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斗敵機

“比起那些真正的英雄，比起那些犧牲的戰友，我們真的差太遠了。我只是一個幸存者，有什麼可說的呢？”60多年來，王仁山很少跟人談起那段炮火紛飛的歲月，周圍也很少有人知道。

這位92歲的老兵曾是抗美援朝的一等功功臣，被列入《功臣模范紀念史冊》，在那場驚心動魄的戰爭中，他駕駛著運輸車輛，一次次同敵機周旋，把物資運到前線。

王仁山出生於1928年。在抗日戰爭的炮火中，他跟著父母四處逃難，13歲時被送到汽修廠當學徒。一個偶然的機會，在廣西南寧，他路遇解放軍，幫他們修了一次車，從此走上了參軍報國的道路，成為第四野戰軍汽車一團的一名汽車兵。

抗美援朝戰爭爆發后，王仁山被編入汽車暫編一團，開赴朝鮮。他和戰友們在中朝兩國人民用血肉之軀守護的運輸線上日夜穿梭，保障著前線的彈藥、糧食和傷員運送。

汽車兵的敵人就是美軍飛機。美軍依山傍道，晝夜不停地超低空搜索掃射，不放過一人一車甚至一縷炊煙。在照明彈紛飛的公路上，一輛輛滿載軍用物資的車輛，像一條巨龍一樣奔馳。不時有汽車被敵機打中，冒著火靠往路邊，后面車輛上的駕駛員毫不畏懼，勇敢地加大油門，在照明彈和戰火中閃轉騰挪，沖鋒陷陣。

美軍的飛機見橋就炸，我軍的車隊常常被困在炸斷的橋梁前。有一次，王仁山駕駛著車輛，看到大量的車隊停在河邊等待橋梁修通，上前一問，還需要兩個小時才能修好。王仁山心急如焚，“這兩個小時關系到戰士的生命和戰斗的勝負啊！”王仁山憑著對汽車原理的熟悉，急中生智，把風扇皮帶拆了下來，分油器抹上黃油防水，踩足油門，沖進河中。其他的車輛也都紛紛效仿，大家一鼓作氣，成功地沖到了對岸，為彈藥物資運輸爭取了寶貴的時間。

“我們在上甘嶺戰斗的時候，每天要消耗一百多輛車的彈藥，要保証送上去，盡量多送快送，消滅敵人。”王仁山說。

最危險的一次，王仁山和死神擦肩而過。“我就想再多跑一點路，過了這座山再做偽裝，結果山還沒下完，天就已經發白了。”那時，別的車已經偽裝好了停在路邊，但是王仁山的車還沒偽裝，完全暴露在敵機的視線之內！剛看到敵機，一梭子彈就突突突地打了下來！王仁山駕車飛快地躲避。“幸虧當時是盤山路，山路迂回，我看見飛機在這邊，就趕緊往另一邊的山根跑，飛機飛過去掉頭，我又馬上跑到那邊去。”就這樣躲過了三次，剛到山底下，一名防空哨兵沖了上來，指揮他轉到了旁邊的樹林裡。這時候王仁山再檢查，發現車輛已經被敵機打了兩個大洞。

在“三八線”附近的鐵原，王仁山再次遇襲。那天月亮格外亮，雖然王仁山沒有開車燈，但還是被敵機發現了，敵機沖著他俯沖下來！隻見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從天而降，那是一顆燃燒彈，在距他車后3米多的地方爆炸燃燒起來！“當時我心想，這下完了！”王仁山條件反射地跳下車就跑，但是剛跑出兩步，又想到自己的車，他義無反顧地又跑回去，開著車飛快地駛離了火海。結果飛機又飛回來，追著他掃射，他跟敵機周旋了兩個來回，快速地鑽進樹林，車輛和物資都保住了！

還有一次，王仁山駕駛著空車下山，迎面來了一輛上山送物資的車輛，王仁山向著山崖邊避讓。路很窄，又是雪天，一個打滑，他的車翻下了30多米的深溝。萬幸的是，他開的是蘇式的嘎斯51卡車，駕駛室是木質的，翻車時駕駛室就散架了，他被甩了出來。“隻覺得空油桶噼裡啪啦地往我身上砸過來，但馬克思沒有接見我。”王仁山笑著說。

不是每一次都這麼幸運。發現不了目標，敵機就漫無目的地狂轟濫炸，王仁山所在的那個連，本來有40多輛汽車，最后隻剩下七八輛，他自己的那輛車也沒有幸免，在一次轟炸中被炸毀。

由於在抗美援朝戰場上的出色表現，王仁山榮立了一等功。1951年9月，他參加了近百人組成的志願軍歸國觀禮代表團，在中南海受到了中央領導的接見。他還作為代表之一，與毛主席握手、碰杯。“當時已經想好了祝酒詞，可跟主席碰杯的時候，真是激動啊，這一激動，准備好的詞兒全忘了。”

1952年6月，王仁山重返朝鮮戰場。幾個月以后，他從運輸前線調到志願軍后勤獨立汽車連小車排工作，直到1956年底調回國。

2010年，在紀念抗美援朝60周年的時候，王仁山回到了朝鮮，在朝鮮解放紀念館翻看烈士名冊的時候，幾個熟悉的名字映入眼帘，其中還有跟他一起參加過歸國觀禮的戰友。撫摸著那幾個名字，老人淚眼婆娑：“如果不是后來被調離一線，也許今天我就跟這些老戰友們在一起了。”

如今，老人已經92歲高齡，依然關注著國防和軍隊建設。“希望戰友們好好安息。現在已經不是1950年了，國家富裕了、強大了，軍隊建設也現代化了。”（代麗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