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獄中豪杰

王桂環

2018年04月10日08:32    來源:北京日報

原標題:獄中豪杰

草嵐子監獄的共產黨員堅持鍛煉身體。

今日草嵐子胡同。

西城區府右街附近坐落著一條叫草嵐子的胡同,在春日艷陽的照耀下,顯得格外靜謐。可是80多年前,也就是上世紀30年代,這裡的草嵐子監獄曾關押了陳原道、安子文、楊獻珍等兩批中共河北省委干部,上百名黨員。5年中他們在監獄中堅持學習、斗爭,譜寫了一首波瀾壯闊的共產黨人正氣歌。

七天七夜的絕食

而在此時,黨支部得到一個嚴峻的消息。據軍法處一位有革命傾向的看守透漏:“南京那邊的回答很堅決,‘隻要不是打死的,算不了什麼,拉出去埋掉就完了。’”

“這裡有共產黨的支部,有帶頭鬧事的,你知道嗎?”除夕夜,草嵐子監獄的辦公樓上,國民黨軍法處的長官非常生氣地問著。

欒管理員晃動著肥胖的身軀,低頭一邊裝作認真思考,一邊在腦中迅速地轉著:有沒有共產黨支部不清楚,但是有帶頭的是肯定的。殷鑒不用說了,是共產黨,這是早就招供了的。那姓楊的、姓劉的、姓張的、姓徐的,哪一個不是他們一個眼色,下邊就一個動作。但是這是絕對不能說的,一個是這些人平時對自己夠意思,沒少幫襯﹔另一個,一旦透露一點信息,上邊一定會刨根問底,弄不好自己的飯碗都得砸了。於是,欒管理員硬著頭皮,很肯定地說:“沒有,這個真沒聽說過。”

“沒有?!你在這工作幾年了?”軍法處的頭頭惱羞成怒,把桌子拍得啪啪響:“這次絕食鬧得這麼凶,這麼齊心,有綱有領,有進有退,你還敢說沒有帶頭的?一群飯桶!”

欒管理員嚇得一聲不敢吭。

“給我查!一定要查清楚!”

1934年冬天的一陣暴風雪之后,草嵐子監獄好像陷進了一個巨大的冰窟。監獄的頭頭們本來就不把政治犯當人看待,此時更是在精神上、生活上加緊了虐待:殷鑒的腿被摔斷了﹔孔樣幀的胳膊潰爛了﹔喬國禎、趙镈渾身關節疼得鑽心,兩條腿都抬不起來了﹔劉瀾濤得了夜盲症﹔化名萬曲非的魏文伯得了肺病,直咯血﹔馮基平的心絞痛疼得直冒冷汗,過速的心跳聲,連坐在對面的難友都聽得到……可是根本得不到醫治。如果任由這樣下去,不用判刑,政治犯早晚被折磨死。為了爭取一點學習、生活條件,經過長期慎重地醞釀,12月中旬,獄中黨支部建立了絕食斗爭指揮部,正式下達了絕食動員令。提出三條要求:1.全體下鐐﹔2.自由閱讀公開書報﹔3.增加火爐。絕食是向死而生,一旦開始就沒有了退路,否則以后的斗爭會更加艱難。

按指揮部的部署,監房裡喊痛叫冷的呻吟聲增多了﹔要求到醫務室看病的也多了。監獄管理員姓欒,為了安全起見,大家戲稱他為Blue。Blue下來巡視時,劉錫五叫住他:“管理員,我的腿疼得不行了,我要求下鐐!”

“你帶著小鐐,還要求下鐐,別人帶著二號鐐怎麼辦?不識好歹。”

“我們要求全體下鐐!”同監號的難友聲援。

Blue厭煩地哼了兩聲,“你也跟著起哄,想換大鐐嗎?”

