽城,硬生生截流了。
起初,日酋以為,兵力遠不如長沙守軍的衡陽,3天就能拿下,誰想到,這一仗,打了47天。衡陽守軍,一半湖南人,一半浙江人,都是英勇的中國人。也許是7年來,一個民族的窩囊、憋悶、悲憤、仇恨……此刻,在衡陽集中爆發了,沒人害怕強敵,沒人考慮活命,沒人想到逃避,沒人心存僥幸,更沒人充當漢奸。既然這是必死之地,就死得轟轟烈烈。
不再是軟弱可欺,不再是一盤散沙,不再是苟且偷生。衡陽保衛戰能夠創造奇跡,既在於戰術之設計,更在於民族精神之昂揚!
在尸橫遍野的修羅戰場,在烈日之下炮火之中,那些頑強的中國士兵,究竟是一種什麼心態?前人的回憶錄中,有很多細節,值得琢磨。比如,久圍之下,官兵們伙食成了大問題,於是一個連的士兵突發奇想:派人趁夜游過百米寬的草河,再偷越敵軍防線,到敵陣地后方約30華裡的山中集鎮,買菜回來,改善生活。大家討論這個話題時,很熱烈,因為“既有吃、又好玩、又刺激”。大家推選3人,報到連長那裡,連長居然說:“隻要你們敢去,我就敢批。”於是3名士兵帶足菜金,每人攜手榴彈,找汽車內胎偷渡過河,又溜過敵軍防線,真的到達了30華裡外的集鎮。可見當時氣氛之熱烈。老百姓自然不收錢,還請他們吃飽肚子,幫寄了家信。三勇士滿載而歸,全連人都打了牙祭。這絕對是一次買菜傳奇之旅。后人每每讀至此處,都特別感嘆:這三人身攜巨款,已成功脫離危城,如果要走,太容易了,但他們沒有走,還是返回了這必死之地。
他們不畏懼死,他們只是盡情享受生命最后時光的精彩。
四
衡陽保衛戰,被譽為東方的“斯大林格勒保衛戰”。但是,衡陽保衛戰,注定不是“斯大林格勒保衛戰”。
8月8日凌晨,日軍已突入衡陽城內,最后關頭,方先覺命令守軍放下武器,與日軍接洽。后來,方先覺與第十軍胞澤一再強調只是“雙方停戰協議”,而日本人則稱為接受投降。過去的歷史書,稱之為:47天的衡陽保衛戰,“結果以可恥的投降而告終”。近年來,為方先覺正名的文章很多,認為衡陽最后的陷落,非戰之罪。
歷史有許多關鍵時段的空白,現在很難還原方先覺和他九死一生的部下最后時刻的所思所想。確實,第十軍將士已經盡力了,早已完成固守衡陽兩個星期的任務,讓敵人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完全打破了日軍的戰略部署。而且,他們一直是孤軍苦戰,承諾中的援軍,始終未到。到了8月8日,他們確實也沒有多少戰斗力了,幸存者一萬三千余人,傷兵就佔了一萬人。如果不放下武器,這些傷兵,可能會迎來日軍瘋狂的屠殺……
是的,雖然這些中國軍人最后放下了武器,但他們贏得了對手的尊重。他們,從軍長方先覺到每個士兵,都是抗戰時期中國軍人的驕傲。
然而,終有遺憾。
斯大林格勒保衛戰,歷時半年。德軍突入了城區,佔領了市中心,繼而佔領了整座城市80%的地區,蘇聯紅軍一度岌岌可危。在殘酷的巷戰中,剛剛趕赴城中的紅軍戰士的平均存活時間,不超過24個小時,軍官也隻有約3天的平均存活時間。電影《兵臨城下》,展示的就是斯大林格勒保衛戰的慘烈。蘇聯紅軍堅持到了最后,硬撐著沒有崩潰,最后崩潰的是德軍,嚴寒降臨,他們被增援的蘇聯紅軍包了餃子。最終,此役成為第二次世界大戰東部戰線的轉折點。
