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霹靂耀天宇——探尋萬安暴動領導人曾天宇的紅色足跡

曾天宇和妻子王宇仁合影

萬安暴動行動委員會舊址

曾天宇犧牲處

他，去了，但他的事跡仍流傳在人民中間﹔

他，去了，但他的英靈仍活在人民的心上。

然而，他去的太早，以致后人對他的名字也許感到陌生﹔

我，一個跟隨他的戰士，多麼希望有朝一日，

有人給他著書立傳，讓他的精神一代傳一代！

這是一位參加“霹靂一聲建起蘇維埃政府”的萬安暴動的戰士遺留下的詩，詩中的“他”便是萬安暴動領導人、江西早期革命活動家曾天宇烈士。通過採訪、翻閱黨史資料，記者得以走近曾天宇這個人物，細細探尋這位英烈的革命歷程和傳奇事跡。

立志讓農民有自己的田地

“曾天宇是位偉大的共產主義戰士，他雖出身於農村富有階級，但他能背叛自己的階級，站在農村受地主老財剝削壓迫的廣大貧困農民一邊，為他們的翻身解放和幸福而奮斗終生。”

——摘自《萬安文史資料》第23輯

曾天宇家當時在萬安縣羅塘一帶有良田數百畝，他的父親曾秀升任過萬安縣商會會長，但曾天宇卻矢志不渝地走上了一條叛逆家庭的道路。他和方志敏、袁玉冰被稱為“江西革命三杰”。在武漢市曾偉國（曾天宇之孫）家中採訪時，他向記者講述了曾天宇小時候的一個故事。

那是曾天宇14歲那年的中秋夜，村裡依鄉俗“燒塔”。曾天宇同一群小伙伴正興高採烈地燒著，突然從自家門前傳來一陣哭聲。

原來，是幾個佃戶正在給曾家交田租。一位老婆婆哭著說：“我一年收的谷子全交了還不夠，現在連田契也要收去，以后都沒辦法活了喲！”“窮人命苦哇！”人們在一旁嘆息。

曾天宇看到此情此景，心中產生了一個強烈的念頭：不能收他們的谷子。他眼珠一轉：“什麼田契？給我看看。”接過管家遞來的田契，他佯裝驚訝地說：“就這麼一張紙？我當是什麼寶貝呢！”說著便把田契放進口袋。

曾天宇然后附在管家耳邊嘀咕了幾句，隻聽見管家對著佃戶們吆喝起來：“起來，挑上擔子，跟著少爺繞村轉上一圈，再來過秤。”

佃戶們無奈，隻能跟著曾天宇走。出了村，曾天宇掏出田契還給老婆婆，並對大家說，這些谷子挑回去自己吃吧！要是我家裡人問起來，你們就說是我逼你們過河，谷子全都被河水沖走了。

曾偉國的父親曾王鼎在回憶錄中寫道：“祖父得知此事后，連連斥責我父親是敗家子”。

“曾天宇加入共產黨后，被組織派回萬安，開展農民運動，並將自己名下的田地全部分給了同村的佃農，他主張農民必須有自己的田地。”吉安黨史研究專家耿艷鵬說。

辛亥革命后，曾天宇先后在吉安白鷺洲中學和南昌心遠中學念書。在此期間，他曾說：“我平生之志，乃振興國廈，解民倒懸！”1918年，他從日本留學回國后，考入北京中國大學，積極參加五四運動，從此義無反顧地踏上了革命道路，於1921年加入中國社會主義青年團，不久后加入中國共產黨。

傳播馬列主義的好教員

“江西黨團組織決定，由曾天宇籌辦一家書店和一所學校，以便利用從事文化教育的合法形式，開展革命工作。”

——摘自《吉安英烈》（中共黨史出版社）

1924年夏，曾天宇受組織委派，從北京回到南昌開展革命工作。

“當時的江西，正處於北洋軍閥的黑暗統治下，曾天宇利用自己的人脈資源，在南昌創辦了明星書社和黎明中學，為我們黨開展工作提供了活動場所，作出了貢獻。”耿艷鵬告訴記者，書店由曾天宇任經理，暗地銷售馬列主義書刊，同時也是黨組織秘密集會的活動據點，黎明中學則為共產黨培養了許多干部。

