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共產黨新聞網

汪建新:感悟毛澤東修改詩詞的藝術和境界

2018年11月08日08:07  來源:人民網-中國共產黨新聞網

【主講人】汪建新,中國井岡山干部學院教授、副院長

【講座主題】感悟毛澤東修改詩詞的藝術和境界

【主要內容】

一、毛澤東在哪些方面修改詩詞

二、毛澤東如何修改詩詞

三、從毛澤東修改詩詞中,我們能得到什麼啟示

【講座全文】

各位網友,大家好。2017年11月8日,人民網在專家專欄開設了《汪建新專欄》,為我提供了和網友進行交流的平台,也使我的毛澤東詩詞研究心得能夠集中展示。轉眼就是一年時間,首先要感謝人民網和廣大網友對我的支持與厚愛。

毛澤東是偉大的馬克思主義者,是偉大的無產階級革命家、戰略家和理論家,也是一位獨領風騷的偉大詩人。毛澤東以如椽之筆,寫下了縱橫捭闔、氣勢非凡的不朽華章,是中國詩壇上的一座藝術高峰。

毛澤東的詩詞作品數量不算多。仔細比較分析毛澤東詩詞,不難發現,絕大多數作品都經過多次修改。從作品標題、個別措辭、整個詩句,到篇章結構,乃至標點符號,他都一改再改。這才使得毛澤東詩詞用詞精准、對仗工整、韻味十足,成為千古絕唱。

今天,我想把毛澤東修改詩詞的有關情況作一個梳理。主要談三個問題:一是毛澤東在哪些方面修改詩詞﹔二是毛澤東如何修改詩詞﹔三是我們能從中得到什麼啟示。

中國井岡山干部學院教授、副院長汪建新做客人民網(曹淼 攝)

毛澤東從九個方面修改詩詞

我先談第一個問題:毛澤東在哪些方面修改詩詞?

毛澤東修改詩詞存在兩種情況,一是修改別人的作品,二是修改自己的作品。在一些毛澤東詩詞鑒賞的書中,編入了由別人作品修改而來的作品。比如,1910年,毛澤東離開韶山外出求學時寫的《七絕·呈父親》:“孩兒立志出鄉關,學不成名誓不還。埋骨何須桑梓地,人生無處不青山。”這首詩一說是日本人西鄉隆盛寫的,一說是日本僧人月性寫的,毛澤東把原詩中的“男兒”改成“孩兒”,把“死不還”改成“誓不還”。准確地說,這不是他的作品。

毛澤東對自己作品的修改,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一是主題思想的改變。《念奴嬌·昆侖》內容含蓄,不好理解。其中有一句:“一截遺歐,一截贈美,一截留中國。”1958年12月,他自注道:“昆侖:主題思想是反對帝國主義,不是別的。改一句:一截留中國,改為一截還東國。忘記了日本人是不對的。這樣,英、美、日都涉及了。別的解釋,不合實際。”此后,人們對這首詞的理解趨於一致了。毛澤東分贈劍劈的昆侖山時,還想到日本人民,顯示出博大的胸襟。這一改動使作品主旨驟然升華,賦予了全新的深刻內涵。

二是作品標題的修改。詩詞標題,是詩篇的眉目,具有畫龍點睛的作用。毛澤東有些作品的標題幾經變化。經過修改之后,作品的主題更加突出、明確。比如,《念奴嬌·昆侖》曾經叫《念奴嬌·登岷山》。《水調歌頭·游泳》原是《水調歌頭·長江》。《蝶戀花·答李淑一》先是《游仙》,再是《游仙·贈李淑一》,最后改為《蝶戀花·答李淑一》。

