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共產黨新聞網

黃海之濱斃敵酋

——記南通二窎戰斗

吳為

2018年02月07日08:29    來源:人民網-中國共產黨新聞網

(《世紀風採》授權中國共產黨新聞網發布,請勿轉載)

家喻戶曉的紅色經典電影《柳堡的故事》,是以1944年從南通轉戰到寶應縣的新四軍第一師第七團為背景的。片中男主人公——四班副班長李進登場時,原作者胡石言對於他的形象有一句描述:

腿上是他在夏家渡戰斗繳到的鬼子黃呢綁腿,用什麼藍色染過了,成了墨綠色,打得滾圓挺直。

這裡提到的“夏家渡”實際上是南方口音裡“夏”“謝”接近而產生的訛音,依據《陳毅軍事文選》的注釋,“夏家渡,實地名稱為謝家渡”。

另一部膾炙人口的紅色經典電影裡,也有一個情節:偽軍吳淞巡防團長黃元龍親口承認,“南通的保田司令給新四軍干掉了”。

電影裡這一段情節對應的是,1942年秋季時駐扎於江蘇南通的敵酋之一,侵華日軍獨立步兵第五十二大隊長保田兼一,1942年9月25日於南通境內的二窎鎮境內濫港河謝家渡附近被新四軍擊斃。保田兼一當時是中佐軍銜,他被擊斃后,侵華日軍將其軍銜追晉為大佐,成為了蘇中抗日戰場擊斃的最高軍銜日軍軍官。

而這一次痛擊日寇、擊斃敵酋的謝家渡戰斗,正是新四軍第一師第七團在粟裕師長直接指揮下完成的一個輝煌戰例。

抗日勁旅源自紅軍部隊

謝家渡戰斗又名二窎戰斗。參加二窎戰斗的新四軍第一師第七團,其前身可以追溯到1927年底由方志敏同志領導的弋陽、橫峰起義后組建的贛東北農民革命團。

1929年4月,贛東北農民革命團擴編為江西紅軍獨立第一團。土地革命戰爭時期,該部隊建制幾經變遷,於1934年下半年編入北上抗日先遣隊。1935年2月,北上抗日先遣隊從敵人包圍圈裡突圍,組成了中國工農紅軍挺進師,粟裕擔任師長。挺進師成立后,迅速向浙南進軍。經過和圍追堵截的敵人一次又一次的激戰,紅軍挺進師部隊在浙西南和閩浙邊區打開了局面,開辟了新的游擊根據地。

全面抗戰爆發后,南方8省的紅軍游擊隊隨后陸續改編為新四軍。1938年1月,以紅軍挺進師為主力編成了新四軍第二支隊四團。

東進抗日以后,新四軍第二支隊四團曾經挺進蘇南敵后,戰斗於日偽勢力在華統治中心南京郊區。1939年10月底,四團主力改編為新四軍蘇皖支隊,陶勇擔任支隊司令員。11月中旬,蘇皖支隊從小丹陽出發,經過南京南郊的溧水,越過滬寧鐵路線,進至揚中渡過長江,北上蘇中開辟敵后抗日根據地。

轉戰蘇中之后不久,蘇皖支隊編入了由陳毅任司令員兼政委、粟裕任副司令員的蘇北指揮部,番號改編為蘇北指揮部第三縱隊第三團。該團參加黃橋決戰后,又於海安休整時改番號為七團。

皖南事變爆發后,新四軍重建軍部,全軍整編為7個師。原蘇北指揮部所屬部隊編為第一師,粟裕擔任師長,原蘇北指揮部第三縱隊七團至此編為第一師第三旅第七團,並漸漸成為南通地區的抗日主力部隊之一。

中秋佳節的敵情

1941年4月20日,蘇中軍區正式成立。粟裕師長兼任軍區司令員。蘇中軍區下設四個分區。第四分區即為第三旅活動區域,轄南通、如皋、海門、啟東等縣。1941年9月,第七團和南通縣警衛團各一部組成了江海挺進支隊,分兵挺進通海地區。這裡隔江遙望上海,是南下江南的跳板。經過一年的斗爭,這裡以及附近的通西地區成為了較為鞏固的敵后抗日根據地,也成為了日偽勢力的眼中釘、肉中刺。

