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考：從1949年春天出發

70年前，生活在滹沱河畔的西柏坡鄉親，和全國人民一道迎來了1949年的春節。在爆竹聲和炮火聲中，他們目睹了一場歷史性的辭舊迎新：告別戰亂頻仍、水深火熱，“中國人民從此站立起來了”。也就是在西柏坡這“最后一個農村指揮所”，我們黨勝利告別了新民主主義革命的征程，意氣風發地踏上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的新道路。

兩篇獻詞，兩種境地

農歷春節到來前，人們首先迎來了1949年元旦。這一天，大家印象最深的是毛澤東、蔣介石分別發表的兩篇新年獻詞。

1948年3月23日，毛澤東率中共中央機關在陝北轉戰一年后，東渡黃河，前往西柏坡。從1948年5月到1949年3月，黨中央在西柏坡僅僅待了近10個月的時間。然而，正是這次短暫的駐足，實現了中國革命的大跨越、歷史的大轉折。

1948年秋，人民解放戰爭進入奪取全國勝利的戰略決戰階段。以毛澤東為核心的黨中央科學地分析戰爭形勢，以宏大的革命氣魄和高超的指揮藝術，正確把握戰略決戰的時機，選定決戰方向，並針對不同戰場的特點制定作戰方針，連續組織了遼沈、淮海、平津三大戰役。人民解放軍以秋風掃落葉之勢，在各個戰場上向國民黨軍發起猛烈進攻。至1948年底，遼沈戰役已經勝利結束﹔東北、華北解放軍完成了對北平、天津等地的分割與包圍﹔淮海戰場上，華東和中原解放軍聯手作戰，牢牢佔據主動權。中國的政治形勢已經十分明朗：中國人民革命戰爭在全國范圍內的勝利已經不需要太長的時間了，國民黨政府正像一艘破船將從歷史長河中沉沒。

蔣介石在軍事上慘遭失敗、政治上眾叛親離、經濟上崩潰的情況下，不得不在1948年12月中旬表示要以“主動下野”的辦法來促成同中共的“和談”。1949年元旦，他在《中央日報》上發表《新年文告》，正式提出在保存所謂“憲法”“法統”及“國軍”的前提下進行談判。在這篇冠冕堂皇洋洋洒洒的文告中，人們清晰地看出蔣家王朝敗亡的態勢，卻一點也看不出和談的誠意，隻有推脫內戰責任的用心。蔣介石妄圖以此保存國民黨政府的地位，爭取喘息時間，以便重新集結力量，卷土再來。

是將革命進行到底，還是使革命半途而廢？這是關系到中國人民命運和前途的一個必須明確回答的重大原則問題。關鍵時刻，毛澤東及時地抓住關鍵性問題，旗幟鮮明地提出共產黨人的主張。1948年12月30日，他為新華社寫了題為《將革命進行到底》的新年獻詞，自信地宣告“中國人民將要在偉大的解放戰爭中獲得最后勝利，這一點，現在甚至我們的敵人也不懷疑了”。新年獻詞毫不含糊地指出：必須“用革命的方法，堅決徹底干淨全部地消滅一切反動勢力，不動搖地堅持打倒帝國主義，打倒封建主義，打倒官僚資本主義，在全國范圍內推翻國民黨的反動統治，在全國范圍內建立無產階級領導的以工農聯盟為主體的人民民主專政的共和國。這樣，就可以使中華民族來一個大翻身，由半殖民地變為真正的獨立國，使中國人民來一個大解放，將自己頭上的封建的壓迫和官僚資本（即中國的壟斷資本）的壓迫一起掀掉，並由此造成統一的民主的和平局面，造成由農業國變為工業國的先決條件，造成由人剝削人的社會向著社會主義社會發展的可能性。”

