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季陶是国民党元老，曾官至考试院院长，其大半生追随蒋介石，他在四川广汉造屋一事曾流传一时。1985年9月，本文作者见到戴的女儿汉英，得了一些资料，特录出公诸于世，从中也可见人的复杂性。此文收录于《名门之后说名人》一书。
戴季陶原籍浙江吴兴，因祖辈曾在四川任职，三代定居广汉，所以，吴兴、广汉都成了他的故里。戴在两地都无私房，在南京时住在鸡鸣寺公教村的一个小院，到广汉时，就由朋友接待住宿。
有次戴回广汉小住，亲属都劝他将祖辈留下的一块地造座私邸，作为落叶归根之用。戴一听也觉得有理，但自己没有造房的钱，后来经财政部同意按预算垫付，这才委托一位亲戚为他经营此事。这位亲戚请建筑师设计了一个“内中外洋”的小楼，戴的意见却相反，要建个“内洋外中”的小屋，外加一个小花园。按这个规划，花园用地得另找，建筑师就把附近一位老秀才的几间破柴房圈了进去。
那老秀才一听是戴季陶要他的房，慑于戴的权势，不敢提出抗议，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这几间祖房被侵占了。当时，一些人对老秀才说:“这几间房虽然破了，可是老祖宗留下来的呀，你如果保不住，对得起祖先吗？”老秀才听了，伤心得痛哭流泪，跪在祖宗牌位前连连叩响头。几位朋友见他整天愁眉苦脸，吃不好，睡不好，人也消瘦了，便帮他出了个点子，对他说:“你是信佛的，戴季陶也是信佛的，佛教是讲风水的。你可给戴院长写封信，告诉他，这几间破房的地理风水不好，谁家住上后都要败落的。你家已经败落了，不要紧，可不能连累他这位贵人呀！”
老秀才原是个善心人，他想:真造孽了！我要是败坏了戴家，岂不更成了罪人……他鼓起勇气想要给戴写信，但又一想:如果得罪了戴院长，自己在广汉也会住不下去，何苦呢！朋友们说:“啊呀，你真想做一个不肖的子孙吗？”老秀才委屈地说:“不，不！但我是个老百姓，戴院长是个大官，他会看我的信吗？”朋友们又给他出主意:“你最好把这封信直接寄给蒋委员长收转，蒋给戴转去的信，戴就不得不看了。”老秀才听了更吓了一跳，连连拱手说:“你们这不是想让我被抓去砍头吗？”朋友们又说:“杀头总比当不肖子孙好嘛，你已年过花甲，还怕什么！当个孝子贤孙，被杀了头也流芳百世，不值得吗？”老秀才一想到这是孝敬祖宗的问题，也就横下了一条心。
于是，老秀才咬文嚼字，写了几天，又改了几天，他的文笔在县里原是第一流的，这次因为精神紧张，写起信来很吃力。信中写道:“戴公传贤院长大人钧鉴:迩闻吾公于梓里兴建华堂，为广汉古城增色，不胜欣喜。然在动土中占去敝舍柴房三间，本应理当奉献大人，唯此房地历来风水败逆，贻误子孙繁衍。如此不毛之地，今吾公改建花园，未免魑魅魍魉作怪，不利长居久安，不如仍发还贱民，免去隐患。冒渎上呈，伏希钧察，罪甚，罪甚！”信发出后，老秀才日夜惶悚不安，打听消息。这封信到达蒋介石的侍从室后，便被立即转到了在峨眉山休息的戴季陶手里，戴读信后十分生气，他自言自语地说:“我戴某一生两手空空，岂有图此小利之心？不可，不可！”当即派秘书陈伯稼赶赴广汉查明此事，并吩咐立即停止建房工程，另限期在老秀才原房地上按原面积筑平房三间，连地带房归还原主。
1949年春，戴季陶在广州东山自杀。其子安国将遗体空运到四川，因广汉无停榇的私屋，葬于成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