1942年1月中旬,粟裕師長率第一師指揮機關轉移到蘇中第四分區,具體指導第四分區的反掃蕩斗爭。而進入1942年后,日偽軍對蘇中敵后抗日根據地持續不斷進行掃蕩,平均每星期進行一次出動兵力500人左右的小規模掃蕩,每半個月進行一次出動兵力千人以上的較大規模的掃蕩。新四軍第一師兼蘇中軍區採取“一面鞏固,一面發展,在有利條件下積極殲敵”的方針,一次又一次粉碎了日偽軍的掃蕩,同時多次成功攻克日偽軍據點。據統計,僅1942年上半年,新四軍第一師兼蘇中軍區各部隊即作戰多達160余次,攻克據點20多處。日偽軍掃蕩毫無成效,被迫6月份起又發動大規模“清剿”行動。日軍投入獨立混成第十二旅團4個大隊,偽軍投入第一、第二集團軍所屬第十九、第二十二、第二十五、第二十六、第二十七、第三十四、第三十七師各一部,氣勢洶洶地對蘇中進行分區域“清剿”。

“為便利於指揮各兵團,以便適時予敵以打擊”,粟裕師長決定師領導干部分開活動,他本人即於6月中旬率師部電台一部轉移到南通石港附近的十總店。

1942年9月,為了提高地方武裝獨立對敵作戰的能力,也為了適應南通地區分散游擊的環境,新四軍第一師三旅以第七、第八團各兩個營合編為新第七團,駐扎於師部附近。

1942年9月24日是農歷八月十五中秋節。七團部隊剛剛打了勝仗,准備把祝捷和過節合一起進行慶祝,各連排練節目、教新歌、殺豬、買月餅,搞得熱熱鬧鬧。但是,9月25日晨,七團參謀長朱傳保和戰友們突然接到新敵情:日軍保田中佐親率五十二大隊一部和一幫“黑老鴉”(偽軍)向部隊駐地附近襲來了。

日軍獨立步兵第五十二大隊1939年5月7日正式成立於安徽蕪湖。1941年2月起擔任江蘇南通地區的警備任務,大隊本部(司令部)駐南通農業大學舊址一帶。

1941年9月,日軍軍官保田兼一中佐擔任了獨立步兵第五十二大隊長。此時南通大部分地區正被新四軍迅速開辟為較為鞏固的敵后根據地。保田從上任后即陷入了焦頭爛額境地。日本戰后編撰的日本獨立步兵第五十二大隊戰史裡承認:“保田部隊長就任以來,真的連把椅子坐暖的時間都沒有,一心一意東奔西走。”保田兼一上任后,部隊多次受到新四軍打擊。尤其是1942年6月3日三陽鎮戰斗(又稱斜橋伏擊戰)裡,日軍獨立步兵第五十二大隊“細川中尉”以下多人被擊斃,平射炮丟失了一門。

此次讓日軍大失面子的戰斗,正是七團進行的。七團奪取了這門十分珍貴的平射炮后,日軍獨立混成第十二旅團長南部襄吉竟寫了一封“乞求”信:“……貴軍三陽鎮伏擊,可謂英勇神速,殊堪欽佩,如蒙歸還皇軍前所丟失之平射炮,爾后貴我兩軍當和睦相處……”

南部襄吉的信隨即成為了笑柄。七團繳獲了日軍的大炮后帶到廣場上展覽,周圍幾十裡的老百姓、游擊隊,都興高採烈地趕來參觀。這門炮其后成為了新四軍第一師攻堅戰的利器,在車橋戰役中轟擊日偽軍碉堡還立了大功。