毛澤東在新年獻詞中嚴肅地指出：“如果要使革命半途而廢，那就是違背人民的意志，接受外國侵略者和中國反動派的意志，使國民黨贏得養好創傷的機會，然后在一個早上猛扑過來，將革命扼死，使全國回到黑暗世界。”他還借用“農夫與蛇”這個著名的比喻，形象地說明這個問題。在歷史轉折的關鍵時刻，毛澤東告訴人們為何此時不能對國民黨姑息手軟。因為這可能會喪失革命的大好局面，影響人民追求解放、謀求國家富強的偉大進程。

兩篇獻詞，兩種境地，恰似中國革命的分水嶺。

寫滿勝利符號的西柏坡春節

1949年春節的味道越來越濃，全國各地的喜訊紛紛傳到西柏坡。1月15日，天津解放﹔21日，傅作義在華北“剿總”機關及軍以上人員會議上，宣布了北平城內國民黨守軍接受和平改編﹔31日，人民解放軍入城接管防務，古都北平宣告和平解放。這一切都意味著，全國解放指日可待。

這一年春節前后，西柏坡的中共中央大院裡格外繁忙。各民主人士響應“五一口號”紛至解放區，與中國共產黨共商建設新中國大計﹔蘇共中央代表米高揚一行要來中央駐地西柏坡與中共領導人會晤……

1948年4月30日，中共中央發布“五一口號”，號召召開沒有反動分子參加的新的政治協商會議，籌備建立民主聯合政府。各民主黨派、各階層代表人士熱烈響應，並陸續擺脫國民黨的阻撓，通過各種渠道進入解放區，參與籌備召開新政協、建立新中國的工作。1949年1月22日，到達解放區的各民主黨派、各人民團體及無黨派民主人士李濟深、沈鈞儒、馬敘倫、郭沫若、譚平山等55位民主人士聯合發表題為《我們對於時局的意見》的聲明：“在人民解放戰爭進行中，願在中共領導下，獻其綿薄，貫徹始終，以冀中國人民民主革命之迅速成功，獨立、自由、和平、幸福的新中國之早日實現。”這是各民主黨派、無黨派民主人士第一次明確地提出在政治上接受中國共產黨的領導，表明了與中共團結一致、真誠合作的決心。2月1日，到達解放區的各民主黨派、各人民團體代表人物致電毛澤東主席和朱德總司令，慶祝北平和平解放和人民解放軍的偉大勝利，進一步表示願意追隨中共，加緊團結，為實現最后的勝利和中國的建設奮斗到底。2月2日，毛澤東和朱德回復民主人士電，對他們1日來電祝賀人民解放戰爭的偉大勝利極感盛意，並指出：“諸先生長期為民主事業而努力，現在到達解放區，必能使建設新中國的共同事業獲得迅速的成功。”

1月29日是正月初一，廚房給毛澤東做了幾樣他最愛吃的菜，有辣子雞、米粉肉，還弄來一大瓶青島葡萄酒，擺在毛澤東辦公室那張小八仙桌上。警衛員馬武義說：“主席，今天過年呢，我們給你搞了幾個菜。”毛澤東說：“今天是雙喜臨門呀。你看北平那個黃旗也拔掉了，該慶祝慶祝！”這時，馬武義才知道，北平和平解放了。毛澤東說著坐到飯桌旁，“三年前那位蔣公胃口可大著哩，他吃掉了我們的張家口，之后又吃掉了我們的延安，還吃了我們大片大片的根據地，他吃得又肥又大，連跑都跑不動了。”“如今我們打勝了遼沈戰役、淮海戰役，又打勝了平津戰役。現在該是我們大口大口地吃他們的時候了！”

1月30日至2月8日，蘇共中央政治局委員米高揚一行到達西柏坡。毛澤東與米高揚多次會談，指出中國革命發展較為迅速，比過去我們預計的時間要短些。估計渡過長江后，用不了多少時間，就可以攻克南京、上海等大城市。我們的口號是：打過長江去，解放全中國。面臨的問題是建立新政權，這個政權是無產階級領導的工農聯盟為基礎的人民民主專政。毛澤東還介紹了即將召開新的政治協商會議，成立有各民主黨派、各人民團體、無黨派民主人士參加的聯合政府。他說，雖然政府的組織形式與蘇聯、東歐國家有所不同，但其性質與宗旨仍然是在共產黨領導下的，將來的目標是實現社會主義和共產主義。米高揚的此次訪華，為之后中蘇雙方高級領導人的互訪和進一步溝通打下了基礎。

