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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橋戰役:創造抗戰中生俘日軍最高軍銜軍官的紀錄

欒川

2017年12月05日08:55    來源:人民網-中國共產黨新聞網

(《世紀風採》授權中國共產黨新聞網發布,請勿轉載)

縱觀整個十四年抗日戰爭,中國軍隊通過作戰俘虜過的日軍最高軍銜軍官,是在蘆家灘戰斗裡活捉的日軍獨立步兵第六十大隊的大隊長三澤金夫大佐。而創下了紀錄的蘆家灘戰斗,就發生於江蘇敵后抗戰之中著名的車橋戰役裡。

蘆家灘裡活捉日軍

新四軍第一師發起的車橋戰役,是華中敵后戰場轉入反攻的標志,揭開了局部反攻的序幕。此次戰役採取攻堅、打援並舉的方針。新四軍三旅七團遠距離奔襲,猛扑日偽軍核心據點車橋鎮﹔新四軍第一師第一團在團長廖政國、政委曾如清的指揮下,預先在車橋鎮以西的蘆家灘、韓庄地區構筑工事,計劃堵擊從淮陰縣城一帶出發增援車橋鎮的日軍。

1944年3月5日凌晨,進攻車橋鎮的戰斗打響。新四軍三旅七團勢如破竹,橫掃偽軍。一個又一個勝利的消息傳到蘆家灘,對埋伏著的一團官兵來說像是“無上的興奮劑”。曾如清政委回憶:“大家隻恨鬼子不來,恨鬼子是怕死鬼,一群一群談論著用什麼辦法命令敵人出來才好。”

5日下午3時30分,一團發現陣地前出現了分乘七輛卡車的日軍。焦急等了大半天的官兵們立即開始興奮和活躍起來:“來了,來了,這下鬼子倒霉了!”

出現在一團官兵陣地前的日軍,是日軍獨立步兵第六十大隊的部隊。該大隊最初是於1939年5月7日在安徽省蚌埠編成。1943年7月底至8月初,經過擴編的獨立步兵第六十大隊,在大隊長三澤金夫的率領下從安徽省移駐到江蘇省境內,並參加了對於六塘河地區敵后根據地的掃蕩,以及援救偽軍的戰斗。1943年11月1日,三澤金夫的軍銜從中佐晉升為大佐,距離少將軍銜隻有一步之遙。

3月5日中午,日軍獨立步兵第六十大隊接到援救車橋鎮的軍令后,三澤金夫率領淮陰縣城的大隊本部及直轄小隊、第五中隊兩個小隊、機關槍中隊的一個小隊、步兵炮中隊的一個小隊、救護班,另加在淮安縣城的第一中隊的兩個小隊,於下午2時許乘卡車出發。

而在蘆家灘嚴陣以待的新四軍一師一團官兵,此時不僅決心堵住日軍的增援,也計劃在戰斗裡多活捉幾個日軍。

今天,翻閱當時的歷史文獻,我們可以發現這次戰斗從頭至尾都貫穿著努力“活捉”日軍的部署。

戰斗打響之前,一團進行戰前動員中的“總號召令”裡就專門發出了“要活捉一個班的鬼子”的動員。這樣的動員深入官兵的心。當時,二連余排長說:“這次犧牲幾個,也要活捉幾個鬼子。”

戰斗打響以后,一團多個部隊也以努力“活捉”日軍為戰斗號召。一團四營各連當時喊出口號:“多捉鬼子,多繳槍。”一營官兵比較兄弟部隊戰績后說:“四營、三營活捉鬼子很多。”隨后一營一連向日軍發起進攻,連隊發出豪邁誓言:“我們代表一營出擊,多捉幾個鬼子回來!”

有連隊發起沖鋒之前,指導員講話都會說:“捉鬼子繳槍的時候到了。”蘆家灘和韓庄的激戰裡,有干部傷亡后,新四軍官兵也提出了“復仇口號”:“多捉鬼子多繳槍炮來復仇呀!”

車橋戰役最后戰績統計,共殲滅日軍460多名,其中生俘日軍24名。新四軍代軍長陳毅、政治委員劉少奇從延安來電,嘉獎第一師車橋戰役參戰部隊,指出:“發揮了我第一師歷來英勇果敢的作戰精神,首創了華中生俘日寇之新紀錄。”

生俘大佐三澤金夫

實際上,車橋戰役不僅俘虜日軍人數創了華中紀錄,還俘虜了日軍大佐三澤金夫,創造了整個抗日戰爭中活捉日軍最高軍銜軍官的紀錄。

3月5日下午,日軍獨立步兵第六十大隊對新四軍一團陣地的進攻以失敗而告終。三澤金夫又設下詭計,下令白天不再進攻,當夜對新四軍進行夜襲。他妄圖利用夜色沖出阻擊線后援救車橋鎮。

隨三澤金夫實施夜襲的日軍機關槍小隊的小隊長中村貞治,戰后回憶了夜襲被新四軍粉碎時的戰況:

“沖啊!”三澤隊長喊。敵人的槍聲變得更熾烈了。然而突襲受挫,又被困住了。那是因為韓庄周圍有很深的溝渠,所以被它擋住了。這時部隊長大喊:“向左轉!”士兵迂回前進。於是眼前出現了大水窪。軍人們默默地在水中前進。水窪越來越深,正中間居然漫到了脖子。那時候后方傳來槍擊聲……

此后,中村貞治再也沒有聽到他的“部隊長”三澤金夫的聲音,也再也沒有見過三澤金夫。

新四軍一師司令部編寫的《車橋戰役詳報》裡對於粉碎日軍此次夜襲有詳細記錄。新四軍是以迅猛的反擊,一舉徹底擊破了日軍的夜間攻勢:

(3月5日夜)八時許,敵集結主力向我猛攻,企圖突破三營陣地。我亦開始從敵側背進行反擊,首先六連突破敵軍陣地,進佔韓庄西頭﹔四連及特務一連分別由北及西兩個方向攻入,進行白刃戰,刺死敵六十余……(敵)又企圖向我防御陣地右翼草蕩突圍,卻遭受我猛力突擊,將敵在草蕩邊切成三段,另一部竄回小韓庄,為我火攻解決……

三澤金夫下令“向左轉”之后日軍遇到的“大水窪”,即是《車橋戰役詳報》裡記述的新四軍防御陣地右翼的“草蕩”。新四軍以猛烈的沖鋒粉碎三澤金夫親自率領的這次夜襲后,“草蕩”裡的日軍一下呈現出兵敗如山倒的局面。而下令“向左轉”后不久被擊傷的三澤金夫大佐,隨即成為了新四軍的一名俘虜,從此潰散的日軍再也沒有看見他們的大隊長。

三澤金夫被俘后,因傷勢過重而最終斃命。新四軍的戰報資料為此將其作為“擊斃”戰績進行記錄。但是有很多史料可以証明三澤金夫是先被生擒然后才斃命。

時任新四軍一師副師長、負責車橋戰役戰場指揮的葉飛,后來在《葉飛回憶錄》一書中記述道:“十時許,三營俘虜的日軍軍官中,有一名身負重傷而又狂呼亂叫的軍官,身挂銀鞘指揮刀,戰士們把他抬到包扎所時,已經死了。經俘虜辨認正是三澤大佐。”

直接指揮蘆家灘戰斗的一團團長廖政國有同樣的回憶:“十時許,二營即將俘獲的日軍送來了。其中有一名重傷的日軍軍官,身材矮小,滿臉橫肉上沾著血污。在送來的路上,他躺在擔架上,還掙扎著翻滾吼叫,但此時已毫無聲息了。經俘虜辨認正是山澤(三澤)!”

時任廖政國警衛員的張富根,也曾經回憶過1944年3月5日晚親眼目睹了在韓庄重傷被俘的三澤被送到廖政國處后才斃命。

現仍在世的新四軍老戰士封光,是蘆家灘伏擊戰的親歷者,70多年后他對於三澤金夫被俘仍有印象:“他矮矮的,胖胖的,身上穿著一件呢子大衣,負傷抬在擔架上還狂呼亂叫。”並且,封光在回憶時特地說,在將傷員抬往醫務室的過程中,有幾副擔架抬的都是日本傷兵。在一副擔架旁,有人看見幾個日本兵走過來啪地立正,向擔架上的人敬了一個軍禮。“我們就懷疑可能是這個人,后來經過俘虜辨認,果然是三澤。”

當時在一團團部工作的王昊,后來在《傳奇人生》一書中則有更詳細的細節記錄:

夜10時,第二營送來七個血污滿身的日軍俘虜,其中一人手臂負傷,用三角巾挂在頸脖裡,三個輕傷的步行,還用三副擔架抬著三個傷勢很重的鬼子。指揮所和附近的軍民歡呼起來:“看活鬼子!看活鬼子!”負責押送的是營部通信班長,一見毛奇新就說:“毛參謀,這個負傷最重的,是個大‘太君’,送來的路上還在擔架上翻騰吼叫,現在不響了。你看看是不是那個三澤”。毛奇新一看,這鬼子大“太君”已氣息全無,魂歸東洋島國了。這人身材矮小,留著短髭,雙眼微睜,露出一片眼白,蓋著一件呢子軍大衣,臂章、領章都已撕去。看不出軍銜軍階。毛奇新派人請師政治部敵工部一位姓鄭的干事,帶兩名日俘來辨認。兩名日俘走到擔架前,啪地立正,敬了一個軍禮,這負傷已死的日軍軍官正是三澤。

英勇戰績彪炳史冊

通過作戰俘虜敵軍重要軍官,是軍隊戰績的重要組成部分。抗日戰爭之中,因為中日軍隊之間武器的差距,中國軍隊可以完全控制戰場並且對敵軍官進行搜捕的戰斗不多。而侵華日軍的中高級軍官受所謂“武士道”思想的毒害,在失利時一般都會頑抗到底乃至自殺。因此,抗戰期間在戰場上生俘一名日軍軍官是很困難的事,俘獲日軍中級以上軍官更是難上加難了。