屢受打擊的日軍獨立步兵第五十二大隊,一直圖謀通過突然襲擊進行報復。依據日本獨立步兵第五十二大隊戰史記錄,二窎戰斗以前,該大隊“接到三余鎮北方地區的陶勇部隊正在集結的情報,決定以部隊主力將其掃蕩”。日軍眼裡的“陶勇部隊”,其實即是陶勇擔任旅長的新四軍第三旅。

此時,日軍獨立步兵第五十二大隊雖受到了多次打擊,但仍保持了侵略軍固有的驕狂心理。戰前,9月24日中秋夜時,該大隊還在戰前先舉行了歸國軍官的送別宴,保田兼一和眾多軍官便是在酣宴后踏上了不歸路。

依據日本獨立步兵第五十二大隊戰史裡的記錄,保田兼一率“百余兵力”,“9月25日天還沒亮,從三余鎮出發”,企圖襲擊新四軍“陶勇部隊”。

日偽軍大隊人馬出動后,原本沉浸於節日喜悅裡的新四軍七團上下,從清晨起即緊張關注著敵人保田大隊的動向。時任七團參謀長的朱傳保曾經回憶當時緊張的敵情:

偵察兵、通信員不停地一個接一個報告:保田大隊在二窎以南出現。

突然,又一個偵察員報告:保田大隊佔領了余西!

這句話,像錘子似的重重地敲在我們心上。余西,它是二窎偏南一點的村子,距離我們旅指揮部駐地劉家園很近。敵人莫不是要搞我們的首腦機關?這一情況,引起了我們的嚴重注意。不能繼續按兵不動了,要向余西方向調動部隊,要保衛指揮機關。

團指揮員們經過討論,最后預判出了保田兼一是想進攻二窎。於是駐守濫港河上謝家渡的部隊事先進行了戰斗准備。一次激烈的反掃蕩戰斗,隨后即於濫港河畔打響了。

二窎激戰斃敵酋

新四軍第一師偵察科長嚴振衡回憶,偵察科當時向粟師長提供了可靠情報,“這次保田隻有一個多中隊,長途奔襲而來”。粟裕師長立即決定予以殲滅。

七團二營五連首先與敵人前衛交戰后,粟裕師長率領嚴振衡以及參謀和警衛員趕到七團指揮部,親臨一線進行指揮。七團指揮部是敵人丟棄的一座磚石結構的碉堡。粟裕師長登上碉堡,居高臨下了解戰斗局面。戰斗打響后突然下起了瓢潑大雨,嚴振衡回憶粟裕師長當時放下望遠鏡,回過頭笑著對他說:“嚴振衡同志,你看,下雨很好,路地、稻田都是泥濘,這種情況敵人沒什麼准備,老天幫忙。他兵少,又無援兵,一定要消滅他!”

五連據守河岸抗擊日軍后,日軍進攻受挫。日軍獨立步兵第五十二大隊戰史裡記述,渡河時,受到“二瀉(窎)鎮部落的敵人的狙擊,不斷出現負傷者,前進被阻止”。

此戰裡逃脫的日軍第二中隊機關槍手岡本軍一后來回憶:“就在二瀉(窎)鎮的跟前開始了戰斗,我覺得戰斗開始之后14時還是15時左右,隻前進了200米,敵人的子彈變得猛烈,漸漸地受到右手邊來的攻擊,負傷者不斷出現……保田部隊長因為形勢不利,為了調整態勢,命令后退,隻后退了200米,乘船渡水渠,以在那裡的民宅為遮蔽,變成了挾著水渠的戰斗。”

日軍半渡之際撤退回南岸謝家渡的舉動,當時曾經讓我軍指揮員有些困惑。朱傳保回憶當時他們發現敵人“見機會不好,想收兵了,可是他又舍不得罷手。特別是看我們壓得不緊,便在夏家渡又停住了。”正是因為保田兼一並不是確實想撤回,所以這僅僅200米的距離,日軍施放煙幕彈后幾個小時才通過。日軍戰史裡稱:“部隊長親自指揮重機,一邊對敵人猛射,一邊在渡河點集合,完成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

