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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澤東詩詞中的春夏秋冬

汪建新
2019年02月22日08:13 來源:學習時報

南朝鐘嶸《詩品》雲:“若乃春風春鳥,秋月秋蟬,夏雲暑雨,冬月祁寒,斯四候之感諸詩者也。”古往今來,嘆春、詠夏、悲秋、憫冬的詩詞不計其數,四季不同景觀引發文人騷客萬般感慨,揭示出人與自然之間的感應與互動。詩人毛澤東善於詠物抒情言志,對春夏秋冬不同景致情韻有諸多吟詠,與歷代詩家既有同聲相應,更有別樣格調。
       春:春風楊柳萬千條
  毛澤東標明寫於春天的作品有三首,其中《賀新郎·讀史》屬詠史之作,與季節無關。《菩薩蠻·黃鶴樓》中“煙雨莽蒼蒼,龜蛇鎖大江”,勾勒了1927年春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嚴峻形勢,描繪內心難以平復的激蕩心潮。《漁家傲·反第一次大“圍剿”》中“萬木霜天紅爛漫”“霧漫龍崗千嶂暗”,正值冬春交替,但因第一次反“圍剿”戰果輝煌,並無冬日肅殺,卻有溫馨如春的暖意。毛澤東沒有對春花春雨的細膩描寫,但四季之中,帶有“春”字的詩句最多。《四言詩·祭母文》“養育深恩,春暉朝靄”中的“春暉”,源自孟郊“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五古·挽易昌陶》“琴絕最傷情,朱華春不榮”﹔《七古·送縱宇一郎東行》“雲開衡岳積陰止,天馬鳳凰春樹裡”﹔《採桑子·重陽》“不似春光”“勝似春光”﹔《七律·和周世釗同志》“春江浩蕩暫徘徊”,這些“春”字寓意著春天萬物復蘇、大地回暖。《卜算子·詠梅》中“風雨送春歸,飛雪迎春到”“俏也不爭春,隻把春來報”,“春”既指輪回交替的季節,又寓指自然美景和人世繁華。而《念奴嬌·昆侖》中“閱盡人間春色”以及《七律二首·送瘟神》中“春風楊柳萬千條”,則完全超越了對自然的詠嘆,賦予春天新的蘊涵、新的立意。“春色”是人類歷史的滄桑巨變,“春風”是新中國萬象更新的形象代言。
       夏:熱風吹雨洒江天
  毛澤東標明寫於夏天的作品有《漁家傲·反第二次大“圍剿”》《菩薩蠻·大柏地》《清平樂·會昌》《浪淘沙·北戴河》四首。前三首作品側重描繪中央蘇區武裝斗爭的緊張與凝重,但“贛水蒼茫閩山碧”“雨后復斜陽,關山陣陣蒼”“踏遍青山人未老,風景這邊獨好”等詩句也表達了毛澤東對根據地壯美河山的一片深情。《浪淘沙·北戴河》中“大雨落幽燕,白浪滔天”,寫出了北戴河夏天大雨傾盆,雨聲如鼓、浪聲如雷的恢宏氣勢。《七律·登廬山》中“熱風吹雨洒江天”,是夏天獨有的氣象。在《水調歌頭·重上井岡山》《念奴嬌·井岡山》中,毛澤東對夏日景象作了詳盡描寫,“到處鶯歌燕舞,更有潺潺流水”“參天萬木,千百裡”,真是“舊貌變新顏”“江山如畫”。《七律·和周世釗同志》中,“春江浩蕩暫徘徊,又踏層峰望眼開。風起綠洲吹浪去,雨從青野上山來。”夏日風情如此婆娑多姿,詩人寄情山水,快慰欣然。1955年夏,毛澤東登臨杭州附近山巒,接連寫下《五律·看山》《七絕·莫干山》《七絕·五雲山》,盡情領略“熱來尋扇子,冷去對佳人”“回首峰巒入莽蒼”“此中聽得夜鶯啼”的閑情雅趣。1956年夏,毛澤東寫下《水調歌頭·游泳》,肆意抒發“萬裡長江橫渡,極目楚天舒。不管風吹浪打,勝似閑庭信步。”的豪邁與從容。
