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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9年以后的“聾啞紅軍”

陳宇

2018年11月29日08:17    來源:人民政協報

原標題:1949年以后的“聾啞紅軍”

  他是一位聾啞老紅軍,於1935年在大渡河畔加入中央紅軍。在土地革命戰爭、抗日戰爭、解放戰爭、新中國社會主義建設時期和改革開放初期,他作為一名炊事員,兢兢業業、不辭勞苦,把自己的一生全部獻給了黨的事業,獻給了人民軍隊,在平凡的崗位上,幾十年如一日,做出了自己應有的貢獻,譜寫出一部無聲的傳奇。

  工作從不打折扣

  1949年,“聾啞紅軍”隨中央警衛部隊進入北京后,駐地最開始是在香山,后進駐旃壇寺,1953年7月又搬到公主墳,生活環境和工作形式也發生了極大的變化。隨著警備團擴編為公安師,“聾啞紅軍”也跟著從原來的團部炊事班到了師部機關炊事班。

  大城市有自來水,炊事班也開始燒煤,用不著挑水和燒火了,后來連馬都沒有了。“聾啞紅軍”開始閑了下來,但他仍然還想到炊事班干點什麼工作,然而,新兵又怎麼能讓這位老紅軍受累?菜刀等廚具都被新兵們搶了下來。他參軍20年來,從來沒有停止過挑水、切菜等工作,這一停下來使他極不自在。於是,他整天找活干,常扛把掃帚,在機關大院裡轉悠,看到哪裡不干淨就馬上打掃﹔星期天,澡堂前的人多了,他又主動站在門口收票,維護秩序。

  戰友們已經明顯地看出,此時的“聾啞紅軍”,身子骨已經大不如從前。一次體檢,衛生所發現他有冠心病,血壓也明顯偏高。師長劉輝山特別照顧他,給他聯系了大連一家榮軍院。但他去了不到半個月,就回到北京,要求安排工作。師領導考慮到當時營區有一片荒地,准備開發成兩片果園,於是決定讓他來管理果園。

  “聾啞紅軍”聽說這一消息,高興地表示接受任務,當即赴任。從此,他把果園當成了極為重要的工作場所,每天勞動在果園,拔草、澆水、剪枝、滅虫,發現有人損壞果樹就及時制止。不管是風天雨天,還是春夏秋冬,人們總能見到他在果園內勞動,或背著手,圍著果園轉來轉去,盡職盡責地看護這片果樹。

  “聾啞紅軍”在這裡一干就是16年。他一生中沒有擔任過正式職務的“官”,擔任這片果園的管理員,可算是他一生中職務最大的“官”了,那一排排果樹就是他的兵(北京衛戍區部隊至今還保留著這片果園)。劉輝山曾回憶說:“他對工作上的事從不

  打折扣,歷來都是任勞任怨。”

  被授予少尉軍銜、三級八一勛章和八一獎章

  1955年國慶節前后,中國人民解放軍佩授軍銜。一次,“聾啞紅軍”拍了拍師長劉輝山肩上的少將軍銜,伸出了大拇指。幾天后,師領導對給他授銜一事進行了專門研究。師領導認為,“聾啞紅軍”從長征路一路走來,勞苦功高,決定給他授予干部軍銜,定為少尉正排級。

  11月,“聾啞紅軍”被授予公安警衛師少尉軍銜。與此同時,解放軍總政治部又授予他三級八一勛章和八一獎章,這是人民軍隊歷史上授予老紅軍的最高資歷勛章和獎章。從授銜開始,人民軍隊正規化也體現在為從戰爭年代走過來的軍人建檔,“聾啞紅軍”也有了自己的檔案。在中央警衛部隊檔案室裡,就有了這樣一份不可思議的檔案:姓名:啞巴﹔籍貫:四川大渡河一帶﹔入伍時間:1935年6月。

  “聾啞紅軍”在京城警衛部隊中受到了指戰員們的尊重。每當大家見到他,都會主動停步,首先向他敬禮。大家都知道,他雖然沒有受過獎立過功,卻是一位真正的功臣,毛澤東主席、朱德總司令、周恩來總理都曾向他豎大拇指。

  兩個稱呼

  進入老年的“聾啞紅軍”,隨著年齡的增大,身體狀況越來越差。組織上照顧他,讓他休息,但他仍然自覺堅持為部隊發展建設做著各種小事情。

  在日常生活中,“聾啞紅軍”始終過著艱苦朴素的生活,保持著紅軍戰士的革命本色,保持著勤儉朴素的本色。實行薪金制后,后勤財務部門按月發給他工資,他從不亂花一分錢,不貪圖安逸享受。他生病后,組織上給他提供了比較優裕的條件,但他舍不得多吃、舍不得多用,軍裝也是穿舊不穿新。