此時,新四軍七團多個連隊從不同方向涉水渡河,迅速包圍了謝家渡。三營六、七連攻取了西、南方向兩個院落,切斷了敵人退路。隨著包圍圈的形成,9月25日日落時,日軍的末日就要來到了。

但是,日軍困獸猶斗,繼續進行頑抗。敵人龜縮在這個居民點裡修筑工事。居民早已跑光了。敵人在民房的牆壁上全部打上槍眼。這裡民房的牆壁都用泥、草堆砌,約有1公尺厚,一般子彈打不穿。敵人據此負隅頑抗。新四軍隨即使用火攻,粉碎了日軍據守房屋的計劃。

七團《戰斗報》報社的嚴安林,對於此后戰局有很詳細敘述:

嚴昌榮團長來到一線指揮。他對六連連長劉永鬆下令:“劉連長,日本鬼子作惡太多,欠下許多血債,烤它的山芋!”劉連長率領戰士奮勇接近敵人,用排子手榴彈投向敵人盤踞的草房,“轟!轟!轟!”在激烈的爆炸聲中,草房立即著火燃燒,火光染得滿天通紅,敵人被迫奪門而出,四散亂竄。

新四軍增加了兵力,向水渠對岸接近時,雙方互投手榴彈。作為據點的草葺獨戶房子著火了,周圍如同白天一般明亮、赤紅。謝家渡村落沖天火光裡,保田兼一妄圖乘船逃跑。嚴安林回憶:“我七團集中輕重機槍向敵怒射,打得敵人哇哇嚎叫,紛紛飲彈而亡。保田本人腿部負傷。他在草房內,手持戰刀,殘暴成性,把所有負傷的日兵趕到熊熊的烈火中,為效忠日本天皇而死。但他自己卻叫士兵扶他上渡船,妄想乘船逃走。”而日軍記錄為了美化保田兼一,卻把事實描述為:“部隊長讓戰死傷者乘上民船,決定暫且撤退,但是處於極近距離的混戰狀態,那個民船被敵人一方奪取了。為了把它奪回來,部隊長站在前頭,三次果斷突擊。終於一彈貫穿保田部隊長的前顎部,切斷頸動脈。”

保田兼一被擊斃后,日軍群龍無首,四散逃竄。日軍獨立步兵第五十二大隊遠在南通的本部接到求救后,以中隊長小寺中尉為臨時指揮官,連夜集結各分遣隊殘留兵力向三余鎮前進。日軍獨立混成第十二旅團長南部襄吉聞訊后大驚失色,親自率領救援隊也到達三余鎮。但是保田兼一和他帶領的部隊已經覆滅,保田的佐官軍刀也被新四軍繳獲了。

次年,新四軍軍長陳毅回顧此次戰斗時,指出戰后送還保田兼一尸首對於日軍的震動,並且指出了此戰的意義:

去秋九月二十五日,南通戰斗,我軍殲滅敵保田大隊長以下日兵八十五名,偽軍三百余名,戰斗形式為伏擊。該敵於夏家渡被我待其半渡襲擊之,敵退守沿岸村庄頑抗,我繼攻入該村,半夜放火圍殲,始克競功,敵偽全部就殲,生擒五名。戰后我軍檢還保田尸首於南通,以示我之偉大器度,敵方收尸復信感謝謂:“貴軍戰后歸還戰骸,寬仁厚德,誠貴軍政治之勝利。”是役我軍由奇襲轉為強攻,傷亡亦達百余名。這一戰役之意義,在於阻止了敵偽下鄉挺進之企圖。

而日本獨立步兵第五十二大隊戰史裡,也無可奈何哀嘆:“大東亞戰爭開戰以來,香港、馬來、菲律賓、爪哇、緬甸、婆羅洲及南太平洋各戰線上獲得了輝煌的戰果,后方的國民雖然陶醉在大勝利中,但是在華中的蘇北戰線上卻重復著這樣慘烈的戰斗……命運悲慘的部隊長,實在是可憐之至。”

來源:《世紀風採》2018年1期

(責編:曹淼、謝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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