三是寫作時間的明確。1957年《詩刊》雜志發表毛澤東18首作品時,人民文學1962年5月號發表毛澤東《詞六首》時,幾乎都沒有注明寫作時間。1963年出版《毛主席詩詞》時,毛澤東認真地解決了這一問題,標注了每一首作品的創作時間。比如,《沁園春·長沙》是“一九二五年”,《菩薩蠻·黃鶴樓》是“一九二七年春”,《西江月·井岡山》是“一九二八年秋”,《沁園春·雪》是“一九三六年二月”。這有助於讀者准確把握作品的歷史背景和深刻含義。

四是前言后語的刪減。《七律·登廬山》原有一則小序:“1959年6月29日登廬山,望鄱陽湖、揚子江,千巒競秀,紅日方升,成詩八句。”這樣的文字,盡管交待了寫詩的過程,但是對把握作品的意境並沒有太大的幫助,反而局限了讀者的想象空間。作品發表時,毛澤東把這句話刪除了。

五是作品結構的調整。《採桑子·重陽》原稿是:“一年一度秋風勁,不似春光。勝似春光,寥廓江天萬裡霜。人生易老天難老,歲歲重陽。今又重陽,戰地黃花分外香。”作品發表時,毛澤東把上下闋的順序進行了互換,前后顛倒。經調整之后,作品從議論開始,詩意突兀挺拔,一下子把讀者帶入了作品意欲表達的思想深處﹔以寫景結尾,能觸發讀者遐思,讀來韻味無窮。

六是整個詩句的變換。在不同的毛澤東詩詞作品手跡中,有些句子變化很大,有些屬於文字內容的調整深化,有些則是詩句寓意的完全改變。

《憶秦娥·婁山關》中“長空雁叫霜晨月”一句是從“梧桐樹下黃花節”修改而來。《七律·到韶山》最后一句“遍地英雄下夕煙”,曾有“遍地人民百萬年”“人物崢嶸勝昔年”兩種說法。再比如,《水調歌頭·重上井岡山》“到處鶯歌燕舞,更有潺潺流水”一句,原來是“到處男紅女綠,更有飛流激電”。很顯然,修改之后的句子,更加生動形象,更加富有韻味。

七是個別字詞的完善。《西江月·秋收起義》“匡廬一帶不停留,要向瀟湘直進”一句中,“匡廬”原作“修銅”,指江西省的修水、銅鼓,“瀟湘”原作“平瀏”,指湖南省的平江、瀏陽,都是縣的名稱,過於寫實。修改之后,用名山秀水來代表地名,更富有詩情畫意。

《水調歌頭·重上井岡山》“高路入雲端”中的“高路”,原稿中是“高樹”。樹是自然生長的,路是人工修筑的。由“高樹”改為“高路”,與前面一句“舊貌變新顏”相呼應,直接顯示出“三十八年過去”之后滄桑巨變,和作者重上井岡山的主觀感受也更加吻合。

八是個別錯字的更正。《菩薩蠻·黃鶴樓》第一次發表時,“把酒酹滔滔”中的“酹”字寫成了“酎”字。“酎”是名詞,指經過兩次或多次釀制的酒,“把酒酎滔滔”不合邏輯,這顯然是“酹”字的筆誤。“酹”是動詞,指把酒洒在地上,表示祭奠和起誓,蘇東坡《念奴嬌·赤壁懷古》“一樽還酹江月”一句中的“酹”字,就是這個意思。 把“酎”改為“酹”,才符合句法,才能准確表達出悼念革命烈士的心境狀態。

《七律二首·送瘟神》“千村薜荔人遺矢”中的“薜荔”一詞,原稿作“薜藶”。薜荔是一種蔓生植物,而“薜藶”不能相互搭配,語意含混不清,修改之后表達雜草叢生的意思,問題迎刃而解。

九是標點符號的變化。《詩刊》雜志1957 年發表《菩薩蠻·黃鶴樓》時,下闋為“黃鶴知何去,剩有游人處。把酒酹滔滔,心潮逐浪高。”而在1963 年出版的《毛主席詩詞》中,改為“黃鶴知何去?剩有游人處。把酒酹滔滔,心潮逐浪高!”前一句的逗號改成了問號,突出了“大革命失敗的前夕,心情蒼涼,一時不知如何是好”那種迷茫與困惑的心情。后一句結尾的句號改成了感嘆號,語氣更加肯定,情感更加強烈,態度更加堅決,更好地烘托出毛澤東“心潮”澎湃激昂的精神狀態。