“要求全體下鐐怎麼是起哄?”對面監號有人在喊,號筒裡不斷傳來呻吟聲。

“管理員,鐵鐐把我們摧殘得太慘了!現在多少人躺倒不能走。”劉錫五接著說,“我們是政治犯,不能忍受這種慘無人道的摧殘,我們要求全體下鐐是合理合法的。”

“全體下鐐,我做不了主。”

“你做不了主,那請你上報吧!”

“上報也是白搭!”Blue扭頭走了,他走過的監號大家都在要求下鐐、看公開書報、增加火爐。

Blue看事情越來越大,怕擔負責任,隻好上報。上面當然不會准。絕食斗爭造勢成功:是監獄當局逼迫我們走上絕路,應由監獄當局負責。下一步就是掌握時機,宣布絕食。

接見日,大家紛紛向親人講戴鐐的痛苦,沒有書報讀,沒有火爐、冷得受不了……同時,黨支部秘密向市委寫了報告,得到同意后,擬出新聞稿,交牛保正偷偷送出去。見時機已經成熟,一天吃早飯的時候,由徐子文吹響了絕食的號角。

斗爭開始后,大家紛紛找看守要信紙寫好絕命書,然后在枕下藏好事先准備好的食鹽包(吸取第二監獄斗爭的經驗,喝鹽水能保持體力),開始靜臥。

傍晚,監獄就叫看守給南北號筒各增加了一個大火爐,過道中間的小火爐也換成了大的。監獄裡不那麼冷了。初步的勝利,使大家受到鼓舞。但艱苦的斗爭還在后面。

第一天、第二天,監獄做好了飯菜送到監房,看守們端著一碗碗噴香的飯菜到各監號門洞口勸說:“這是特地給你們做的飯菜,吃吧!”沒有人搭理。放風時,去廁所的人少了。

第三天是關鍵,身體好一點的,也有些軟弱無力了。最難受的是腸胃一陣陣抽搐發疼,嘴干唇裂,“飢火中燒”。為了減少體力消耗,大家不再出去小便,隻在炕前地上放個洗臉盆,監號裡開始熏臭難聞。

中午,看守把難友們拒食的饅頭拿到爐火上烤,頓時饅頭的香氣飄到各個監號,刺激著大家的嗅覺和食欲。一個看守走進馮玉書的監號,把蛋糕放在他嘴邊勸誘:“多香呀,吃點吧!”“滾開!”馮玉書一聲怒喝。

堅持不住時,大家就互相鼓勵,小個子的張友清給大家講自己的經歷,講《紅樓夢》,但他自己卻在絕食的第四天餓昏了過去。一向身體強壯的劉錫五起身想拿茶缸喝兩口鹽水,一陣頭暈,好在旁邊的李烈非扶了一下才沒摔倒。這也讓大家開始擔心起重病號們,其實一開始,考慮到患病難友的身體狀況,支部是不同意他們參加斗爭的,像馮玉書原本就患有先天性心血管漏血病,還有胃病,絕食太耗體力了,但是那些難友堅決跟大家一起戰斗。

晚上,牆上的信號敲響了,一個紙卷從牆上角燈孔裡傳到個各監號,羅霖祥吃力地扶著炕沿下地撿起紙卷,在牆上敲了幾下,回了信號。劉昭馬上掙扎著爬起來到門洞邊放哨,羅霖祥打開紙卷,是一張小報和黨支部的通知:“指揮部通知:1.我們的絕食消息,《東方日報》已經登出﹔2.……”羅霖祥念完又展開報紙繼續讀。讀完重新卷好,走到南牆敲了幾下,聽到信號,把紙卷從角燈孔扔了過去,大家重新爬上炕躺好。知道絕食的消息被登出來了,大家都很高興,雖然只是一家小報。

第四天以后,已經不感到怎麼餓了,但大家的身體明顯地瘦了,肚子凹下去了,胸腹部壓得慌,全身虛弱不堪。腳上的鐵鐐顯得更加沉重、咬腿,恨不得馬上把它卸下來。

訓育員過來威脅:“你們想在報上登出消息,讓記者來採訪,幫你們說話,那是不可能的。實話告訴你們,《東方日報》已經被查封了,其他報紙誰還敢登?火爐已經給你們加了,還不知足?上邊明白交代了:全體下鐐不可能,看書報可以談,但要馬上復食。不然餓死一個埋一個,餓死兩個埋一雙!”

