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讀懂毛澤東

幾年前，湘潭大學研究毛澤東的知名專家李佑新教授訪問日本京都大學，問一位研究蔡和森的學者研究毛澤東嗎？該學者表示研究的難度很大。這可謂知難而退，難能可貴。確實，我們如果沒有寬闊的視野和相對完善的知識結構，沒有歷史感，是難以真正研究和讀懂毛澤東的。

研究毛澤東，就必須的基礎知識來說，起碼要懂得世界近現代史，懂得中國古代史包括思想文化史、中國近現代史、中國共產黨史、中國革命與建設史等。就專業知識要求來說，起碼要熟悉毛澤東的生平、思想和事業。這非一日之功，這既要了解毛澤東為何能從一個鄉村少年成長為一位共產主義革命家，也要了解毛澤東的哲學理念，毛澤東思想體系及其組成部分。

毛澤東是從中國舊社會走出的人物，又是中國新社會的創造者。毛澤東所處的時代是革命時代，主客觀條件使他成為革命的發起者和組織者。毛澤東的思想，是在漢語文化背景中，把馬克思列寧主義與中國革命和建設的具體實踐相結合過程中形成的，包含了政治、軍事、經濟、外交、文化等等。這諸多理論相互貫通，構成毛澤東思想的有機整體。如果我們學有專攻，單方面掌握其中某一理論，也要花相當的工夫，因為這種研究絕不能孤立地進行，否則失之片面，窺斑而不能見豹。可見，一位研究者如果沒有相當的基礎理論修煉，沒有足夠的知識儲備，就不可能具備讀懂毛澤東著作的起碼條件。

解釋學的一個觀點是，要比作者本人更好地理解作者。這要求力圖了解作者的經驗生活，在類比中再現其作品的創作過程。這一原則對研究和解釋毛澤東也是適用的。

毛澤東是20世紀革命時代的歷史偉人，一個成長在和平時代的后輩憑什麼去准確理解和解釋他呢？唯一的方法是閱讀，閱讀歷史文獻，閱讀經典﹔並在閱讀中理解，在現實中通過類比推理體會其人其書。這種閱讀與理解之路艱難，因為這要求與研究對象的視界融合，不僅要有基礎與專業知識，還要具有特別知識，如毛澤東接受過怎樣的教育，曾經讀過什麼書，有過什麼樣的重要經歷，這都要悉心了解，要去精研、閱讀與考察，力求與毛澤東的內在生活相一致，否則既存的時空差距無法補救，單靠嚴密推理不能真正解決問題。

不了解毛澤東的成長經歷和所接受的教育，就難以解釋毛澤東為何能成為中國新社會的創造者。而了解這些則可以作出較合理的解釋，毛澤東生長在湖南湘潭偏僻的韶山沖，家庭先給他非常重要的影響。潛心向佛的母親給了他善良與慈愛，當過兵的父親給了他勤勞與精明。中國傳統教育最初養育了他的遠大志向，上私塾讀經書史書令他領略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道理，看《西游記》《三國演義》《水滸傳》等書則養成他的反抗精神和生存智慧。后來在長沙湖南第一師范學校讀書，毛澤東不僅學會了做一名優秀的小學教師，更是得到恩師楊昌濟的指導。楊昌濟作為時代的啟蒙者，倡導的教育對於中華民族進步、對於人類社會進步極有意義。他一生以教育為志業，其教育思想對毛澤東有重要影響。具體內容是：體察國情、取法中外而治學，以教育為“無此為大”事業﹔教育的目的是立德樹人，培養有競爭能力的個人﹔辦學要有配套的制度與課程設置﹔要有良好的教育方法、培養良好的校風﹔教師要為人師表，要關愛學生。此外，蔡元培的教育思想，美國教育家杜威的教育思想，也給毛澤東以積極影響。這讓毛澤東成為中國共產黨創始人后，能發揮教育家的特長，進行大眾啟蒙教育、社會革命教育，教會人民如何起來進行民族民主革命，並最終奪取了新民主主義革命的巨大勝利，繼之把中國引向社會主義。

如果研究者不知道毛澤東讀過的書就會產生盲點。例如，筆者以前未關注德國生物學家恩斯特·海克爾的《宇宙之謎》一書對毛澤東的影響很大，就不知道毛澤東開闊的宇宙視野是從哪裡來的。毛澤東晚年幾次提及自己曾讀過《宇宙之謎》。這本書對引導毛澤東哲學視野向宇宙擴展並認為事物總是處於無窮的變化過程中的觀念形成至關重要。海克爾的這部自然哲學著作以達爾文的進化論為據，認為人類進化史是宇宙進化史中的一部分，並反對上帝造世說，堅持一元論。毛澤東亦確信天體、地球有自己的起源、形成、演化和發展過程﹔植物、動物和人類有自己的起源和進化，生物從無生物進化而來，人類從生物、動物進化而來。1960年代，毛澤東曾指出：“人類總是不斷發展的，自然界也總是不斷發展的，永遠不會停止在一個水平上。”停止的觀點是錯誤的觀點，因為它“不符合大約100萬年以來人類社會發展的歷史事實，也不符合迄今為止我們所知道的自然界（例如天體史、地球史、生物史，其他各種自然科學史所反映的自然界）的歷史事實”。在毛澤東看來，新陳代謝是宇宙間普遍的永遠不可抵抗的規律。這是對海克爾的觀點的升華。

同時，把握重大歷史事件對研究毛澤東是至關重要的。例如辛亥革命、五四運動、馬克思列寧主義傳入中國與中國共產黨的創建、國共合作與國民革命、土地革命戰爭、抗日戰爭、解放戰爭、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社會主義革命與建設，等等。通過這些歷史事件，我們可以看到毛澤東怎樣從一名革命者歷練成為一位革命家、一位新社會的開拓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