《水調歌頭·游泳》“一橋飛架南北天塹變通途”一句中間有個逗號,它的位置挪動了好幾次。有時是“一橋飛架,南北天塹變通途”﹔有時是“一橋飛架南北,天塹變通途”。反復權衡后,才確定為“一橋飛架南北,天塹變通途”。

自己反復斟酌修改,一詩千改始心安

現在我來談第二個問題:毛澤東如何修改詩詞?

毛澤東修改詩詞,具體情況很復雜。有的是隨意而為,有的是刻意而為﹔有的是自己修改,有的是請專家幫助潤色,有的是採納讀者建議而進行完善。

第一、並非刻意修改,無心插柳柳成蔭。

毛澤東詩詞作品字詞句篇的豐富變化,有相當一部分都呈現在他的手跡當中。他的很多作品都留有手跡,有的還留有多件手跡。比如,《七律·到韶山》有兩件手跡﹔《賀新郎·別友》有三件手跡﹔《水調歌頭·游泳》有四件手跡﹔《念奴嬌·昆侖》有五件手跡﹔《沁園春·長沙》有六件手跡﹔《沁園春·雪》有十件手跡。

這些手跡都是在不同時期、不同地點、不同心情狀態下,出於不同目的為不同的人題寫的。他並不是對照詩集一字一句照抄,而是憑記憶,憑印象。加上他書寫詩稿時,已經時過境遷,文字感覺和思想認識,可能發生了微妙變化,出現文字差異也在情理之中。

比如,把《沁園春·長沙》“層林盡染”寫成“層巒盡染”,“到中流擊水”寫成“向中流擊水”﹔把《七律·長征》“萬水千山隻等閑”寫成“萬水千山似等閑”,“更喜岷山千裡雪”寫成“最喜岷山千裡雪”把《七律·和柳亞子先生》“牢騷太盛防腸斷”寫成“牢愁太多防腸斷”﹔等等。這些字詞比較接近,詩句含義沒有實質性變化。

有的時候,詩句的變化比較大。比如,《賀新郎·別友》“人有病,天知否”一句,有的手跡為“曾不記:倚樓處”,有的手跡為“重感慨,淚如雨”。再比如,《滿江紅·和郭沫若同志》“四海翻騰雲水怒,五洲震蕩風雷激”,第二、三件手跡寫成“革命精神翻四海,工農踴躍抽長戟”,第四件手跡寫成 “革命精神翻四海,工農踴躍揮長戟”。這種情況可能還和作品沒有完全定稿有關。

第二、自己反復斟酌,一詩千改始心安。

1956年底,中國作家協會任籌辦《詩刊》雜志,徐遲等人搜集到社會上流傳的毛澤東八首詩詞,編委會特意致信毛澤東:“因為它們沒有公開發表過,群眾相互抄誦,以致文句上頗有出入。有的同志建議我們:要讓這些詩流傳,莫如請求作者允許,發表一個定稿。”毛澤東對此非常重視,對作品進行了逐一校正,還另外提供了十首作品,回信說:“既然你們以為可以刊載,又可為已經傳抄的幾首改正錯字,那末,就照你們的意見辦吧。”

1963年,在70壽誕來臨之際,毛澤東將自己較為滿意的作品匯集起來,除已出版過的21首詩詞外,增加了《人民文學》1962年5月號發表的6首詞,還補充了10首從未發表過的作品。他傾注大量心血,對這些詩詞做了一次全面校訂。這就是1963年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的《毛主席詩詞三十七首》。

