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紅
2020年09月27日11:13 來源:人民網-中國共產黨新聞網
(《世紀風採》授權中國共產黨新聞網發布,請勿轉載)
抗戰時期,八路軍兵微械弱,缺醫少糧,何以屢屢給裝備精良、給養充足、不可一世的日軍以沉重打擊?八路軍將帥用兵如神的戰略戰術是克敵制勝的法寶。這一點,僅從因地制宜、出其不意把擅長的山地伏擊戰靈活應用得奇效疊出、戰果不凡上,即可窺一斑而見全豹。
反用兵常理,七亙村連環伏擊
“重疊設伏”,這是一種前無古人的戰法。三天之內,在同一地點連續兩次成功伏擊同一強敵,它的發明人是八路軍一二九師師長劉伯承。
1937年10月,日軍佔領石家庄后,沿正太鐵路西犯,妄圖一舉攻取太原,掠奪山西的煤炭資源,瓦解國共兩黨的晉北抗日聯盟。國民黨軍隊作戰失利,倉皇潰退,八路軍一二九師在師長劉伯承率領下,揮戈東進。
經過縝密的偵察,八路軍獲悉日軍勁旅第二十師團的迂回部隊,在向山西平定開進,前鋒直指太原。其輜重部隊約千余人在測魚鎮駐屯,負責向前方供應彈藥糧食。劉伯承判斷:日軍為了切實控制正太路南的平行大道,必然加緊從井陘至平定的小路運兵運糧。劉伯承判定日軍將於10月26日經七亙村向平定運輸軍需品,即令部隊利用七亙村、南峪之間的有利地形埋伏,計劃在七亙村打一仗,鉗制日軍的迂回進攻,掩護娘子關友軍。
七亙村是一個理想的伏擊戰場,它是井(陘)平(定)小道的必經之地,從七亙村往東到石門,正好是10裡峽谷,谷深數十米,底寬不足3米,地勢十分險峻。劉伯承經過實地偵查,選中了這個伏擊陣地,隨即命令八路軍一二九師第七七二團第三營進至七亙村附近待機。
果不出所料,26日拂曉,測魚鎮龐大的輜重部隊,在步兵200余人掩護下向西開進,上午9時許,日軍進入伏擊區。一二九師第七七二團第三營的戰士們放過敵人的前衛部隊,向它的本隊突然發起火力襲擊。地形選得實在太便利了,陡坡頂上八路軍的機槍、步槍“噠噠噠”地往日軍的人堆裡傾瀉著子彈,手榴彈隻消打開保險蓋垂直往下扔。日軍頓時像炸了窩的馬蜂似的亂碰亂撞,死的死,傷的傷,有不少被擠下了深溝。在一陣短促猛烈的火力襲擊后,戰士們隨著一片喊殺聲,奮勇殺入敵群,跟日軍展開了白刃戰。有幾名日軍被戰士們逼到了斷崖邊,戰士們邊喊邊示意他們繳槍投降。日軍竟毫不理睬,端著刺刀反扑上來。戰士們毫不留情地擊斃了他們。2個多小時后,槍聲、喊殺聲漸漸沉寂下來,日軍除少數逃回測魚鎮外,其余全部被殲。此戰八路軍共斃敵300多人,繳獲騾馬300多匹和大量軍用物資,八路軍傷亡10余人。
《孫子兵法》指出:“兵無常勢,水無常形。”劉伯承運用這一軍事法則時,不是一成不變地照搬照套,而是視實際情況靈活決策。這次伏擊戰中,他便是因地制宜反用兵常理的。第一次七亙村伏擊戰勝利后,八路軍本應迅速撤離,另尋戰機。劉伯承卻分析指出,日軍第二十師團正向平定進犯,急需軍用物資,在他們打通正太路以前,仍然隻能走七亙村前送補給。同時,敵指揮官熟悉中國古代兵法,對“兵無常勢,水無常形”“不得遵常”等條文也有了解,很容易得出我軍不會在此地二次設伏的誤判。基於以上情況和分析,劉伯承對“用兵之法,貴在不復”的兵家常理反其道而行之,在七亙村再次設伏。
10月27日,測魚鎮日軍一面派部隊到七亙村搬運尸體,一面調整力量,准備繼續運送物資。
為了迷惑日軍,劉伯承故意讓七七二團主力佯裝撤退,給敵人造成七亙村無兵把守假象。事實上,八路軍待敵人收尸完畢后,仍以七七二團三營繼續在七亙村設伏,只是“不變中有變”,把伏擊地點改到第一次伏擊地點西側,利用七亙村南山的土坎、溝壑、草叢等地形隱蔽埋伏。
10月28日,日軍以100余名騎兵、300余名步兵掩護輜重部隊經過七亙村。當日軍騎兵通過改道廟到達營庄,輜重部隊剛剛進入八路軍伏擊圈時,八路軍伏擊部隊發起突襲,日軍被打得人仰馬翻。
這次伏擊,擊斃日軍百余名,八路軍又繳獲一大批軍需品和騾馬,牽制了敵人,使困在舊關以南的國民黨軍曾萬鐘部1000余人,從敵人的包圍中撤了出來。
迂回設伏以小勝大,打贏府城阻擊戰
1938年2月20日,八路軍總司令朱德、左權副參謀長等率領八路軍總部機關和特務團第二營,由山西南部臨汾一帶洪洞縣馬牧村,到達安澤縣府城鎮。
僅有一個營和一個騎兵排的八路軍,與日軍一○八師團一○四旅團6000 余人遭遇,當時沿線的百姓和軍政機關都暴露在日軍面前。