軍人,並不信奉“不以成敗論英雄”,畢竟,軍人生來為戰勝。今天,有許多人在研究衡陽保衛戰時,不勝欷歔:要是中國援軍早到一天就好了,要是中國守軍再堅持一天就好了。是的,如果真的如中方戰略設計那般,衡陽守軍牽引住敵人,然后中國援軍四面殺來,裡應外合,圍而殲之,多麼理想!日本人事后也在后怕:如果衡陽守軍再堅持下去,“隻晚了一天,敵機械化兵團就出現了,我方部隊面對前來解圍的敵軍,多少有些動搖”,日軍差點迎來第二個“英帕爾”的結局——經過長時間慘烈的戰斗,最終遭到慘敗。然而,歷史,不容假設,衡陽守軍是英勇的,但決定他們命運與這場戰役勝負的,遠不只是他們的英勇。
在一次艱苦卓絕的戰役中,對陣雙方誰勝誰負,取決於意志的較量,也取決於綜合實力的較量。這就是在抗戰期間,中國軍隊找不到太多場酣暢淋漓的勝利之原因。
47天血戰中,衡陽守軍始終沒有盼來援軍,事實上幾路援軍已經幾度接近衡陽,但就是無法突破日軍防線。這是當時中國軍隊不能協同、缺乏機動性以及裝備低劣之緣故。如果放在當時國際大背景下來看衡陽保衛戰,更能看出中國當時之無奈:彼時中國最精銳的部隊是遠征軍,被美國派來的史迪威反復敦促甚至以停發援華物資為威脅,拉去緬甸作戰。這也是史迪威與蔣介石矛盾最尖銳的一段時間,史迪威一直窺視著中國軍隊的最高指揮權,但蔣介石又怎肯拱手相讓?在衡陽告急時,蔣介石又何嘗不想抽調遠征軍回國增援,如果遠征軍真的回國增援了,衡陽保衛戰,又是另一個結果了。但史迪威可能放手嗎?歷史不容假設,如同“弱國無外交”一樣,是真理。
大歷史的吊詭,最終要方先覺來負擔。8月8日清晨,他拔槍自殺,未遂。隨國民黨敗退台灣后,他常被人指責有投降污點而屢被攻擊,躲無可躲,辯無可辯,仕途再無上升機會。他常說,自己最大的遺憾,就是當年沒有死在衡陽。
其實,方先覺不必遺憾,真正遺憾的,是那個時代的中國,雖竭盡全力,仍身不由己。
五
葛先才在回憶錄中寫道,8月8日11時,中國守軍放下武器后,城內“是一陣一陣傳來的哭泣之聲,或遠或近,或號哭或低泣,時有所聞。我走向陣地,想去安慰已停止戰斗的官兵,老遠就看見他們滿面淚痕,有的抱槍坐泣﹔有的淚水盈眶,正在埋葬戰死的同伴﹔有的在為負傷者裹傷﹔有的將槍用力向山石上摔去,口中罵著:‘他媽的你拿去。’還有人自言自語:‘老子的槍不繳給敵人,將它埋入地下。如有機會,老子挖出來再與他拼個死活’……”
歷史與人性一般,都是如此復雜。
不過衡陽保衛戰的結局,終是有幾分溫暖,當時日軍已是強弩之末,看守不嚴,第十軍幸存將士,不少陸續逃出生天。當時衡陽縣縣長的母親,聽說第十軍將士被俘后,就開始吃齋,並訓令其子:務必要拯救諸位將士脫險。城外民眾,水陸兩路,做好了各種接應的准備。
1946年2月,葛先才奉命到衡陽搜尋陣亡將士遺骸,集體營葬,忠骸最終堆成丈余高的山丘,再逐一移入墓穴安葬。葛先才肅立鞠躬,心中默念:“弟兄們,安息吧!你們沒有白死,日本已經投降,國家已經因你們之死而得救,你們是求仁得仁了。”默念間,悲從心來,淚如雨下,他在回憶錄中描述此刻心情是:“若非我身歷其境,又怎能體會到這‘求仁得仁’的背后,竟隱藏了這麼深重的悲愴!”
歷史難求完美,但歷史終會銘記為國捐軀的勇士。(關山遠)
相關專題 |
· 經典戰役 |
微信“掃一掃”添加“學習大國”
微信“掃一掃”添加“人民黨建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