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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見証了“九一八”事變

鄭學富
2021年09月14日08:19 | 來源:北京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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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他見証了“九一八”事變

  90年前的1931年9月18日,日本關東軍悍然發動“九一八”事變,進攻東北軍駐地北大營。東北軍在“不抵抗”的命令下,倉惶撤退,唯有620團團長王鐵漢拒不執行命令,奮起抵抗,體現了中國人民不屈的精神。

  東方戰場的序幕

  東北軍的大量武器尚被鎖在倉庫裡無法取出,隻好赤手空拳突圍。

  1931年9月18日22時許,皎潔的月光洒在東北的黑土地上,顯得異常靜謐,秋風蕭瑟。沈陽城北4公裡處的北大營,東北邊防軍的精銳第7旅6000多名官兵在熱炕上進入了夢想。日本關東軍獨立守備隊第2大隊第3中隊隊副河本末守中尉,帶領六名士兵悄悄來到沈陽北大營西南約800米處一片茂密高粱叢中的柳條湖,將42包黃色炸藥放在南滿鐵路的鐵軌上,22時20分左右,爆炸聲驟然響起,鐵軌被炸開了2米。幾分鐘后,曾擔任張學良顧問的柴山兼四郎的副官今田新太郎大尉,以爆炸聲為信號,指揮埋伏在四公裡外的獨立守備隊一部在夜色中猛扑向北大營,這就是震驚中外的九一八事變。這是在日本關東軍的策劃下,鐵道守備隊自炸路軌栽贓嫁禍於中國軍隊,日軍以此為借口炮轟沈陽北大營,發動侵華戰爭的巨大陰謀。

  駐守在北大營的是東北邊防軍獨立第7旅,旅長是王以哲,下轄619(團長張士賢)、620(團長王鐵漢)、621(團長何立中)三個團。北大營營房是坐北向南並列,第619團在東,第621團在西,620團及旅部在中間。張學良的愛將、旅長王以哲此時不在北大營﹔沈陽城裡的東北軍參謀長榮臻正忙著給他的父親做壽﹔東北軍副司令兼吉林省政府主席張作相正在錦州為父守喪﹔東北軍統帥張學良正攜著趙四小姐陪英國公使,在北平前門外中和戲院觀看梅蘭芳表演的京劇《宇宙鋒》﹔東北軍副司令兼黑龍江省政府主席萬福麟此時也在北平。東北軍自張學良以下各級頭領沒想到日軍會發動進攻,所以都歌舞升平,馬放南山。

  日軍在柳條湖的爆炸聲和進攻北大營的槍炮聲,將東北軍的將士們從睡夢中驚醒,他們一時手足無措,營房一片混亂。第7旅參謀長趙鎮藩用電話向王旅長和榮參謀長匯報。榮臻聯系張學良可又一時聯系不上,這時,他想起了張學良曾經說過避免與日軍發生沖突的命令,於是,正在等待命令的第7旅接到了指令:“不准抵抗,不准動,把槍放到庫房裡,挺著死,大家成仁,為國犧牲。”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亙古未聞過的命令,面對窮凶極惡的敵人瘋狂進攻,竟命令將士們放下武器等著死。然而,禽獸般的日軍是不憐憫你的,日本關東軍仍然氣勢洶洶地猛沖過來。於是,一場沒有抵抗的屠殺開始了。據史料記載,日本兵一開始都是用刺刀扎,東北軍士兵赤手空拳,被扎死的很多,鑽到床下的士兵都被機關槍掃射而死。東北軍的大量武器尚被鎖在倉庫裡無法取出,隻好赤手空拳突圍,本應保家衛國的國家軍隊在敵人的進攻面前竟然落荒而逃。而進攻北大營的日軍數量還不及第7旅的十分之一。榮臻在《九一八事變之經過情形》中說:“士兵個個持槍實彈,怒呲欲裂,狂呼若雷,群請一戰,甚有抱槍痛苦者,揮拳擊壁者。”

