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國大典的黎明：緊張有序，排除一切安全隱患

十月。第一天就是共和國成立的日子。這一天，全世界的目光都集中在天安門廣場，都在等待毛澤東那個震驚世界的聲音：“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已於本日成立了！”幾十萬人的集會、游行，近兩萬名人民解放軍陸海空三軍的大閱兵。其實，無論用什麼形式，都無法表達中華民族獨立的自豪和共和國夢想實現的驕傲！在現場的陳毅說了一句可以代表眾人心情的大白話：看了這，“總算不虛此生了！”宋慶齡說，這一天，是她“一生中最快樂的一天”。

10月1日，凌晨，中南海豐澤園菊香書屋燈火通明，毛澤東還沒有睡覺，他在修改開國大典時向全中國、全世界發布的《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公告》。

1949年的第一天凌晨，毛澤東沒有睡覺，想的是怎麼樣和平解放北平，給共和國一個完整的首都。10月的第一天，他仍然沒有睡覺，想的是怎麼樣昭告全中國和全世界：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成立了！

共和國孕育的10個月，真的就是這麼奇妙！

太陽沖破地平線，一抹金黃洒向北京城，中南海的鳥兒開始唱歌了。這時，毛澤東披著一件舊棉襖，手裡拿著改好的《公告》草稿，神色從容地來到西花廳。周恩來和幾個筆杆子們接過《公告》草稿，圍坐在一起，開始討論《公告》內容和進行外交辭令的潤色。

開國大典的黎明，就這樣拉開了神秘的面紗。

從中南海的方向望去，太陽已經高挂在東長安街的上空，天安門城樓的內檐上，通貫著巨幅會標“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成立典禮”。

天安門閱盡天下多少事，馬上就會迎來歷史上最庄嚴的時刻。為了這一天，天安門已經完全煥然一新。

天安門坐北朝南，位於北京古城的中軸線。從結構上看，它與中國古代其他城樓一樣，由台、樓兩部分組成。但它的規模和氣勢之大，堪稱天朝第一。作為明清兩朝的皇城正門，500多年來，都是舉行頒詔大典的地方，是古代中國最高權力的象征。

但是，由於晚清以后的持續動亂和年久失修，北平剛解放時的天安門和廣場已經是破爛不堪，雜草叢生，塵土飛揚。所以，中央剛開始討論開國大典在哪兒舉行時，是有兩個選址的，一個是西苑機場，一個是天安門。后來，周恩來經過認真考慮，並請示毛澤東同意，認為天安門是中國的重要標志之一，還是在天安門廣場舉行開國大典為好。而且，新中國成立以后，還要經常舉行國慶典禮，所以，天安門和廣場可以成為新中國固定的舉行重要活動的場所。周恩來指示立即著手對天安門一帶進行安全檢查，並組織清理和維修。

結果，還真查出了一個非常大的安全隱患。當時擔任華北人民政府財政部長的戎子和，負責接管北平的各項具體工作。據他回憶，在3月的一天，他接到后勤接管部的報告說，在天安門城樓下，有5個門洞，除中間一個敞開外，其他4個都是封閉著的，打開一看，裡面竟然都是彈藥。戎子和馬上打電話向時任北平市軍管會主任的葉劍英緊急報告了這一情況。葉劍英高度重視此事，當即命令：“接管部要立即組織力量，迅速將這些炸藥從天安門城樓下清理出去，轉移到別的地方。還要檢查一下其他地方有沒有這種情況。”

戎子和立即組織人員執行這個任務。駐北平的四野部隊派出人員承擔具體的清理任務。當他們打開門洞的大門時，都驚呆了。門洞裡存放著大量炸藥，如果不慎爆炸，整個故宮就會全部毀掉。解放軍官兵清理時十分小心，生怕發生意外。當這些炸藥已經全部移放到安全區域后，清理結果報告給了葉劍英。葉劍英想得很全面，他要求了解存放這些炸藥的目的。戎子和通過聯合辦事處找來了一位了解情況的傅作義部軍官，問他：為什麼“要把這麼多軍火炸藥放到天安門的城門洞內？”那個軍官爽快地回答：“我們知道你們真要攻城，也不會炮擊天安門和故宮，放在那裡最安全。”戎子和聽完不敢大意，立即要求部隊把整個故宮全部仔細檢查一遍，每個房間和每個角落都不能放過。參加檢查的解放軍官兵知道問題重大，檢查得非常仔細，還調用了國民黨留下的當時很先進的儀器設備來檢查，確認天安門、故宮和整個廣場附近所有的建筑都安全后，葉劍英和檢查部隊的領導們才徹底鬆了一口氣。

安全隱患排除后，主要工作就是清掃、修繕和裝飾了。

由於荒廢多年，城樓上的灰塵可以把鞋子陷進去，城牆上的紅色牆皮幾乎全部脫落，斑駁不堪。經年留下的步槍、機關槍子彈的彈洞，還有厚厚一層的鳥糞，以及亂竄的不懼怕人的老鼠，就連城樓頂上的琉璃瓦上也長著一尺多高的蒿草。從城樓上再往廣場看去，廣場地面坑坑窪窪，長滿了雜草，垃圾成堆，蒼蠅成群，臭味熏天。故宮城牆外，天安門前的馬路兩旁，也全是垃圾，昔日涓涓清流的金水河河道淤塞，成為一個個臭水坑。