據吳旭君回憶:從1963年3月至1973年冬,毛澤東對全部詩稿重新看過數次,對有些詩詞作過多次修改。修改都由吳旭君作記錄,等到推敲好的句子定下來之后,毛澤東再親筆寫到手稿上,然后叫她把修改記錄燒掉。1973年冬天,他又叫吳旭君把全部詩詞抄寫一遍。毛澤東又作核對。如此反復,足見毛澤東對修改作品的重視程度。

第三、誠請專家斧正,採得百花釀成蜜。

毛澤東修改詩詞,不是閉門造車,而是集思廣益。1963年版《毛主席詩詞三十七首》出版之前,先印了一些征求意見本。1964年元旦,毛澤東委托田家英邀請朱德、鄧小平、彭真等中央領導同志以及郭沫若、臧克家等詩人,召開征求意見座談會。會議桌上,擺著毛澤東寫的幾張條子,一張寫著:“我寫的這些東西,請大家一議。”臧克家把事先准備好的23條意見交給田家英。詩集出版之后,臧克家發現毛澤東採納了他的13條意見。

《七律·登廬山》“躍上蔥蘢四百旋”一句,原先是“欲上逶迤四百旋”,郭沫若認為“‘欲上逶迤’四字,讀起來似有躑躅不進之感,擬易為‘坦道蜿蜒’”。而“熱風吹雨洒江天”一句,原先是“熱風吹雨洒南天”。郭沫若“覺得和上句‘冷眼向洋觀世界’不大協諧。如改為‘熱情揮雨洒山川’以表示大躍進,似較鮮明。”后來的定稿,顯然是參考了郭沫若的意見。

《沁園春·雪》“原馳蠟象”中“蠟”字,原先是臘梅的“臘”字。臧克家建議說:“如寫作‘蠟’字比較好講,‘蠟象’正可與上面的‘銀蛇’映對。”毛澤東點頭說道:“好,那你就替我改過來吧。”這樣一改,更加形象,詩意也更濃郁了。再比如,《七律·到韶山》“別夢依稀咒逝川”中的“咒”字,原先是“哭”字,這是根據湖北省委副秘書長、作家梅白的意見改的。毛澤東還對他說:“你是我的‘半字之師’。”

第四、採納讀者建議,聽取溪流動地聲。

《七律·長征》原有“五嶺逶迤騰細浪”“金沙浪拍雲崖暖”。1952年元旦,山西大學歷史系羅元貞教授致信毛澤東,建議把改后“浪”為“水”。1958年12月21日,毛澤東在《毛主席詩詞十九首》書眉上批注說:“水拍:改浪拍。這是一位不相識的朋友建議如此改的。他說:不要一篇內有兩個浪字,是可以的。”

1957年初,《詩刊》發表毛澤東18首詩詞作品后,復旦大學一名學生、江蘇省泰縣一個小學校長、福建省南平縣的讀者陳治等人,專門致信毛澤東,指出《菩薩蠻·黃鶴樓》中“把酒酎滔滔”中“酎”字,是一個錯別字,應該用“酹”字。毛澤東看完后,讓中央辦公廳秘書室給他們回信,告訴他們所提意見是對的。

不恃才傲物,虛懷若谷博採眾長

現在,我來談第三個問題:從毛澤東修改詩詞中,我們能得到什麼啟示?

了解毛澤東修改詩詞的來龍去脈,有助於我們更好地理解毛澤東詩詞的完善過程和深刻內涵,更好地把握毛澤東詩詞創作成功的內在原因,特別是能夠促使我們去感悟、去學習毛澤東一絲不苟的創作精神、虛懷若谷的學習態度和盡善盡美的藝術追求。

