播火者李大釗

李大釗1916年9月手書對聯“鐵肩擔道義，妙手著文章”，現藏中國國家博物館。（資料圖片）

1923年北大學生賀廷珊“唯物史觀”課程論文，這門課程的老師是李大釗，他是我國傳播與研究唯物史觀的先驅者。易舜 攝

　　1927年4月28日，李大釗英勇就義，時年尚不足38歲。在李大釗犧牲94年之際，北京市檔案館推出“播火——李大釗革命活動檔案史料展”，通過大量圖片與檔案實物，介紹了李大釗短暫而光輝的一生，其中二十余件檔案首次向公眾展出。讓我們通過檔案，了解這位播火者。

　　傳播與研究唯物史觀

　　近百年前，北京大學學生的試卷長什麼樣？

　　展覽中展出了1923年北大政治系二年級學生賀廷珊的一份試卷，這份試卷是一篇論文——“試述馬克思唯物史觀的要義並其及於現代史學的影響”，字跡工整，全文不分段，隻用頓號斷句，不用新式標點。賀廷珊在論文中認為“自有馬氏唯物史觀，才把歷史學提到與自然科學同等的地位，此等功績，實為歷史界開一新紀元，也是影響於史學上最大之點”，結尾盛贊“馬氏真不愧為紀元人”。

　　這是“唯物史觀”課程的結課論文，老師給賀廷珊的論文打了95分，顯見對論文的高度認可。打出95分高分的這位老師，正是李大釗。

　　李大釗是我國傳播與研究唯物史觀的先驅者，1920年10月起，他就北京大學開設了“唯物史觀研究”課程。唯物史觀是李大釗學術生涯中投入大量精力研究的問題。1919年，在那篇著名的長文《我的馬克思主義觀》中，李大釗系統介紹了馬克思主義的唯物史觀、政治經濟學、科學社會主義的基本原理，顯示他此時已基本把握了唯物史觀的體系。1924年5月，商務印書館出版了李大釗的《史學要論》一書，這是我國第一部馬克思主義史學理論專著，學者認為此書是李大釗“從事唯物史觀教學和研究的最終成果和代表作”。

　　李大釗的學術成就與其革命事業是相輔相成的。在《史學要論》中，李大釗為歷史學立下這樣的定義：“歷史學就是研究社會的變革的學問，即是研究在不斷的變革中的人生及為其產物的文化的學問。”正是有這樣的信念，李大釗不顧一切投身到變革中國社會的大事業中。

　　展覽中展出了四張工資條，吸引了許多觀眾駐足。這是李大釗1920年4月、1924年2月的薪俸存根，每月薪俸分上下兩個半月發出，1920年4月薪俸合計大洋140元，1924年2月薪俸合計大洋280元。李大釗的薪俸雖不及北大文科學長陳獨秀，但當時絕對屬於高收入者。

　　李大釗將大部分薪俸拿來從事革命事業。1920年10月，在北大紅樓李大釗的辦公室內，北京的共產黨早期組織成立了，李大釗每月捐出80元作為活動經費。

　　當時，一批北大的進步師生參與到了這個組織中，劉仁靜是其中之一。劉仁靜入讀北大時隻有16歲，他先就讀物理系預科，后來受到李大釗影響，轉入哲學系，之后又轉入英文系。李大釗稱贊他“小小年紀肯奮斗”。1921年7月，黨的一大在上海召開時，李大釗派去參會的代表之一即是劉仁靜。

　　在就讀哲學系時，劉仁靜因為經濟困難，無法按時繳納學費和住宿費，李大釗為此致函北大會計課：“哲學系學生劉仁靜君，學宿等費由鄙人暫為擔保，一俟家款寄到，即行繳納不誤。此上，會計課。”

　　李大釗對自己的學生、朋友關愛有加，不僅在革命道路上砥礪前進，在生活遇到困難時，也總是出手相助。

　　在中國推動紀念勞動節

　　5月1日是勞動者的節日，這在今天已成為我們生活中固定的一部分。然而，一百年前，大多數國人尚不知曉勞動節，正是李大釗等人向國人介紹了勞動節的由來與意義，並鼓勵工人以實際行動爭取應得的權利。

　　1920年5月1日，《新青年》第7卷第6號推出“勞動節紀念號”，封面是法國雕塑大師羅丹的“勞工神聖紀念碑”照片。這期厚近四百頁的專刊，以大量圖片展示工人做工的實際情況，登載了一批介紹各地工人勞動狀況的文章，為首的文章是李大釗的《“五一”May Day運動史》。

　　這篇文章介紹了國際勞動節的源起：1886年5月1日，美國芝加哥等城市的工人舉行罷工，要求實行八小時工作制，罷工取得了勝利﹔1889年7月，恩格斯組織召開的第二國際成立大會上，決定將每年的5月1日定為國際勞動節。李大釗寄望中國的勞工同胞將這一天認作一個覺醒的日子，早日在中國也實現八小時工作制。在文章最后，李大釗慷慨激昂寫道：“起！起！起！勤勞辛苦的工人！今天是你們覺醒的日子了！”