“你們都絕食四天了,再下去會白送命的。”Blue也在旁邊幫忙勸說,“你們都年輕,再慎重考慮考慮吧。”

“我們既然絕食就不怕死,全體下鐐辦不到,就沒什麼可談的。”

第五天,軍法處來了個副處長,殷鑒等幾人被背上去談判,沒有結果,但說明軍法處開始著急了。

第六天,整個監房已臭氣難聞,看守進來都要戴上口罩。一個老看守打開李楚離、徐子榮、胡敬一的六號牢房,看著這群有知識的年輕人垂危的樣子,禁不住偷偷落淚。

而在此時,黨支部得到一個嚴峻的消息。據軍法處一位有革命傾向的看守透漏:“南京那邊的回答很堅決,‘隻要不是打死的,算不了什麼,拉出去埋掉就完了。’”

第七天,更多的難友陷入昏迷,重病號已經不保旦夕,監獄裡呻吟聲都沒有了。除了看守偶爾過來添點煤,整個監房沉寂得像個墳墓。死亡威脅著每個人。

下午,大家正昏昏沉沉的,“殷鑒,叫你上去談判!”接著一陣開牢門聲,看守過來扶著殷鑒出去了。軍法處撐不住了!又過了一會兒,“每個監號派一個代表出來!去參加談判!”

大家的心懸了起來。

軍法處徹底攤牌了:“三個要求,火爐已經增加﹔公開看書報復食后可以談﹔全體下鐐絕對辦不到,但重病號可以,一般政治犯可以換小鐐。前提是立即復食。”

支委分析了各種利弊后決定:“絕食已經取得基本勝利,可以復食。復食可以保存實力,准備繼續戰斗,不怕監獄不履行條件。”

冬天的太陽光從西牆的鐵窗口照進監號,雖然是太陽的余暉,但七天七夜的絕食斗爭取得了勝利,讓大家感覺到了一絲溫暖,卻讓軍法處的頭頭們年都沒過好,也因此招來了“夜貓子”。

“夜貓子”進宅

Blue把殷鑒叫去,神情緊張地說:“吳法官把你們12人判了死刑,由憲兵三團直接呈報南京中央軍事委員會了,等批文一到就要執行。”

1935年春,北平的天空依舊肆虐著西北風,下午時分,狹窄黑暗的監號過道裡突然傳來欒管理員的喊號聲:“112號,進北監3房﹔113號,進南監5號。”

一個小個子男人慢慢踱進了胡錫奎的監號,看走路的姿勢應該是受過重刑了。“牛班長,你把登記著每個犯人姓名、判刑年限的紙條貼在每個監號的門上!”監號外繼續傳來Blue的命令聲。

放風時,支部的人有的跺腳,有的故意來回走動,把腳鐐弄得嘩嘩響。巡視的看守嫌吵,早就遠遠地躲開了。

“新來的接觸后覺得怎麼樣?”殷鑒一邊裝作散步一邊問。

“看上去挺沉穩,說是中央特派員,說的也都是我們以前的事。我們的同志私下跟他透漏了一些黨支部的情況,想發展一下。”

“最近風頭有點不大對勁兒,絕食斗爭爭取來的條件都沒了,這個人還得繼續觀察!”殷鑒打斷了胡錫奎。

“確實有個小細節挺可疑。”

殷鑒示意他繼續說,“他把蘇聯派給蔣介石當顧問的加侖將軍說成了蘇家倫。”

殷鑒低頭想了想,“想辦法多試探試探,別輕易透漏太多。”