1949年春節是喜慶的，因為革命的偉大勝利即將到來﹔也是忙碌的，因為各條戰線都是收獲滿滿。

中國歷史翻開新的一頁

為了更好地告別舊世界、迎接新勝利，1949年3月5日至13日，黨的七屆二中全會在西柏坡召開。這是民主革命時期最后一次中央全會，是被譽為“鏟地基”並籌劃“起房了”的一次全會。

全會緊緊圍繞“如何建設新中國，建設一個什麼樣的新中國”的主題，為新中國描繪了一幅宏偉藍圖，明確規定了全國勝利后，黨在政治、經濟、外交方面應當採取的基本政策，以及使中國由農業國轉變為工業國、由新民主主義社會轉變到社會主義社會的總的任務和主要途徑。

全會著重討論了黨的工作重心由鄉村移到城市的問題。毛澤東指出，從1927年到現在，我們的工作重點是在鄉村，在鄉村聚集力量，用鄉村包圍城市，然后取得城市。採取這樣一種工作方式的時期已經完結。“從現在起，開始了由城市到鄉村並由城市領導鄉村的時期”。黨必須用極大的努力去學會管理城市和建設城市。黨要立即開始著手各項建設事業，一步一步地學會管理城市和建設城市，並將恢復和發展城市中的生產作為中心任務。城市中的其他工作，都必須緊緊圍繞著生產建設這個中心工作並為這個中心工作服務。

全會響亮地提出召集政治協商會議和成立民主聯合政府的一切條件均已成熟。現在一切民主黨派、人民團體和無黨派民主人士都站在我們方面。我們希望四月或五月佔領南京，然后在北平召集政治協商會議，成立聯合政府，並定都北平。

毛澤東在全會上特別指出，我們很快就要在全國勝利了。奪取這個勝利，已經是不要很久的時間和不要花費很大的氣力了﹔鞏固這個勝利，則是需要很久的時間和要花費很大的氣力的事情。奪取全國勝利，這只是萬裡長征走完了第一步。如果這一步也值得驕傲，那是比較渺小的，更值得驕傲的還在后頭。劇是必須從序幕開始的，但序幕還不是高潮。中國的革命是偉大的，但革命以后的路程更長，工作更偉大，更艱苦。他告誡全黨，資產階級的“糖衣炮彈”將成為對於無產階級的主要危險。務必使同志們繼續地保持謙虛、謹慎、不驕、不躁的作風，務必使同志們繼續地保持艱苦奮斗的作風。

開完七屆二中全會，中共中央及其所屬機關即由西柏坡前往北平。在出發前，毛澤東對周圍的人說：同志們，我們就要進北平了。我們進北平，可不是李自成進北平，他們進了北平就變了。我們共產黨人進北平，是要繼續革命，建設社會主義，直到實現共產主義。出發前，毛澤東隻睡了四五個小時。他興奮地對周恩來說：“今天是進京的日子，不睡覺也高興啊。今天是進京‘趕考’嘛。進京‘趕考’去，精神不好怎麼行呀？”周恩來笑答：“我們應當都能考試及格，不要退回來。”毛澤東說：“退回來就失敗了。我們決不當李自成，我們都希望考個好成績。”

1949年3月23日，毛澤東和中共中央其他領導人一同踏上“趕考路”，這是我們黨歷史上的一個偉大轉折點——從農村包圍城市到由城市領導全國的轉折點，開啟了續寫勝利和建立、建設新中國的新征程。

黨的歷史翻開了新的一頁，中國歷史翻開了新的一頁!

（毛強 作者單位：中共中央黨校報刊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