  18日23時18分,日本奉天特務機關輔助官花谷正少佐,即以土肥原賢二(時在東京)的名義向關東軍參謀長三宅光治和陸相南次郎拍發急電,稱“18日夜10時半左右,在奉天北大營西側,暴虐的中國軍隊破壞我南滿鐵路,襲擊我守備隊,與趕赴現場的我守備隊一部發生沖突。”在沈陽的關東軍高級參謀板垣征四郎,以“代理關東軍司令、先遣參謀”的名義,命令獨立守備隊第2、第5大隊和第2師團及第29聯隊分別進攻北大營和沈陽城。19日零時28分,花正谷又發出第二份電報,仍報北大營中國軍隊同日軍守備隊正在激戰,日軍陷於苦戰中。在旅順的關東軍司令官本庄繁接到電報后,認為這是訴諸武力的絕好機會,批准板垣征四郎代發的命令。按照原定計劃,迅速將主力集結到沈陽,先發制人,實施中心突破,佔領東北三省。本庄繁率領司令部人員連夜乘火車趕赴沈陽坐鎮指揮。19日凌晨,日軍完全佔領了北大營。日軍兵分三路向沈陽市區進攻。東北軍奉行不抵抗的命令,未作有效的抵抗。6時30分,日軍僅用5個多小時,便佔領了沈陽城。

  “九一八”事變,張學良的軍隊在“不許抵抗”的命令下節節撤退。張學良后來因為發動西安事變,兵諫蔣介石抗戰而被稱為愛國將軍留名青史,而“九一八”事變“不抵抗”的命令的確是張學良下達的。軍旅作家王樹增在《抗日戰爭》中寫道:“耄耋之年的張學良對採訪他的記者說:‘我要鄭重地聲明,就是關於不抵抗的事情……那個不抵抗的命令是我下的,說不抵抗是中央的命令,不是的,絕對不是的。’”

  “九一八”事變是日本帝國主義長期以來推行對華侵略擴張政策的必然的結果,也是企圖把中國變為其獨佔的殖民地而採取的重要步驟。它同時標志著世界反法西斯戰爭的開始,揭開了第二次世界大戰東方戰場的序幕。

  拒不執行命令

  王鐵漢斬釘截鐵地回答道:“在敵人炮攻之下,實在無法遵命,我也不忍這樣執行命令。”

  就在日軍瘋狂進攻北大營,第7旅官兵奉令撤退時,一位將領毅然違抗“不抵抗”的命令,帶領全團官兵奮起抵抗,他就是第620團團長王鐵漢。

  王鐵漢,又名王朝治,於1905年2月24日出生於遼寧省盤山,自幼好讀書,記憶力較強,九歲時已讀完“四書”。初小畢業后,先后考入錦縣縣立第二高小和遼寧省立第二中學,每試都名列前茅。中學畢業后考入北京大學預科。兩年后,日寇在關外橫行,王鐵漢耳聞目染,異常氣憤,決定以身報國,遂輟學參軍,投筆從戎,考入東北陸軍講武堂第四期習步科。加入部隊后歷任排、連、營長,九一八事變前任620團團長,駐守沈陽北大營。

  9月18日晚上,王鐵漢正在團部,柳條湖爆炸后,他判斷又系地雷爆炸,因為多天以來地雷爆炸已是司空見慣的事,已不再惹人注意。但是五分鐘后,北大營西牆外有手榴彈及斷續的步槍聲,接著就是炮響。這個時候,王鐵漢感覺事態並不尋常,當即給旅部打電話,方知王以哲旅長因參加水災賑濟,不住在營房而在沈陽城內,又給621團打電話,已無人接聽,復問第619團,張團長也不在營。23時將過,才得知第619、621兩團已分別向東山嘴子撤退。王鐵漢在未接到命令之前,不能擅自行動,隻有就營房及已有的簡單工事,作戰斗准備。到24時,接到王以哲旅長由沈陽城內打來的電話:“不抵抗,等候交涉。”此后即失去聯絡。“等候”不等於“挨打”,敵人向營房進攻時,王鐵漢決心還擊,這是自衛必要的手段,雖和“不抵抗”沖突,也隻有“一面等候,一面抵抗”了。