  到了上世紀六七十年代,人們經常在京城中央警衛一師師部大院裡看到他的身影。大院裡的孩子和年輕的戰士們都已經習慣稱呼他為“啞巴紅軍”,干部們則稱他為“啞巴同志”。這兩個稱謂成了他的代名詞,陪伴他走過一生。

  晚年並不孤獨

  “聾啞紅軍”一生單身,直至去世也未能回到老家,沒有找到他老家的親人。雖然如此,但他並不孤獨。陪他一路走來的,有中央最高首長,軍隊各級領導,眾多的戰友、同事,還有組織上專門派出照顧他的護理人員。

  對於照顧好“聾啞紅軍”的問題,周恩來總理專門交代過有關部門要多加關照。1971年10月中旬,周恩來從廣州回到北京,見到北京衛戍區司令員吳忠和其他幾位領導時問起他,並指示:“要安排一師照顧好啞巴同志,吃的、住的,方方面面都要考慮到,有什麼病要及時治療。他為國家的解放事業也是做出了貢獻的,我們不能虧待了這個對國家有功的聾啞人啊!”

  為了讓“聾啞紅軍”安度晚年,組織上曾多次考慮給他找個伴兒、成個家,也多次想找到他的家鄉,與他家裡人取得聯系。但由於幾十年的變遷,加之他缺乏語言表達能力,都沒有成功。

  根據師首長的指示精神,管理科的同志給“聾啞紅軍”置辦了家具,想方設法改善他的伙食。逢年過節的時候,師領導和他在革命戰爭時期的戰友都要來慰問。與他關系最頻繁、最直接的是師后勤部管理科的會計王體學。因為他的工資都存在王體學這裡,他需要錢了,隨時來取﹔他有什麼心事,也喜歡向王體學表達。

  1972年5月的一天晚上,“聾啞紅軍”心臟病發作,被送進醫院搶救,連報病危。師領導立即前來探望,兩天后,他奇跡般地恢復了。師黨委決定,“聾啞紅軍”因年邁多病離休,並讓他住在師醫院的單間病房裡,分配專職護理人員陪伴。

  “聾啞紅軍”平常最愛看戲和文藝節目,管理人員特別購買了一台18英寸的彩色電視機。這是師醫院唯一的一台電視機。他看電視節目,常常看得津津有味,高興得像個孩子,在護士們的眼裡就是一個老頑童。他在延安時期的老指導員、時任北京衛戍區政治部副主任杜澤洲,來醫院看望他時,以衛戍區的名義送給他一台電冰箱。這一舉措對他的飲食有了很大改善,增進了他的身體健康。衛戍區和警衛一師的領導和老戰友也常到他住的房間探望和慰問。

  一段時間裡,“聾啞紅軍”在師醫院醫生護士的精心照顧下,身體狀況較為穩定。但畢竟歲月不饒人,他又患上了心臟病、高血壓病和輕微的老年痴呆症。經師黨委會議討論,成立了“啞巴同志醫療護理小組”。

  1978年,“聾啞紅軍”成為享受正團職待遇的老干部。1981年5月,師政治部干部科一紙報告呈報到了衛戍區政治部干部部,請示“聾啞紅軍”享受副師職離休待遇。干部部部長呂企儒對參加評審的同志說:“我看這就沒有什麼好討論的了,全軍現役又聾又啞的紅軍恐怕隻有啞巴一個人,僅憑這一點,我們就要批。”幾天后,師政治部干部科接到衛戍區政治部干部部的批復:同意啞巴同志按副師職待遇離休。

  籍貫和姓名

  1983年6月14日,“聾啞紅軍”在北京逝世,享年89歲。6月20日上午8時,追悼會及向遺體告別儀式在八寶山公墓禮堂舉行。管理科的工作人員著手整理他的遺物時,看到他的全部家當:一頂紅軍長征時的舊八角帽﹔一對發黃的紅軍長征時戴的紅領章﹔四套新軍裝﹔五雙新膠鞋﹔六枚勛章和獎章。

  “聾啞紅軍”的骨灰,安放在北京八寶山革命公墓骨灰堂東院東二室277號。安葬在這裡的逝者都是新中國開國元勛、將帥等。整個墓區骨灰盒上都鐫刻著逝者的姓名,唯獨他的骨灰盒是以身體特征和政治面貌為姓名:“啞巴同志”。

  令人欣慰的是,從考察中我們得知,這位“啞巴同志”“啞巴紅軍”在參加紅軍之前是有姓名的。在他的家譜中,他被他的長輩和鄉親們呼喚為“熊世皮”,生於1891年,他的家鄉在四川省瀘定縣磨西鎮海螺溝竹麻場下熊家。

  (作者系軍科院戰略研究所研究員)

(責編:曹淼、謝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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