       秋:萬類霜天競自由
  “睹落葉而悲傷,感秋風而淒愴”絕大多數古代詩人將悲情愁緒與草木搖落、萬物凋零的秋景聯系在一起,盡管也有劉禹錫“我言秋日勝春朝”那樣盛贊秋景的《秋詞》,但悲秋無疑是中國古代文人吟秋作品的主基調。毛澤東對秋天情有獨鐘,有多首標明寫於秋天的作品。《西江月·秋收起義》中“秋收時節暮雲愁,霹靂一聲暴動”,“暮雲愁”並非個人愁苦,它是毛澤東發動秋收起義的誘因,也是意欲徹底改變的社會現實。《清平樂·六盤山》中的“天高雲淡”,表達紅軍過了岷山之后“柳暗花明”的心境。《五律·喜聞捷報》中的“秋風度河上,大野入蒼穹”,西北野戰軍連獲大捷,秋風淡定,秋景壯美。《浪淘沙·北戴河》中“蕭瑟秋風今又是,換了人間”,不見半點悲涼淒愴,隻有新社會日新月異的豪邁與激越。
  毛澤東詩詞脫盡自古文人悲秋的窠臼,展現寥廓豪邁的藝術境界,彰顯出超凡脫俗的人格魅力。《沁園春·長沙》是一篇游故地而觀秋景、憶同窗而思往事、勵斗志而抒豪情的壯美詞章。寫秋景而不衰颯,憶往事而不惆悵,縱橫捭闔,大氣磅礡。特別是身處逆境時寫的《採桑子·重陽》,有沉郁的思索,但絕無怨天尤人的牢騷與哀嘆。“戰地黃花分外香”,將詩的主題升華為對革命戰爭的禮贊。“一年一度秋風勁,不似春光。勝似春光,寥廓江天萬裡霜”,充滿“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的戰斗激情。
       冬:梅花歡喜漫天雪
  毛澤東戎馬倥傯,歷盡千辛萬苦,但反映最多的卻是雪天。“滿天皆白,雪裡行軍情更迫”“此行何去?贛江風雪迷漫處”(《減字木蘭花·廣昌路上》)是一幅雄壯的雪裡行軍圖,刻畫出紅軍高昂的戰斗激情以及冒雪行軍的雄壯氣勢。長征途中紅軍所遭遇的雪更加威猛,但《七律·長征》中隻有簡約的一句話,“更喜岷山千裡雪”。“更喜”二字把“紅軍不怕遠征難”的大無畏精神表現得淋漓盡致。《念奴嬌·昆侖》中,常年積雪的昆侖山“飛起玉龍三百萬,攪得周天寒徹。夏日消溶,江河橫溢,人或為魚鱉”,毛澤東誓言劍劈昆侖,決心改造世界、造福人類,實現“太平世界,環球同此涼熱”的崇高理想。《七律·冬雲》折射了毛澤東對雪的復雜心態:一方面是“雪壓冬雲白絮飛,萬花紛謝一時稀”,惡勢力來勢洶洶,形勢嚴峻﹔另一方面是“梅花歡喜漫天雪,凍死蒼蠅未足奇”,寓意共產黨人堅貞不屈,風骨凜然,而反動派貪生怕死,不堪一擊。
  毛澤東讀陸游《卜算子·詠梅》“反其意而用之”。陸游眼裡的梅花消極退縮、淒涼愁苦。毛澤東的《卜算子·詠梅》盛贊梅花“俏也不爭春,隻把春來報。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一“俏”一“笑”令人耳目一新,反出了骨力遒勁、偉岸飄逸的藝術神韻。“飛雪”是迎春使者,是險惡環境,是嚴峻挑戰,是困難局面,是搏擊戰場。
  《沁園春·雪》是毛澤東的巔峰之作,被柳亞子稱贊為“才華信美多嬌,看千古詞人共折腰”。千裡堅冰封凍,萬裡雪花飄揚,山峰綿延像銀蛇舞動,高原相接似白象飛奔。面對銀裝素裹的大好河山,回憶起中華民族燦爛悠久的文明史,毛澤東激情澎湃,視通萬裡,思接千載,從指點江山到評點人物,一氣呵成。

(責編:曹淼、謝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