一天早上,“新難友”正坐在鐵窗前的鋪蓋卷上凝神窺望后院北監放風的政治犯,一旁的馬玉堂突然喊了聲:“蔣委員長!”就見“新難友”猛然站起,腳上鐵鐐碰的當啷一響,兩腳跟並齊,挺胸收腹,兩眼瞪圓平視,身體筆直地來了個立正。

“你這位共產黨特派員,對蔣介石倒是畢恭畢敬呀!”馬玉堂戲謔著“新難友”。

晚上,東邊屋子放哨的同志突然看到有個人影快速地從辦公室下來,溜進了監號樓,趕緊發出警報。大家停止學習討論,有的裝睡覺,有的閉目養神,但奇怪的是大家等了很久,也沒見有人進監號巡視,只是隱約感覺有雙眼睛不時地往監號裡望,有人在監號外監聽。大約過了半個時辰,牆上才再次傳來放哨同志警報解除的信號,這樣的情況大約持續了一個月。大家給這個人起了個外號“夜貓子”。

“夜貓子”名叫吳振廷,是個叛徒,任過河北省團委書記,現在是臭名昭著的國民黨中央憲兵三團的團副。很多老難友都認識他。絕食斗爭后,政訓處認為軍法處對政治犯管理不力,監獄裡一定有共產黨支部,有帶頭的,必須抓住証據,拉一個黑名單判處死刑。於是專門請憲兵三團派干員過來進行偵查、審訊,准備定罪開刀。

“周斌,你的藥到了。”看守班長牛保正又來給周斌送藥了。

周斌因為在被捕審訊中受盡各種酷刑,肺氣管破裂,經常大口大口吐血,在監獄裡得不到救治,病情越來越嚴重,這次都被送到停尸房了,幸好徐子文在整理他身上的衣服時,發現還有輕微的心跳,趕緊找來醫生才保住了性命。

“徐子文,你過來,我告訴你他的藥怎麼服送。”牛保正蹲在周斌的旁邊,一邊指著藥一邊壓低了聲音對徐子文說:“新來的法官天天都在偵察你們的活動,看你們的檔案。那兩個新來的政治犯也是他帶來的,他們是專門來整你們的。”說完,又放高了調門:“聽明白了嗎?可得記牢了,要不就真沒命了。”

放風時,黨支部成員躲到茅廁裡互換了信息,指示大家:最近一段時間停止一切學習、討論,文件、書籍的傳遞也要停止。

通過一系列公開的和暗中的偵查,對獄中黨支部有所了解的“夜貓子”布置了一幕審訊。

審訊室的窗戶用黑布遮擋,屋子裡點著蠟燭,牆上挂著蔣介石的像和國民黨黨旗,貼著反共啟事。“夜貓子”坐在屋子中間的條桌后面,兩旁站著幾個帶槍的便衣。殷鑒被帶了進來,“殷兄,久違了。”“夜貓子”從桌后站起來一陣寒暄。殷鑒走過去不客氣地坐下。

“那咱們就直說吧,”“夜貓子”坐下來擺開了長聊的架勢,“你們幾十個人,建立了秘密黨支部,組織犯人抵制反省,對抗審查,還搞絕食鬧監,拒不悔過自新,問題很嚴重。”

“你了解的比我還清楚,既然你都查清了,也沒必要審我了。”殷鑒不動聲色。“夜貓子”知道跟共產黨打交道急不得,於是又慢慢坐回去,“政府對共產黨的反省政策夠寬大了,你們已經過三次審查,再頑固抗拒反省,后果不用說你也知道。現在共產黨已經失敗。你是一個人才,國家需要你,隻要你在反省書上簽個字,承認以后不再參與共產黨的任何活動,兄弟就能保証你前途無量。”

“道不同不相為謀,你就別再費勁了。”

6月下旬的一天,兩個新來的特務被調走了,“夜貓子”親自指揮監房進行大調號。12名難友被調到南監兩個大監號裡換了重鐐集中關押,完全同大家隔離了。

過了幾天,趁著“夜貓子”不在,Blue把殷鑒叫去,神情緊張地說:“吳法官把你們12人判了死刑,由憲兵三團直接呈報南京中央軍事委員會了,等批文一到就要執行。”