第一、毛澤東對待作品精益求精,從不敷衍了事,而是一改再改,力求完美。

唐代詩人賈島在“僧推月下門”和“僧敲月下門”之間不斷推敲、鍥而不舍的典故,廣為流傳,影響深遠。它不過是歷代文人墨客嚴謹、認真的創作精神的一個縮影。

好詩是寫出來的,也是改出來的。能出口成章、一氣呵成,當然了不起。但多數詩詞佳作都是反復打磨而成的。杜甫《解悶十二首》詩雲:“陶冶性靈存底物,新詩改罷自長吟。”他的《江上值水如海勢聊短述》寫道:“為人性僻耽佳句,語不驚人死不休。”清代詩人袁枚《遣興》也有“愛好由來落筆難,一詩千改始心安”這樣的詩句。清代李沂在《秋星閣詩話》中,講得更為明確:“作詩安能落筆便好?能改,則瑕可為瑜,瓦礫可為珠玉。”這些都是歷代文人的經驗之談。

毛澤東繼承了歷代詩人創作詩詞反復推敲的優良傳統。他有一句名言:“世界上怕就怕‘認真’二字,共產黨就最講認真。”認真,是一種態度、一種精神、一種作風。毛澤東對自己的詩作,既當真,又較真。他從來就不是為寫詩而寫詩,而是將其作為價值觀念、政治抱負、奮斗人生和時代風雲的真實寫照。他對自己不滿意的作品絕不發表﹔對已公開的作品,一改再改,字斟句酌,精益求精,對藝術負責,對自己負責,對讀者負責,對歷史負責。

毛澤東深知詩詞創作的艱難:“詩難,不易寫,經歷者如魚飲水,冷暖自知,不足為外人道也。 ”1963年11月4日,他說:“有些詩不能用,要經過修改,寫文章和寫詩,不經過修改是很少的。為什麼要經過修改?甚至於還要從頭寫?就是因為文字不正確,或思想好,但文字表現不好……我要修改,有時還要征求別人的意見。別人有不同意見,我就要想一想。” 1958 年,他對梅白說:“詩要改,不但要請人改,而且主要靠自己改。放了一個時期,看了想了,再改,就有可能改得好一些。這就是所謂‘推敲’的好處。”

第二、毛澤東評己詩作非常低調,從不驕傲自滿,而是不斷改進,不斷提高。

1937年10月,埃德加·斯諾的《紅星照耀中國》在倫敦出版,書中收入了《七律·長征》一詩,1938年2月,該書中譯本《西行漫記》在上海出版,《七律·長征》是最早公開發表的毛澤東詩詞,從此,毛澤東的詩人才華名揚天下。

毛澤東的詩詞成就舉世公認,所獲得的贊譽可謂登峰造極。柳亞子讀了《沁園春·雪》之后,拍案叫絕,稱“毛潤之《沁園春》一闕,余推為千古絕唱,雖東坡、幼安,猶瞠乎其后,更無論南唐小令、南宋慢詞矣。”郭沫若對毛澤東的評價是“經綸外,詩詞余事,泰山北斗”。元帥詩人陳毅也曾以“看詩詞大國推盟主”來高度贊揚毛澤東的詩才。

但毛澤東自己卻很低調。1939年1月31日,毛澤東《致路社》的信中寫道:“問我關於詩歌的意見,我是外行,說不出成片斷的意見來。”1957年1月12日,他給《詩刊》主編臧克家等人的信中寫道:“這些東西,我歷來不願意正式發表,因為是舊體,怕謬種流傳,貽誤青年﹔再則詩味不多,沒什麼特色。”

1958年7月1日,他在給胡喬木的信中說:“睡不著覺,寫了兩首宣傳詩,為滅血吸虫而作。請你同《人民日報》文藝組同志商量一下,看可用否?如有修改,請告訴我。”1965年7月21日,毛澤東給陳毅寫信說:“你叫我改詩,我不能改,因為我對五言律,從來沒有學習過,也沒有發表過一首五言律。……我偶爾寫過幾首七律,沒有一首是我自己滿意的。如同你會寫自由詩一樣,我則對於長短句的詞學稍懂一點。劍英善七律,董老善五律,你要學律詩,可向他們請教。”