  19日凌晨1時40分,日軍步兵二百余人,並有跟進的部隊,逐次向620團營房接近,炮兵也開始轟擊營房。此時榮臻打來電話,詢問情況,並嚴令“不准抵抗”。王鐵漢當即回答:“敵人侵吾國土,攻吾兵營,斯可忍,則國格、人格,全無法維持。而且現在官兵憤慨,都願與北大營共存亡。敵人正在炮擊本團營房,本團官兵勢不能持槍待斃。”榮臻當即指示:“將槍彈繳庫。”王鐵漢斬釘截鐵地回答道:“在敵人炮攻之下,實在無法遵命,我也不忍這樣執行命令。”榮臻又問:“你為什麼不撤出?”王鐵漢回答:“隻接到‘不抵抗,等候交涉’的指示,並無撤出的命令。”榮臻又指示說:“那麼你就撤出營房,否則你要負一切責任。”電話隨即中斷。王鐵漢正在組織全團准備撤退的時候,敵人已向620團第2營開始攻擊,王鐵漢當即下令還擊,大聲說道:“我們面前就是凶惡的敵人,各部集中火力射擊,用火力壓住敵人的進攻,開火!”隨著王鐵漢一聲令下,迫擊炮、平射炮、機關槍同時開火,日軍的火力漸弱下來。王鐵漢指揮620團與日軍的戰斗一直持續到凌晨4點多鐘。此戰共斃傷敵人40余名。620團第5連連長陳顯瑞負傷,士兵傷亡19人。王鐵漢見第7旅的官兵們已大部分撤出北大營,便率領620團北路編隊的3營10連、11連、12連、迫擊炮連、平射炮連等突出營區,越壕北走,留下姜明文帶領的9連擔任掩護任務。

  王鐵漢撤出北大營后,即沿沈海鐵路向山城鎮(柳河縣屬)前進,行至鐵嶺縣大甸子鎮,和由沈陽脫險的王以哲旅長相遇,在山城鎮及東豐縣附近,對部隊收容整頓,王以哲決定自己先行前往錦州,命令王鐵漢代理旅長職務。王鐵漢指揮第7旅經鐵嶺越過南滿鐵路,於9月29日分別從彰武縣、新立屯兩地乘火車前往錦州。

  到達錦州后,王鐵漢與王以哲一起晉見已由沈陽化裝來錦州的榮臻,匯報撤出北大營的情況。榮臻對他們說:“我們已將這次事變經過情形報告中央,經由外交途徑向國際聯盟申訴。現在將駐遼寧的部隊,向遼河以西轉移。”榮臻向他們介紹了將東北軍撤回關內的打算。王鐵漢聽了以后,很是驚異,當即未加思索地說:“我們自己的問題,隻有靠自己的奮斗,才能得到合理的解決。與其往后退以待變,不如向前進以求變。”榮臻冷笑著問他說:“你有何高見?”王鐵漢回答:“按目前情況,萬福麟主席應該趕快從北平回齊齊哈爾,穩定黑龍江局面。張作相主席即日赴哈爾濱,指揮在吉林的部隊,收復長春、永吉,並把遼寧的部隊集結起來,若覺得兵力不足,應將在關內的部隊調回一部,派人統一指揮,收復沈陽,局勢仍然可以轉圜。”王鐵漢說到此處,榮臻苦笑著問:“這樣大的事情,能像你說的這樣容易嗎?”王鐵漢堅定地說:“我個人認為應當這樣做,如果有困難,您可以轉向北平建議和請示。”榮臻猶豫一下說:“再說吧。”王鐵漢感覺人微言輕,再說無益,即先行告辭。在見榮臻的當日夜晚,620團即由錦州向北平撤退。在赴北平的火車中,王鐵漢心情郁悶:日軍侵犯我國土,佔領我城市,作為軍人卻不能和敵人一拼,反而向后撤退,真是軍人的恥辱。

  李頓調查團

  李頓頷首未語,並轉問其他團員有無問題,僅意大利籍團員馬克迪說:“這是正當行動。”

