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右任贈聯柳亞子

　　1928年10月，著名國民黨元老於右任贈予柳亞子如下一副行書對聯：

　　上款：亞子先生同志

　　聯語：蒼龍日暮還行雨

　　老樹深春更著花

　　下款：十七年十月於右任

　　下有二枚朱文印章：於右任

　　對聯運用了顧炎武贈傅山《又酬傅處士韻》中的成句，顧炎武原句“老樹春深”，於右任作“老樹深春”，僅這一點略異。顧炎武與傅山，都是明末抗清志士，他們堅持反清復明事業，至死不渝，盡管到了“日暮”“老樹”的年齡，但他們依然相約“行雨”“著花”。於右任和柳亞子都是早期同盟會會員，國民黨左派，中國近代規模最大影響最為深遠的文化團體南社的社友，他倆很早就相交而相知。於、柳二人同顧炎武、傅山相仿，在孫中山逝世之后，特別是1927年“四一二政變”之后，他倆忠實執行“聯俄聯共扶助農工”三大政策，真誠地與共產黨合作。

　　於右任書寫此聯在“十七年十月”，正是柳亞子經歷一場生死考驗之后。柳亞子是孫中山三大政策忠實執行者，他堅決反對清共，在廣州國民黨二屆二中全會上，與國民黨婦女部部長何香凝、海外部部長彭澤世三人奮起抗議蔣介石所提的“整理黨務案”。會后，國民黨南京政府發出通緝令，“一體嚴緝，各獲歸案重辦”，開列出中共黨員及國民黨左派人士193人，柳亞子位列第21名。1927年5月8日深夜，柳亞子遭到武裝軍警的搜捕，幸虧藏身復壁才虎口余生，5月15日亡命扶桑，1928年4月6日才返回上海。令人悲痛不已的是，他的好友張應春、朱季恂、侯紹裘等人都在清黨期間被國民黨右派殺害。柳亞子回國當月，立即趕赴南京，尋找張應春尸骸，可是遍尋不得。

　　於右任得到柳亞子來寧的消息，招飲於安樂酒家，一則為他洗塵，二則會一會其他南社老友，當時出席的有葉楚傖、姚鹓雛、楊千裡、朱宗良、朱少屏等人。可是老友重逢也沒法沖淡柳亞子心中的悲哀，國事的陰霾始終沉甸甸地壓在心頭。1928年8月，國民黨二屆五中全會在南京召開，柳以中央監察委員的身份出席了這次會議，會上各派各系矛盾重重，此后就再也不願參加任何國民黨中央會議，直到1941年皖南事變后被開除出國民黨。深知老朋友心境的於右任，書寫了上述這副對聯相贈，“蒼龍”“老樹”，喻柳亞子，當時柳亞子42歲，於右任50歲，也有自況的成分。

　　對聯的上款是“亞子先生同志”，似乎有嫌重復，其實這是於右任別出心裁之筆。於氏贈予他人書法，一般都稱對方“先生”，也有“世弟”“世兄”的，如果稱“同志”，那麼對方一定是政治傾向相同，思想觀點一致的人。於右任與柳亞子忠實繼承孫中山先生三民主義衣缽，因此於在“先生”之下還要加上“同志”。

　　柳亞子也引於右任為同志，他遍尋張應春遺骸不得，決定為這位巾幗英雄建造衣冠塚，張別號秋石，於是擬定碑文：“嗚呼秋石女士紀念之碑”，他把這個想法告訴了於右任，於一聽，毫不猶豫一揮而就：“中華民國十七年嗚呼秋石女士紀念之碑三原於右任題”。至今此碑巍然屹立在張應春家鄉葫蘆兜蓮蕩南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