不光是迅速整修和清理的問題，還有一個整修后怎麼保障安全的問題。所以，周恩來決定，還是用解放軍來承擔清理和整修的主要任務，地方群眾可以配合參加。葉劍英按照周恩來的指示精神，以北平市軍管會主任的名義下令駐北平的部隊抽調精干人員搶修天安門城樓、廣場和故宮部分住房。部隊動用了兩個師的兵力，幾百輛汽車，每天輪換著打掃天安門城樓和廣場的衛生。地方上，北平市的機關干部、青年團員、工人們用義務勞動的方式參加清理工作，青年團員一共來了數千人，整個參加義務勞動的人員有1萬多人。他們都是自備工具來參加義務勞動的，每天連續不停地干，突擊填平了廣場上的坑窪，開辟了1.7萬平方米的廣場﹔挖走了金水河裡的垃圾，重新疏通了金水河河道﹔每天上百輛汽車的垃圾運到郊外。同時，請出專業工匠修整天安門城樓，解放軍戰士則把城樓上琉璃瓦頂的蒿草都拔掉了。一直干了兩個多月，到開國大典的前幾天，才算把天安門城樓修整好，把天安門廣場鋪平，把廣場周圍的垃圾全部清理干淨。

怎樣做好天安門城樓和廣場的裝飾工作，以及開國大典的一些活動細節，對沒有任何經驗的中共領導人也是一個考驗。

負責開國大典具體工作的彭真，北平市委的工作就已經千頭萬緒，他決定找一個懂行的人做自己的助手，負責天安門城樓上的具體布置安排工作。最后，他選中了華北軍區宣傳部長張致祥。這個人選得到了周恩來的同意，確定下來的第二天，張致祥就來開國大典籌委會報到了。

在人民解放軍中，張致祥算是一個高學歷且見過世面的干部。他在抗日戰爭初期畢業於孫中山創辦的中國大學，后考上了清華大學的研究生，畢業后曾在平津地區從事中共地下黨的工作，以后轉到晉察冀軍區。這是一個革命熱情高、政治覺悟高、辦事能力強的人，更重要的是，他一直負責文化工作，對閱兵、升旗等事宜，有過一些嘗試和書本知識。他接受任務后，立即搬到天安門后側的西朝房去住，和現場擔任警衛和清理工作的戰士們一起吃住，日夜操勞在天安門和廣場上。

天安門的美術裝飾工作，是張致祥找華北軍區文工團舞美隊隊長蘇凡領著干的。

已經潔淨的天安門，怎麼樣布置才會更加喜慶，同時又符合古典建筑的和諧之美？蘇凡給張致祥帶來了兩個日本人，一個叫小野亙澤，一個叫森茂，他們都是來自東瀛的美術專家。在烽火連天的解放戰爭中，他們所在的抗敵劇社跟隨大部隊轉戰南北，在不停地設計舞台背景中，學習吸收中國民間的傳統文化，已經對中國優秀傳統文化了熟於心。蘇凡帶著他們倆從城牆根跑到城樓上，又從城台側跑到券門下，有時張致祥也來和他們一起量尺寸、出主意。幾經反復，最后在二十幾種設計中選中了大宮燈的設計。

蘇凡坐上一輛吉普車，滿北京去找會扎燈的藝人，終於請來一位過去專在宮裡扎燈的花甲老翁，又找來了他的兩個徒弟，在城樓上中間的大廳干了起來。小野亙澤和森茂負責裝飾宮燈的雲頭和金穗。臨近大典的前一天，8盞豪華氣派的大宮燈終於做成了。

天安門兩側的紅牆上，是兩幅巨大的橫幅標語：“中華人民共和國萬歲！”“中央人民政府萬歲！”這是由第一任新聞總署署長胡喬木擬定的。那端庄勻稱的宋體字是出自森茂的手筆。關於宋體字，在確定給“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制印時，毛澤東確定的也是宋體字，制印老藝人張樾丞評價說：“好極了！好極了！毛澤東這個人真了不起，歷朝歷代的國印都是篆書字體，他卻定為宋體。宋體字好哇，老百姓都能看得懂，容易認。”這兩個標語，到新中國成立一周年的時候，東側的“中央人民政府萬歲”改為“世界人民大團結萬歲”。胡喬木說：“兩條標語，一條‘中國’，一條‘世界’，無論什麼時候都是適用的，要成為固定的、永久性的標語。”

9月30日夜晚，周恩來最后一次檢查時，城樓上厚厚的塵土沒有了，窗明幾淨﹔城牆上脫落的牆皮全部補上了，又重新涂上絳紅的顏色﹔廣場上破損的青石路石也修補完整，變得干淨平坦了﹔天安門城樓上的朱漆紅柱也重新油漆了一遍，紅艷得喜人﹔金水河清流潺潺，河上的五座漢白玉拱橋、東西兩側威武的石獅和精美挺拔的蟠龍華表，與天安門城樓交相輝映，十分美麗。特別是天安門兩側8個氣派的宮燈、8面大紅旗和已經豎起來准備升國旗的22米高的銀色旗杆，更是托起了大典的氣氛。周恩來非常滿意，連連稱贊，尤其對那8個碩大的宮燈連說了幾個“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