盡管形勢明顯敵強我弱,但是左權胸有成竹地堅持提議:此仗絕不能躲,堅決要打,以保護老百姓和地方政府的轉移。
朱德再三考慮后,同意了左權的意見,並讓他直接指揮戰斗。
左權把手裡不多的兵力設置成兩道防線:將一個連安置在安澤縣、屯留縣交界的“三不管”嶺,組成第一道防線﹔將其他兩個連放在府城以東的對口店、郭都嶺一帶,布置成第二道防線。朱德對安澤縣縣長鄧肇祥說:“我帶的隊伍不多,全部用上了。你不是還有點自衛隊嗎?交給左參謀長去指揮吧,他很有辦法。”一切布置妥當后,左權命令警衛員護送朱德去第二道防線,自己帶兩個作戰參謀和一個騎兵班親臨第一道防線指揮。
敵人先是用飛機偵察轟炸,接著用大炮遠近炮擊,最后是士兵抱槍沖鋒。
左權命令部下既不反沖鋒也不放棄陣地,敵人靠近時就甩手榴彈殺敵。戰士們比賽似地看誰的手榴彈投得多、投得准。就這樣打了一晝夜。敵人萬萬沒有想到,阻擊他們3000 余人進攻的僅有八路軍一個連。夜幕降臨,日軍在山腳下燃起熊熊大火,以為我軍會放棄陣地追擊。左權卻反其道而行之,命令部隊后撤。
2月23日上午,日軍進到府城以東強渡沁河。左權命令部隊猛烈射擊封鎖河面。日軍連續3次沖鋒卻未能前進一步。日軍又改用“鉗擊”戰術,佯攻對口店、郭都嶺一帶,主力則分兩路夾擊府城。
左權則把八路軍之一部拆成小股,分頭襲擾夾攻府城的日軍。直到太陽落山、黃昏來臨時分,敵人才扑進了一座空城。
2月24日,左權集中身邊僅有的3個連的兵力,採取迂回戰術,有效地伏擊了敵輜重部隊,共殲敵200余人,擊毀敵運輸車80多輛,繳獲數百包軍衣、軍毯及大批槍支彈藥和食品。
左權指揮的府城大道阻擊戰共打了四天三夜,戰線東起“三不管”嶺,西至山西省運城市平陸縣的堯店村。這一漂亮仗,狠狠地打擊了敵人,保護了安澤縣的老百姓,沿途45個村庄沒有一人遭日軍殺害,粉碎了日軍妄圖殲滅山西境內中國軍隊的企圖。
吸打敵援,神頭嶺伏擊成功
抗日戰爭的烽火遍燃華北大地后,日軍將重兵據守於山西省潞城,且將山西黎城設定為邯鄲至長治公路線上的重要兵站基地,兩城之間流淌著一條濁漳河而隔河相望。
1938年3月,八路軍第一二九師接到八路軍總部“側擊由河北省邯鄲經東陽關向潞城、長治進犯的日軍第一0八團”的任務。
隨即,第一二九師師長劉伯承同政委鄧小平馬上商議對策,決定採用“吸打敵援”的戰術,命令陳賡旅長率三八六旅為右翼,在潞河村與微子鎮之間設伏,殲滅潞城出援的日軍﹔派三八五旅七六九團為左翼,襲擊黎城。
在這場戰斗打響之前,師部並沒有給陳賡設定詳細的伏擊戰場。為此,3月3日,陳賡在接到命令后,迅速主持召開三八六旅團以上指揮員作戰會議,具體討論選擇何處為伏擊點以及怎麼合理部署兵力等事宜,最后,經集思廣益討論,決定在潞城縣東北的神頭嶺伏擊日軍。會畢,陳賡帶領10余位八路軍將士,策馬疾馳前去察看道路與地形。
多虧前赴陣地考察,才發現實地跟地圖上的出入還較大。圖上顯示公路在溝底,公路兩邊有山梁。然而,現地是公路不在溝底而在山梁上,山梁寬一二百米,路的兩邊沒有任何隱蔽物,僅有一些國民黨軍隊殘留的破舊工事。
親眼目睹到這一切,有的同志發急,忍不住低聲講出心裡的擔憂:“這樣的地形不利於打伏擊呀。”
陳賡聞聽后,沒有急著表態,而是獨自低頭思索著,並且來回地在那些廢棄工事邊踱步觀察,進一步認真打量著眼前的地形地貌與周圍環境,仔細埋頭記錄著。
看過現場后,陳賡率一行人於夜幕降臨前夕馬不停蹄折回營地,繼續召開會議,進一步商討戰略戰術問題。待大家發表一通意見后,陳賡站起來,毫不含糊地說:“我看,這一仗還要在神頭嶺打。”
“神頭嶺?!”大家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異口同聲地喊了出來。
“對,就在神頭嶺打!”陳賡接著說:“一般來看,神頭嶺確實不是一個打伏擊的好地方,我們這樣認為,敵人肯定也會這樣認為。地形不險要,敵人就會麻痺,這正是我們出其不意地伏擊敵人的好地方。當然,打伏擊嘛,要是有隱蔽接敵的地形那是最好,雖然那兒沒有這些,但有國民黨軍隊給我們留下的破舊工事,近的離公路幾十米,最遠也不過100來米,鬼子對這些東西早已司空見慣了,如果我們把部隊提前隱蔽到工事裡,敵人有可能發現不了。山梁狹窄,不利於我軍展開,也不利於敵人展開。大家說說,在獨木橋上打架對誰更有利?”