　　北京的共產黨早期組織成立后，投入了大量精力在長辛店組織鐵路工人的運動。李大釗捐出部分薪俸，指導開辦了長辛店工人勞動補習學校。1921年5月1日，長辛店鐵路工人舉行了慶祝“五一”國際勞動節大會，會上通過了組織工會的決議。長辛店工人俱樂部的成立，起到了模范帶頭作用，據鄧中夏說，各地紛紛派人前來長辛店參觀，自此“北方各鐵路開始都有了工會組織的萌芽”。

　　1922年8月中旬，長辛店工人俱樂部舉行了成立后的第一次大罷工，這次罷工是在李大釗、鄧中夏的領導下組織實施的。工人們向京漢鐵路當局提出了增加工資、開除工人痛恨的工頭、改善住宿條件等八項要求。罷工持續了三天，得到了北方其他地區鐵路工人的響應，京漢鐵路當局最終同意了長辛店工人提出的八項要求，京漢鐵路沿線兩萬多工人由此得到了每人每月增加3元工資的經濟利益。

　　展覽中展出了1922年8月27日，長辛店工人俱樂部致工人的一封信：“我們罷工風潮已經解決了，已於二十六日照常工作了。我們這次罷工，經過的日子不久——二十四和二十五兩天——可是經過的困苦卻不少了！如狼似虎的軍閥，竟以為我們是暴徒！但是早在我們的預料中，所以我們萬死不辭，雖肝膽涂地而勿怯”。信的后半部分對工人們表示了感謝：“你們這種互助精神，我們真是刻銘肺腑呵！此后，還望彼此努力，同奏凱旋之歌！敬祝勞動者勝利！順祝工友們康健！”

　　勝利的喜悅溢滿字裡行間，這是團結的偉大力量所帶來的勝利，其中有李大釗等共產黨人的心血與付出。

　　從容走上絞刑架

　　展覽中有一面令人難忘的照片牆，是李大釗等二十位革命者臨刑前的照片。當時正處在第一次國共合作時期，二十位革命者中有共產黨員，也有國民黨員。照片牆上的第一張照片是李大釗，這是他留給人間最后的影像，李大釗一身朴素的長衫，從容看向鏡頭，鎮定、平靜。

　　李大釗是在1927年4月6日被捕的，當時奉系軍閥控制了北京，張作霖在與帝國主義列強組成的公使團達成所謂“完全諒解”后，派出大批軍警襲擊了東交民巷的舊俄兵營，李大釗等革命者被捕，關押在西交民巷京師看守所內。1927年4月28日，奉系軍閥組建所謂“臨時軍法會”，判處李大釗等二十人絞刑。

　　李大釗關在獄中22天，敵人對李大釗施以種種酷刑，用竹簽扎進指甲縫裡、硬生生剝去指甲。李大釗在獄中屢經審問，敵人千方百計想從他這裡套出一些黨的機密，他絕口不提。

　　在獄中，他為后人留下了講述自己革命經歷的《獄中自述》，這篇文章有三稿，內容基本相同，只是文字上有一些差異。他說：“釗自束發受書，即矢志努力於民族解放之事業，實踐其所信，勵行其所知，為功為罪，所不暇計。今既被逮，惟有直言。倘因此而重獲罪戾，則釗實當負其全責。惟望當局對於此等愛國青年寬大處理，不事株連，則釗感且不盡矣！”

　　在此慷慨陳詞中，李大釗仍記挂著青年，希望奉系軍閥當局能對愛國青年網開一面，這也許是李大釗作為一位老師能為自己的學生所盡的最后一點心力。

　　李大釗在《獄中自述》中還念念不忘自己的藏書，希望有人能保存，“以利文化”。李大釗就義后，他在北洋法政學堂讀書時的同學李青峰一度保存了李大釗的藏書。展覽中有一份《李青峰為李大釗眷屬暫移敝寓醫養請鑒核備案給京師警察廳的呈》。李大釗被捕后，李大釗的夫人趙紉蘭和幾個孩子也遭到囚禁，直至李大釗犧牲后才得釋放，但奉系軍閥當局仍加以監視甚至騷擾，生活十分窘迫，李青峰將其接到家中，為此他向京師警察廳呈文說明相關情況：“彼之眷屬既蒙鈞廳開釋，誼難坐視其飄零，業於昨日報明該管警察分駐所，遣令回籍，惟其妻患病甚重，隻好暫移敝寓醫養，由其二女服侍，一俟稍愈即行返裡，所有故書殘物送往親友處代存。”

　　關於這位李青峰，今人所知甚少，但可以確認他是李大釗后事的一位重要料理者。北京檔案館還藏有一份李大釗關押獄中時，李青峰向京師警察廳請求保釋李大釗妻女的呈文，李青峰當時任內務部僉事，他願意以性命、官職作為保釋條件。李青峰冒著危險屢次呈文並幫助李大釗遺孀料理后事，不僅基於同窗之情誼，也是為李大釗人格魅力所折服。

　　“鐵肩擔道義，妙手著文章”，這是李大釗1916年9月手書的一副對聯。明朝忠臣楊繼盛有“鐵肩擔道義，辣手著文章”之言，李大釗改“辣”為“妙”，更具斗爭策略。這副對聯貼切描述了李大釗的一生。鐵肩擔道義，他絕不叛黨為革命肝腦涂地﹔妙手著文章，他傳播馬列主義影響一代人。（易舜）

分享讓更多人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