1925年底，江西省軍務督辦方本仁指使密探逮捕了趙醒儂等3人，南昌的革命形勢一時危急起來。曾天宇臨危不懼，繼續留在南昌斗爭，並機智地對付了敵人的多次搜查。

1927年初，曾天宇在朱德創辦的國民革命軍第三軍軍官教育團任政治教員，主講農民問題。他還帶領學員到萬安作社會調查，使學員從理論和實際兩方面全面認知農民問題。朱德曾贊揚他：“曾天宇是個好教員，是能反映中國實際的馬列主義教員，是能傳播且善於傳播馬列主義思想的好教員。”

1927年4月，蔣介石在上海發動“四一二”反革命政變，革命形勢急轉直下。6月，曾天宇根據黨的指示，以省委特派員的身份回到萬安開展革命斗爭。

四打縣城建蘇維埃政府

“1928年的開始是江西革命最光榮的一個新紀元，霹靂一聲蘇維埃政府在（萬安）全縣十余萬工農群眾的熱烈擁護下誕生了，為江西革命開辟了一個新局面——蘇維埃革命的局面。”

——摘自1928年江西省委文件《江西工農革命錄》

如今，在萬安縣羅塘鄉的圩鎮，一棟兩層樓的老建筑（原羅塘至善小學）靜靜佇立街邊，散發著古朴的味道。1927年10月，曾天宇在此主持召開會議，傳達省委以萬安為中心舉行武裝暴動的決定，並任中共贛西特委萬安縣行動委員會書記。

“之所以選擇萬安，就是因為這裡群眾基礎好，這與曾天宇回鄉后廣泛發動群眾密不可分。”耿艷鵬解釋道。到11月，“暴動在萬安的鄉村已經完成”。

1927年11月20日，曾天宇領導萬安農軍首次攻打縣城，終因農軍武器裝備太差、缺乏作戰經驗而失敗。此后，萬安農軍又於12月下旬，兩次攻打縣城，每次出動幾千人，均未能攻克。

1928年元旦剛過，萬安鄉村到處一派備戰景象。此時，在井岡山的毛澤東來信聯絡，表示支持攻打縣城，給萬安農軍以極大鼓舞。1月9日凌晨，5萬農軍在曾天宇的率領下，兵分四路向萬安縣城進發。

當四路農軍到達城郊后，曾天宇一聲令下，攻城的戰斗打響了。頃刻間，贛江兩岸，數萬農軍如洶涌的潮水，向縣城席卷而來，駐城敵軍無心固守，向贛州逃竄。

霹靂一聲驚天響，萬安暴動成功了！

1月11日，曾天宇在萬安縣城東門沙洲上召開萬人大會，大聲宣布：萬安縣蘇維埃政府成立了！

萬安暴動的勝利，震動了江西，乃至全國。萬安縣蘇維埃政府，不僅是江西第一個縣級蘇維埃政府，也成為當時全國5個蘇維埃政府之一。

為了信仰以身殉黨

“萬安縣委一月間曾和我們在遂川開過一次聯席會議，大半年被白色勢力隔斷，九月紅軍游擊到萬安才又接一次頭，有八十個革命農民跟隨到井岡山，組織萬安赤衛隊。”

——摘自毛澤東《井岡山的斗爭》

萬安暴動的勝利，讓國民黨反動派惶恐不安。國民黨江西省主席朱培德抽調部隊，分別從吉安和贛州向萬安進攻。由於敵我力量懸殊，曾天宇領導的農軍被迫轉移到羅源洞、油灘坑一帶山區堅持戰斗，活動范圍愈來愈小。

這時，毛澤東派人送信來要曾天宇率領農軍向井岡山轉移。但一路與追擊的敵軍激戰后，農軍大部分犧牲和沖散，而去井岡山的道路又被封鎖，曾天宇隻好潛回老家羅塘鄉村背村，藏在同村一位孤寡老婆婆家的樓上。這一幕，被同村一個抽鴉片的村民看到。

