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是鋼鐵的軍隊”

　　“殺，殺，殺！”10月10日，湘潭大學田徑場，“硝煙”彌漫。“戰士”們手持鋼槍，奮勇殺“敵”。6000余名新生，接受軍訓檢閱。

　　不遠處，86歲的尚瑞堯老人，默默看著這群青年，目光堅毅，眼眶濕潤。

　　兒子尚樹功知道，當年，同樣是在十七八歲的年齡，父親曾在千裡之外的朝鮮，與侵略者進行殊死搏斗。

　　而尚樹功不太清楚的是，在抗美援朝戰爭中，他的父親立功8次，榮獲一等戰斗英雄勛章、朝鮮國旗勛章。

　　“勝利來之不易。我回來了，我的戰友，卻沒能一起回來……”每每想起這些，耄耋之年的尚瑞堯，潸然淚下。

　　1934年，尚瑞堯出生在山東一戶普通農家，14歲加入解放軍。訓練時，他年紀雖小，卻特別能吃苦，在技能比武中，奪得全連第一。一年后，因業務水平精湛，尚瑞堯入編鐵道兵團，學習鐵路建設知識。

　　1950年底，部隊發出抗美援朝動員令，尚瑞堯立刻報名，“是戰士，就要上戰場！保家衛國，非入朝不可！”

　　次年1月，他與戰友唱著志願軍戰歌，雄赳赳氣昂昂跨過鴨綠江，進入朝鮮。

　　戰爭中，敵人對鐵路的破壞幾近瘋狂。彈藥、輕重武器，以及糧食、被服、油料等，能否及時運至戰場，決定著戰局成敗。尚瑞堯入朝后接到的首要任務，是搶修被敵機轟炸的鐵路，確保物資運輸暢通。

　　“冰天雪地，我們爭分奪秒。”尚瑞堯說，為御寒，能喝酒的戰士喝上幾口酒﹔不能喝酒的，就把棉褲腿和棉鞋用酒泡濕穿上，工作時能堅持30分鐘不被凍壞。

　　搶修中，戰士們逐漸摸索出敵機經常轟炸的重要路段。一方面，按原裝擺好枕木鋼軌，做好偽裝，吸引敵軍火力﹔另一方面，繞開重點轟炸區，另修路基，採取活動式安裝枕木鋼軌。

　　“我們的鐵道線，一天也沒中斷！朝鮮人民都說，我們是鋼鐵的軍隊，修建著鋼鐵的道路！”時隔大半個世紀，尚瑞堯的這份驕傲，依然挂在臉上。

　　冬季凍土固結，路基一旦被炸毀，取土填坑異常困難。大家一籌莫展時，尚瑞堯靈機一動：在路基兩旁，或在附近土山坡，用鋼钎打下3米深洞眼。再用炸藥炸開凍土層，就是鬆土，可隨時搬用。

　　小方法，大作用。尚瑞堯獨創的“取土法”，破解“老大難”，對反敵機轟炸、保証鐵路暢通，起到很大作用，得到大力推廣。尚瑞堯因此被朝鮮政府授予朝鮮國旗勛章，當年，他才18歲。

　　“我的槍口對著敵人，敵人的槍口也對准我。”尚瑞堯已記不清有多少次與死神擦肩而過，但最令他難忘的，是1952年5月19日那場遭遇戰。

　　當時，敵人設置碉堡戰壕阻攔志願軍北撤。為增援一線主力部隊，尚瑞堯所在部隊抽調42名戰士，組成一個加強排。尚瑞堯被選中，任副排長兼主攻手。

　　主動出擊還是以守為上？在戰火交鋒中，尚瑞堯冷靜分析敵軍火力和人數，和主力部隊指揮人員在戰壕裡開起“諸葛亮會”，及時調整作戰打法。

　　“單發冷槍，吸引敵軍﹔露頭就打，搶佔主動﹔集中火力，一舉擊破！”部隊採用尚瑞堯提出的作戰策略，順利奪下戰壕、拿下碉堡，成功突圍。尚瑞堯身先士卒，擊斃敵人14名，被授予一等戰斗英雄勛章。

　　1954年，尚瑞堯隨部隊回國，陸續在廣西、福建、甘肅等地修建鐵路。1964年，轉業到湖南農學院。1974年調入湘潭大學，直至1994年離休。

　　戰場中的那些故事，尚樹功從未聽父親提起。直到今年7月，社區工作人員登記信息時，尚瑞堯才將珍藏近70年的勛章拿出來。

　　“在犧牲的戰友面前，個人榮譽，不值一提。”老軍人尚瑞堯說：“如今，祖國強大，人民幸福。我們跟著共產黨去戰斗，不就是為了今天嗎？”

　　尚瑞堯轉身，准備回家。一路上，丹桂蒼翠，氤氳含香。樟樹排排，站成士兵模樣，行注目禮。

　　在離田徑場幾百米外的東坡村家裡，尚瑞堯住了幾十年，房屋老舊，家具簡單。靠窗的舊木桌旁，挂著他的座右銘——

　　“為著階級和民族的解放，為著黨的事業的成功，我毫不稀罕那華麗的大廈，寧願居住在簡陋潮濕的茅棚﹔不稀罕美味的西餐大菜，寧願吞嚼刺口的苞粟和菜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