知道消息后,12名難友抓緊時間把自己犧牲后黨組織的干部配備和獄中斗爭的方針做了妥善安排。

一天,Blue急匆匆跑來!“我是來告訴你們好消息的,那個吳法官昨晚很倉促地走了,連何應欽和政訓處的人都走了。昨天何應欽同日本簽訂了一個協議,規定華北特殊化,南京國民黨勢力立即全部撤出華北,他們連夜都走了,管不著你們了。”

靠攏的死神悄然遁去了,12名被判處死刑的難友又重新回到了原來的監號開始了緊張地學習。

獄中黨校

等確定三個人都把內容記住了、理解了,羅霖祥輕輕地捶了捶隔壁監號的牆,很快從隔壁傳回了回應聲。於是羅霖祥把學習材料卷成書卷,從牆角上一燈照兩個監號的角燈孔扔了過去,給鄰號的同志去學習了。

昏暗的病號房內,楊仲仁扶著郝清玉吃了藥后,給他掖好被子。看了看監號外,怕被病毒傳染的看守早就躲開了。

“幫我看著點。”

“嗯!”郝清玉點點頭。

楊仲仁迅速從床下破褥子底下拿出兩張裹藥的紙展平了放在床邊。撬開牆角的一塊磚,從下面摳出一本英文版的馬列書籍和一小節鉛筆,跪趴在床邊,翻到上次的頁碼,急速地在裹藥紙上寫著。偶爾抬頭快速掃一眼門外,凝眉聽聽動靜,再低下頭繼續奮筆疾書。楊仲仁正在翻譯的是獄中難友的學習材料。

在草嵐子監獄漫長的艱難歲月中,為了堅定大家的信念,黨支部帶領大家堅持不懈地學習馬列理論,愣是把國民黨的監獄變成了“紅色黨校”。

要學習,教材怎麼來?

一次,監獄看守班長牛保正收到老家的一封信,說老母親病重,無錢醫治。他十分焦急,又不願讓其他看守知道自己家中窘迫的境況。他看楊仲仁像個文化人,就請他代筆。寫信的過程中在楊仲仁這個“囚犯”面前,牛保正毫不掩飾因老母親貧病交加自己卻不能盡孝的愧疚,涕泗橫流。

隨后,每當牛保正值勤時,楊仲仁便主動跟他搭話,一面熱誠友善地安慰他,一面偷偷地把自己僅有的一點錢拿出來塞到牛保正手裡,囑咐他寄給老母親。兩人越來越熟后,一次楊仲仁向牛保正抱怨:“兄弟是個讀書人,生平沒有什麼嗜好,就是喜歡看看書,讀讀報,但進來已幾個月了,既看不到書,又看不著報,心裡實在憋悶得慌。”

牛保正看看周圍沒別人,就小聲說:“我去給你買一本吧,但你千萬別走漏風聲。”

從此,一條輸送書籍的“管道”,在楊仲仁的努力下順利地開通了,並且從未發生任何紕漏。用類似的辦法,黨支部也做通了其他一些看守的工作。這樣一來,同志們需要的報紙、刊物以及理論書籍就被偷偷地運入獄中。

一天放風回來,小組長羅霖祥回到監號后,趁著看守不注意,興奮地取出帶回來的學習材料,這些材料因為每個監號的同志都要輪著學,時間很緊,隻能在一處留半天或一個晚上,學完了要馬上送走。同一個監號的馮玉書和劉昭看到后,立馬一個快速站到窗前(監視前院辦公樓),一個站到了炕前門洞口(監視看守),確定沒有看守注意后,按照老規矩,羅霖祥開始小聲地通讀材料,馮玉書和劉昭則一邊瞪圓了眼睛放哨,一邊認真地默記。一遍讀完后,不用打招呼,馮玉書過去接過材料開始分段慢讀,羅霖祥則站到馮玉書原來的位置一邊放哨,一邊學習。第三遍換劉昭來讀。三遍讀完后,他們開始就互相提問並小聲地展開討論。等確定三個人都把內容記住了、理解了,羅霖祥輕輕地捶了捶隔壁監號的牆,很快從隔壁傳回了回應聲。於是羅霖祥把學習材料卷成書卷,從牆角上一燈照兩個監號的角燈孔扔了過去……