  中國駐國際聯盟代表施肇基奉令,於9月21日向國聯理事會控告日本侵略中國領土,破壞國聯盟約。要求國聯採取行動,制止日本對和平的威脅和形勢的惡化。

  在中國代表的一再要求下,國聯大會於12月10日決議組成以英國前代理印度總督李頓為首的五人國聯調查團,前往中國東北調查“九一八”事變的情況。調查團於1932年2月3日從歐洲出發,29日到日本東京,3月14日抵中國上海,直到4月21日才抵達沈陽。這時,日本侵略者已完全佔領和控制了中國東北,制造了偽滿洲國,迫使李頓調查團承認既成事實。在東北,李頓調查團與日本關東軍司令官本庄繁、偽滿洲國溥儀及其官員會晤,查看了“九一八”事變現場。日本為了使調查團難以了解真相,關東軍將調查團要看的所有地方都粉刷一新,做得極周詳。當時,許多善良的中國人對國聯調查團還是抱有幻想的,東三省的愛國將領、社會賢達,24個東北民眾團體和學術團體,戰斗在東北的抗日義勇軍,以及上海、南京、北平、天津等地學生、市民等,紛紛走訪、投書、致電調查團,要求其主持正義。李頓調查團在東北經過一個半月的訪問調查,於6月5日到達北平。

  6月10日上午10時,王以哲同第7旅三個團長,到達北京飯店,接受李頓調查團詢問。據台灣近代史研究所出版的口述史叢書《王鐵漢先生訪問紀錄》記載,李頓開口就說:“本調查團曾到沈陽北大營現場調查過。”接著即詢問王以哲“九一八”事變日軍攻擊北大營的全部經過。李頓隨后又拿起一張日軍給他的北大營地圖,詢問王鐵漢:“你看這張地圖是否正確?”王鐵漢回答:“正確。”李頓指著地圖的一處營房問:“你的部隊,是否駐在這所營房?”王鐵漢回答:“是的。”李頓又問:“日軍在這所營房的南面、西面,被你的部隊擊死擊傷共一百二十余名,你是否知道?”王鐵漢回答說:“知道,但是據我的正確估計,日軍死傷不會超過五十名。”李頓問:“依你的觀察,日軍傷亡以少報多,其用意何在?”王鐵漢回答:“我認為這是和日軍當時自己炸毀這一段南滿鐵路,借口‘中國軍隊炸毀鐵路’,突向北大營攻擊,同一用意。”李頓問:“你們攻擊日軍的理由是什麼?”王鐵漢回答:“我們並沒有進到日軍所在地的兵營向之攻擊,而是日軍侵犯吾國土,攻擊吾兵營,我軍被迫還擊,是‘自衛’的必要手段。”李頓頷首未語,並轉問其他團員有無問題,僅意大利籍團員馬克迪說:“這是正當行動。”作証即在12時結束。

  1932年9月4日調查團完成調查報告書。10月2日《國聯調查團報告書》在東京、南京和日內瓦同時發表。中國外交部公布調查團報告書章節,報告書共分10章,文長272頁,約14.4萬字。1933年2月24日,國聯大會以42票贊成、日本1票反對,通過了19國委員會關於接受《李頓調查團報告書》決議,重申不承認偽滿洲國。日本於3月28日以抗議該報告書為由,宣布退出國際聯盟,致使國聯的調查報告書實際上成了一紙空文。事實証明,國聯的活動和《李頓調查團報告書》,未能制止日本帝國主義對中國東北的侵略,日本的侵華戰爭在迅速擴大,並准備進一步升級為全面侵華戰爭。國民黨南京政府依賴國聯制止日本侵略的幻想成為泡影。

  “九一八”事變強烈地震動了中國社會。面對日本帝國主義的武裝侵略、祖國大片河山淪喪和國民黨政府的屈辱退讓,全國各族各階層人民無不痛心疾首,義憤填膺。1931年9月20日,中國共產黨中央委員會發表《中國共產黨為日本帝國主義強暴佔領東三省事件宣言》﹔9月30日,中共中央再次發布《為日本帝國主義強佔東三省第二次宣言》。在中國共產黨的號召和推動下,在其他愛國黨派團體和愛國人士的呼吁下,全國抗日救亡運動蓬勃興起,並迅速形成高潮。處於國破家亡境地的東北軍民,沖破蔣介石國民黨政府“攘外必先安內”方針及對日“不抵抗”政策的束縛,在白山黑水之間點燃了抗擊日寇侵略的熊熊烽火。

  (作者為台兒庄戰役研究會副會長)

(責編:劉圓圓、萬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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