十四年抗日戰爭之中首次俘獲日軍大隊長的戰例,是1932年“一•二八”淞滬抗戰之中的十九路軍。1932年2月22日,十九路軍俘獲日軍第七聯隊第二大隊的大隊長空閑升少佐。戰斗結束后,日軍誤以為空閑升已戰死,認為丟棄了一名大隊長的尸首於陣地上是很恥辱的事,於是特地組織了一支敢死隊試圖尋獲空閑升的尸首。但空閑升不是被擊斃,而是被中國軍隊活捉了,日軍出動的隊伍遍尋戰場,卻一無所獲。

日本軍隊宣揚“武士道”精神,以被俘為恥,更何況是一個大隊長被活捉。於是,戰后,空閑升被迫祭拜了斃命的聯隊長林大八等人的墳墓后,到其被俘虜的戰壕裡自殺了,死后也沒有按照日軍“名譽戰死”的標准追晉一級軍銜。

空閑升的事例,讓日軍各級軍官更加忌憚被俘。抗戰的歷次戰役戰斗裡,日軍下級軍官(尉官)被俘的戰例都十分少見,中級軍官(佐官)被俘,則主要是交通工具損毀后逃生時被活捉。

正是由此原因,與中方史料從不同角度展示了三澤金夫被俘后斃命的史實不同,日方史料對此卻是閃爍其詞。軍史作家薩蘇先生此前收集日本史料中對於車橋戰役的記述時發現,“日本文獻的描述非常古怪,這個大隊長是‘負致命傷’”,並且說看了這一記錄“到底是打死了呢,還是負傷呢?讓人沒法弄明白”。從日本文獻對於三澤金夫下落如此含糊其辭的敘述可以看出,三澤金夫被俘后斃命的事實被日方掩飾了。

三澤金夫率部發動夜襲時,第五中隊的部隊被要求留守在公路上保護車輛。擔任第五中隊長的長谷川恆雄少尉因沒有參加夜襲而逃脫。他日后回憶戰況時,為了掩飾三澤金夫被俘后斃命的情況,曾在回憶裡罔顧事實宣稱:“本部的中村副官、橫地少尉和其他兵二三名,護衛三澤大隊長的遺體,整個晚上都在這個村落和進入的敵人交戰。”他回憶裡的庄是指三澤金夫被活捉的韓庄。但是,長谷川恆雄根本沒有進入過韓庄,也了解不到村庄內的實際情況。長谷川恆雄的回憶裡又記述3月5日當夜戰斗后“韓庄村落之中保持著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靜”。既然村庄裡處於沉寂狀況,日軍官兵又如何能夠整夜都與新四軍進行戰斗呢?從這些完全自相矛盾的記述裡,可以看出長谷川恆雄是說謊了。並且,長谷川恆雄甚至不知道隨三澤金夫夜襲的步兵炮小隊長日向勝少尉(被俘后參加新四軍,改名為山本一三)在戰斗裡被新四軍俘虜,在其回憶錄裡宣稱看到“日向少尉倒下了”。這一細節又一次顯示出長谷川恆雄回憶裡有關內容是無稽之談。而讓長谷川恆雄不惜編造細節而進行掩飾的事實,無疑即是三澤金夫成為新四軍俘虜的這一日軍眼裡的“恥辱”了。

三澤金夫的被俘后斃命,創下了十四年抗戰裡兩個戰績紀錄。他不僅僅是十四年抗戰裡中國軍隊作戰中俘虜的日軍最高軍銜軍官,也是抗戰裡斃命后尸身沒有被日軍搶回的最高軍銜軍官。在十四年抗戰裡,中國軍隊雖然曾經在地面作戰中擊斃過不少日軍大佐以上軍銜的軍官。但迄今為止披露的敵我雙方史料顯示,除了三澤金夫,其他戰斗因為未能完全控制戰場,日軍被擊斃的大佐以上軍銜的軍官尸身都被日軍直接帶回。三澤金夫最后被新四軍安葬,顯示出了此次戰斗裡日軍徹底失敗,戰場控制權完全被新四軍所掌握。

三澤金夫斃命時,臭名昭著的戰犯東條英機正擔任日本首相兼陸軍大臣。當時出現了這一怪現象:陸軍大臣東條英機向首相東條英機打報告,要求追晉三澤金夫的軍銜。首相東條英機同意了陸軍大臣東條英機這一報告。

於是,三澤金夫被追晉為日本陸軍少將,從而成為了新四軍戰果裡的一名日軍將官。而車橋戰役裡創造出的抗戰中通過戰斗俘虜日軍最高軍銜軍官的紀錄,將和這一戰役的偉大戰績一起,永遠彪炳新四軍英勇抗戰的史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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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趙晶、謝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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