除了白天學習,夜晚九時熄燈以前,大家還要進行小組討論。一次,大家正在討論的時候,一名看守突然從辦公樓下來檢查。監號東邊屋子放哨的同志遠遠地就從鐵窗口看到看守從辦公樓下來了,趕緊向西邊站崗的人伸出一個拳頭,表示有敵情,於是大家趕緊把書報或寫的東西藏起來,停止一切討論,並向隔壁牢房的牆上敲兩下,然后隔壁的人依次把這個報警信號傳到下一個牢房。檢查的看守過來后,晃悠了一圈,什麼也沒查到,又回去了。東邊站崗的同志五指張開悄悄伸出去,表示警報解除,西邊站崗的同志看到信號,向隔壁牆上敲一下,大家依次把解除信號傳到各個牢房,討論重新開始。

秘密運進來的書籍和資料由楊仲仁在病號房鋪了磚的地上,扒起兩塊磚,挖個坑把書藏在裡面,上面再照原樣蓋上磚。放風時間,監獄看守怕政治犯串聯,規定南北監分開放風,黨團員們就利用放風上廁所的機會傳遞學習材料。第一批放風的人蹲在廁所裡不走,等第二批放風的人進廁所時,互換教材。有時,還利用放風的機會,從早已秘密拆鬆的后窗鐵絲網角邊傳遞。為了防止被看守們察覺,大家傳讀完的材料交回楊仲仁,他用水搓洗爛,倒在馬桶裡,第二天去廁所時,提著馬桶倒到茅坑裡。

獄中黨校培養了一大批國民黨眼中的“死頑固”。

1933年8月的早上六點,太陽斑駁地從東牆的小鐵窗照進來,給這個五尺寬、一丈來長的獨居二號監獄帶來了些許光亮。

原本就瘦得皮包骨的郝清玉,靜靜地躺在鋪著破褥子的板床上睡著了,此時的他頭發、胡茬很長,幾個月的監獄折磨已經使他變得連獄友都快不認識了。

“你簽個字,馬上就能好,”隨著一陣腳步聲,監獄訓育員帶著一名看守走了進來,對躺著的郝清玉說:“你病成這樣了,不出去治病就真的完了,隻要你在這張反共啟事上按個手印,立馬就能出去,我們還可以送你去德國醫院治病。你起不來,我可以幫你在手上涂上墨。”

郝清玉閉著眼沒有說話。“哼!死頑固!那你就死在裡面吧!”

那天深夜,格外悶熱,伴隨著難友們嚴重關節炎慘不忍聞地痛苦呻吟聲,突然,號筒裡傳來了一聲哀痛的叫喊:“郝清玉不行了!”瞬間,整個監獄響起了稀裡嘩啦的腳鐐聲,很快又安靜下來。

第二天清晨,在全體難友的強烈要求下,大家懷著沉重的心情,依次走進獨居二號,向著郝清玉的遺體告別。大家忍著病痛,使勁地把鐵鐐敲擊得更響,那是一曲悲壯的哀樂,更是一種憤怒的抗議。

“劉錫五,你的燒雞!”看守在監號外喊著,劉錫五接過燒雞,轉身高興地蹦了起來,“難友們,放心出獄吧!”燒雞是黨組織發出的暗號。隨著日軍侵華的進一步深入,從1936年9月開始,52名久經考驗的共產黨員按照中共中央指示先后分九批走出草嵐子監獄,奔向抗戰前線。幾年的監獄學習、斗爭歷練出了14位中共七大代表,一位全國政協副主席,幾十位部級干部……

(責編:常雪梅、謝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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