此時，敵軍懸賞1000塊大洋捉拿曾天宇，抽鴉片的村民為了賞銀，向敵軍告了密。

1928年3月5日晚，敵軍出動一個營的兵力，將曾天宇藏身的房子團團圍住，將村民趕到屋前，並揚言放火燒村，逼迫曾天宇投降。

“嘩——嘩！”隻聽得一陣瓦響，屋頂瓦片被掀開，一個高大的身軀巍然挺立在屋頂上：“不准傷害鄉親們，曾天宇在此！”他告訴鄉親們，“你們不要悲傷，要記住，黑暗終將過去，隻要跟著共產黨，光明必將到來。”

村民們無不淚流滿面。敵軍仍不死心，又以利祿誘降。曾天宇高聲回答：“我願以身殉黨，決不為鼠輩所辱！”話音剛落，他接連開槍擊斃幾個敵軍。當剩下最后一顆子彈時，他連聲高呼“共產主義萬歲！中國共產黨萬歲！”最后對准自己的太陽穴扣動扳機，壯烈犧牲，年僅32歲！

正在南昌娘家待產的曾天宇妻子王宇仁，不久通過報紙得知了丈夫犧牲的消息。“你為了革命，為了黨的事業，為了人民的利益，獻出了你寶貴的生命。天啊，我天天想你，盼你，從此見不到你了，到九泉去相見，願來世再為夫妻吧！”王宇仁在回憶錄中寫道。

“得知噩耗后沒幾天，奶奶便生下了我父親曾王鼎。“曾偉國告訴記者，1962年，王宇仁在南昌一所學校退休后，便來到武漢和兒子曾王鼎一家一起生活，直到1989年去世。

而革命之火一經點燃，便無法熄滅。

1928年8月，打入敵人內部的臨時萬安縣委書記朱渭生寫信給井岡山，希望紅軍前來協助萬安人民再次舉行暴動。不久，井岡山派陳毅率紅軍一個營來到萬安羅塘。然而，攻城暴動因事先泄密，紅軍未能攻入城內，卻大大震懾了反動派，嚇得他們棄城而逃，農軍得以救出大批革命同志。陳毅率紅軍返回羅塘后，得知敵軍大批軍隊正朝羅塘而來，便帶上附近村庄100多名革命農民隨紅軍返回井岡山，其中便有康克清等7位女同志，到達井岡山時隻剩80人，這便是黨史上有名的“萬安八十農民上井岡”。

記者手記

此次採訪，我們探訪了曾天宇烈士的舊居和他犧牲之所，有機會與他的后人促膝長談。不論是通過採訪挖掘出烈士的感人事跡，還是聽聞坊間的傳奇故事，讓我們印象深刻的是，曾天宇對共產主義最忠誠的信仰和對人民群眾最深厚的感情。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曾天宇不僅勇於犧牲、視死如歸，還不忘發動群眾追隨共產黨，鼓勵鄉親們堅持斗爭。這一刻，我們不僅懂得了什麼叫做理想信念高於天，還明白了什麼是自覺同人民群眾想在一起、干在一起。

見賢則思齊。今天，在“不忘初心、牢記使命”主題教育中，我們緬懷先烈，該從曾天宇和眾多英烈身上得到什麼啟示？我想，最大的啟示便是要堅定理想信念、始終對黨忠誠、堅守人民立場，自問是否堅定了對馬克思主義、共產主義的信仰，和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信念﹔自問是否具備了始終忠誠於黨、忠誠於人民、忠誠於馬克思主義的崇高品格﹔自問是否堅守了人民立場、始終保持了同人民群眾的血肉聯系。

我們即將迎來新中國成立70周年。我們所處的環境和條件與當年風雨如晦的革命戰爭年代相比發生了翻天巨變，但我們依然面對錯綜復雜的國際國內形勢，在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中國夢的征途上依舊挑戰重重。當代共產黨人唯有時時向革命先烈看齊，傳承紅色基因，不斷激勵前行的力量，才能不枉英烈期盼，不負人民重托。

曾天宇

1896

出生於江西省萬安縣羅塘鄉村背村

1917

赴日本留學，參加旅日學生愛國運動

1918

考入北京中國大學政治經濟系，積極參加五四運動

1927

在國民革命軍第三軍軍官教育團任政治教員，后以省委特派員身份，回到萬安開展革命斗爭

1928

1月，率領5萬農民攻克萬安縣城，建立江西首個縣級蘇維埃政權——萬安縣蘇維埃政府﹔3月5日，在村背村遭國民黨軍隊包圍，壯烈犧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