唐代詩人張九齡《和黃門盧侍御詠竹》有詩句雲:“高節人相重,虛心世所知。”正因為毛澤東始終在姿態上、心態上、行為上、言辭上保持低調,從不自夸,從不自滿,他才會如此平和淡定地去看待自己的作品,如此堅持不懈地煉字煉詞煉意,可謂是千錘百煉。這是一種藝無止境的創作態度,更是一種自我修煉的人格精神。

第三、毛澤東對待詩友敬重有加,從不恃才傲物,而是虛懷若谷,博採眾長。

毛澤東與很多著名詩人關系密切,比如柳亞子、黃炎培、郭沫若、臧克家等。他們都是聲名顯赫的文人騷客。柳亞子性格狂傲,但他對毛澤東也是心悅誠服。面對《沁園春·雪》,他由衷感慨:“余詞壇跋扈,不自諱其狂,技痒效顰,以視潤之,始遜一籌,殊自愧汗爾。”

毛澤東總是以開放的心態,與詩友平等交流,切磋詩藝。柳亞子、黃炎培等人每有新作,都會寄給毛澤東,毛澤東則以詩回贈,而回信中常常能夠看到“錄呈審正”這樣的謙辭。黃炎培比毛澤東年長15歲,毛澤東信的開頭總是尊稱“任之先生”“黃任老”。毛澤東和柳亞子也有書信往來,有時抬頭尊稱“亞子兄”,落款則是“毛澤東上”。

1959年6月底、7月初,毛澤東寫了《七律·到韶山》《七律·登廬山》。1959年9月7日他致信胡喬木:“詩兩首,請你送給郭沫若同志一閱,看有什麼毛病沒有?加以筆削,是為至要。”郭沫若於9日、10日致信胡喬木,反饋自己的意見建議。9月13日,毛澤東再次寫信給胡喬木,說:“沫若同志兩信都讀,給了我啟發,兩詩又改了一點字句,請再送郭沫若一觀,請他再予審改,以其意見告我為盼!”

1962年 4月24日,在給臧克家的信中,毛澤東說:“你細心給我修改的幾處,改得好,我完全同意。還有什麼可改之處沒有,請費心斟酌,賜教為盼。”1965年9月25日,毛澤東把《水調歌頭·重上井岡山》《念奴嬌·鳥兒問答》送給鄧穎超,附信說:“送上請教。如有不妥,請予痛改為盼!”

毛澤東征求詩友意見,態度之謙恭,言辭之懇切,真是令人肅然起敬!滿招損,謙受益。詩友們被其真誠感染,也毫無保留地提出自己的建議。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沒有。不可否認的是,他們的寶貴意見也給毛澤東詩詞增添了不少光彩。

第四、毛澤東對待讀者平易近人,從不以勢壓人,而是聞過則喜,從諫如流。

人們喜愛毛澤東詩詞,既有文學藝術成分,也有社會心理因素。他是黨和國家領導人,是中國人民的偉大領袖。普通讀者發現毛澤東詩詞存在瑕疵,能提出修改意見,甚至直言不諱地指出錯別字,不僅需要有學識,更需要有勇氣。這種情況在中國古代社會是不可想象的。

出現這種現象,充分體現了毛澤東的博大胸襟和為民情懷。毛澤東指出:“群眾是真正的英雄,而我們自己則往往是幼稚可笑的,不了解這一點,就不能得到起碼的知識。”他的群眾觀點在詩詞創作中的具體表現,就是心裡始終裝著讀者。毛澤東說:“當自己寫文章的時候,不要老是想著‘我多麼高明’,而要採取和讀者處於完全平等地位的態度。”正是這種平等態度,使毛澤東能夠認真對待和吸收讀者的建議。這種可貴的精神,特別值得我們好好學習,永遠學習。

好了,今天我就講這些。感謝廣大網友的關注。以上純屬個人觀點,如有不當之處,懇請大家批評指正。再見!

分享到:
(責編:曹淼、謝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