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地下工作者的密函

　　興祥致竹清同志密函原件照片

　　竹清同志：

　　十三日張超同志抵此，口頭報告已悉，從他口中還了解一些內外情況。我們明白以你如此孱弱的身體，支持黨政各方面異常繁重的任務，無疑是會折損你的健康與精力的。我亦早想過來，無奈因目前待上級指示及醫愈腿毒后方能隨【遂】願。在這段期間，希你繼續努力堅持這個艱苦的局面。

　　……堅決摧毀舊政權，建立新政權。但根據我們所了解，這段時間內，在思想上主力內干部同志的思想尚未一致。主力避免作戰，專想在山區作隱蔽活動而不向平原發展，沒有主動出擊敵人，反而被動的一味被敵人襲擊。同地方上並沒有很好的配合活動。並且內部還流行著濃厚的民主作風——其實卻是本位主義的傾向（據說你調一支快機須二支短槍去掉【調】換），這種具體事實有否？如果是真的，那麼無怪主力不擴大，並提不高軍事威信。而軍事如此，你想倚靠武工隊打開局面，這想法是主觀的。現在隻【至】多隻能擴展二面派政權，我們的目的也隻能起擾亂反動政權，同時藉此威脅反動派而已。另一面保証部隊給養，征款工作用行政機關名義征收。在目前全國總反攻的形勢下，我們打開局面，唯有充實主力，堅定步驟，思想一致，多打擊敵人，積小勝為大勝，積極活動，提高軍事威信，建立臨時根據地，方能迅速建立與鞏固局面。今后你在領導上應將重心放在軍事方面，執行黨所屢次指出的方針與佔【戰】術，並注意干部思想。如真有過於民主的或不團結不為整個事業著想的不合理現象，應堅決克服，決不能向此些壞作風歪思想妥協、寬容。

　　聽說自你過路東后，路西征款工作毫未開展，這原因主要是武裝力量不足，還是干部積極性不夠，他們不會放手干？還是有另外元【原】因？我感到奇怪。這些情況，配備力量與干部等，我一點不了解，希望你說明。

　　現在財政經濟情形，地方收入與開支如何？被服有辦法嗎？如合法來源不足，應用其他方式補救之。我們的經濟情形可問張超同志。

　　我們希望你將情況、工作、材料（將過去一年間的情形）都准備就緒，在接到上面指示后，我們即希開一檢討會議，並重新步【部】署工作。

　　其余需了解的，需接協的地點、時間，及對行政統佔【戰】工作的意見，均由張超同志口述。

　　致

　　布禮！

　　興祥

　　十月十四日午后

　　（以后我改高漲，你改光明，前名不生效）

　　這是馬青（化名“興祥”）1947年10月14日寫給蔣明達（化名“竹青”）的一封密函。馬青時任金蕭地區特派員，統一領導這一地區的革命工作，蔣明達則全面負責金蕭地區路西的工作。密函鋼筆手書，11×10厘米見方，密密麻麻書寫了近千字。原信斑駁，薄如蠶翼，墨跡較濃的地方已經氧化穿孔。原信中有錯字，整理時，改正的字用方括號標明。

　　馬青（1908-1989），浙江紹興人。1937年10月，赴延安陝北公學學習，並參加抗日先鋒隊。1938年春，回到浙江參加抗日救亡運動。歷任中共會稽地委副書記、金蕭地區特派員、中共浙東臨委副書記、浙東人民解放軍第二游擊縱隊司令員等職。

　　蔣明達（1922-1987），浙江諸暨人，長期在浙東從事革命工作，先后擔任過諸北特派員、浙東人民解放軍金蕭游擊支隊支隊長、浙江建德地委書記等職。新四軍浙東游擊縱隊奉命北撤后，馬青和蔣明達皆為留下來原地堅持斗爭的革命干部，為重建浙東地區革命武裝，配合南下大軍解放浙江做出了卓越貢獻。

　　在這封密函中，馬青除了簡短地向蔣明達致以同志間的關心和問候之外，主要就部隊作風、軍事斗爭、政權建設、征款工作等問題傳達指示，在肯定成績的同時，嚴肅指出一些領導思想混亂、舉措不當的問題，要求做出檢討並重新部署工作。

　　密函的珍貴之處還在於它保留了原來的歷史風貌。浙東主力部隊北撤后，斗爭形勢異常嚴峻，留下的革命隊伍化整為零，分散隱蔽，相互之間的通信聯絡極為困難，僅有的一部電台也無法使用，隻能依靠地下交通員進行人工傳遞。最常用的方式就是將信息用蠅頭小字寫在非常薄的桑皮紙上，卷成火柴梗大小，縫在衣服或塞在婦女的頭發團內，直接或分站分段傳送，根據地內部稱這種密函為“條子”。

　　由於環境險惡，風險極大，傳遞情報的交通問題被當作重要的政治任務來對待，往來信件均用化名，重要工作須用密碼匯報。據這張密函的保存者石雲山回憶：化名或代碼，隻准用兩次，最多三次，就要變更。在密函的最后，馬青按照地下工作的化名或代碼要經常變更的紀律，通知蔣明達“以后我改高漲，你改光明，前名不生效”。緊急密函一般採用武裝傳遞加口頭直接匯報，每次傳遞來回得十天半月，甚至更久，也發生過交通員途中被捕、慘遭殺害的情況。這封密函中三次提到的“張超”是錢章超的化名，他就是負責傳遞密函並口頭匯報重要情報的交通員。

　　（吳密 作者單位：國家圖書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