陳賡句句在理的一席話,使大家心裡頓時敞亮了許多,會場上沸騰了起來。七七一團的團長徐深吉說:“這還用說,誰先下手誰佔便宜唄。”補充團的團長韓東山接過話茬自信地笑言:“對呀,隻要我們猛地殺出來,一定能把鬼子殺得落花流水,屁滾尿流的!”陳賡聽后,轉身微笑著問七七二團的團長葉成煥:“倘若將你的二營放在申家山,戰斗打響以后,40分鐘之內能不能沖到公路上來?”葉團長胸脯一拍,信心十足地大聲說:“沒問題!要不了40分鐘,半個鐘頭就夠了!”
聽到這裡,大家心裡都明白了陳賡的部署:利用破舊工事在公路一側設伏,戰斗打響以后再讓二營快速運動,繞過大溝,從另一側攻擊敵人,形成兩面夾擊之勢,把鬼子堵在狹長的公路上,痛打猛揍。這時,細心的陳賡又想到另一個問題,潞城的日軍有3000多人,如果傾巢而出,我們“啃下來”的難度太大,說不定還會使自己陷入被動,便轉身對葉成煥說:“你馬上派一個連,繞到潞城去開展游擊,以分散鬼子的兵力。”
3月16日凌晨,擔任“釣魚”任務的七六九團開始對黎城發起攻擊。同時,陳賡率領三八六旅主力進駐神頭嶺,埋伏在路邊的工事內。上午8時,1500多日軍到達了微子鎮,陳賡得知這一消息,知道那個游擊連顯威風了,要不然,敵人不會隻來這麼多!8時半,日軍到了神頭村前,突然停了下來,派一支騎兵小分隊沿一條放羊小路向七七二團一營的預伏陣地走去。20米、15米、8米……情況十分危險。
所幸日軍馬蹄快踩到八路軍頭上時停了下來,潛伏的八路軍屏緊呼吸。然而,日軍目光一直停留在遠方的申家山,對腳下未看一眼,大搖大擺繼續前進。
9點30分,日軍全部進入八路軍的伏擊圈時,三八六旅的3個團從三面發起攻擊,手榴彈雨點般落在日軍隊伍裡,槍炮聲、爆炸聲響成一片﹔橫飛的彈片、閃閃的火光、彌漫的硝煙、滾滾的黃土一起齊匯成憤怒火龍,把日軍連同整條公路吞沒了。
打這樣的伏擊戰,數炮兵過癮了。以前作戰炮兵都在步兵后用間瞄射擊,看不到炮彈炸敵的景象。這次炮兵跟步兵在一起,都在廢棄的工事裡,能直接看到敵人被炸死的慘狀,炮手們個個精神抖擻,斗志昂揚,越發打得准、狠,簡直是炮不虛發。
當日軍傷亡過半時,三八六旅勇士們高呼著沖了上去,與日軍展開肉搏戰,日軍大部分成了刀下鬼。一小股日軍向西逃竄至神頭村后,利用民房和窯洞負隅頑抗,妄圖固守待援。陳賡察覺后,立即向緊靠村子的一個排發令:“立刻把村子奪回來!”
這個由蒲達義率領的排一向以勇猛善戰著稱,此次戰斗中,他們同樣也未辜負陳賡的期望。他們用機槍火力作掩護,一個班從正面進攻,兩個班從側面攻擊,一個猛沖就連續攻佔了兩幢民房,以傷亡5人的代價打死打傷十幾名日軍,硬是把日軍趕出村。散落在曠野的日軍嚇得像驚弓之鳥四處狼狽逃竄。11點30分,除100多名日軍逃回潞城之外,八路軍殲滅日軍1400多名,俘虜日軍8人,繳獲長短槍550余支,而一二九師傷亡240余人。
神頭嶺伏擊戰是八路軍繼平型關、廣陽伏擊戰后進行的又一次較大規模的殲滅戰。日本隨軍記者也不得不稱此戰是八路軍第一二九師的“典型游擊戰術”。
原載:《世紀風採》2020年第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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