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抗日战争初期,日军迅速西进,归绥(今呼和浩特市)、包头相继沦陷,绥远省军政人员退驻河套地区(今巴彦淖尔市境内),父亲张淑良当时任绥远地政局秘书,他拒绝了绥远商会会长贺秉温(后投日,于解放前在归绥被国民党政府处决)的挽留,随国民革命军骑兵第四师撤往河套,参加了傅作义将军指挥的绥西抗战活动。那时,有大批沦陷区流亡学生聚集在河套地区,由于当地条件艰苦,他们求学无门,亟待安置。中央教育部针对这种情况,拟收容这批流亡学生,建立后方大中学校,使他们继续就学深造,致电当时绥远省教育厅招集失学青年,赴古城西安登记。因父亲在绥远省从教多年,是资深教育界人士,遂与刘汉先生(凉城县人,北京师范大学国文系毕业,当时任绥远省立归绥师范学校校长,1949年赴台,1973年病故。)临危受命,在短时间内,集结50余人,其中有男有女,年龄大小不等。学籍则由初一至高三,参差不齐。也并非同一学校学生,互不认识。由于路途遥远,路程艰险,年龄大的同学徒步,年龄小的同学坐牛马车或骑毛驴。这支杂牌的青少年队伍,由父亲和刘汉先生率领,从五原县出发,辗转宁夏银川、甘肃南部,穿越黄土高原,翻过六盘山,历尽艰险抵达西安。
这批学生辗转千里到达西安后,与在西安的绥籍学生会合登记,总共约100余人。经中央教育部同意,又招收察哈尔、山西、山东、河北、河南、江苏、安徽、天津、北京、东三省的沦陷区学生和教职员共约千余人,编为4个大队,分批翻秦岭,渡汉水,到达陕西南部的安康县,成立国立陕西中学。经过20多天1000余公里的颠沛流离,背井离乡的求学青少年,特别是绥籍学子,在艰苦卓绝的南下征程中秩序井然,团结一致,结下了深厚友谊。正如当年的求学学生徐贵成在回忆这段历程时写道“多承可旌(张淑良)、倬云(刘汉)先生之组织领导、关怀、安慰。凡途中注意事项,无不耳提面命,谆谆教导,致无违纪与掉队,安全行进。使我辈无家可归之学子,如组成一个幸福的大家庭。对张刘尊如父兄,视学友亲如手足。团结互助,共同勉励,顿失思乡念亲之苦。”在行进途中还有一段插曲,在途经宁夏银川时,父亲与刘汉先生建议大家晋谒宁夏省主席马鸿逵,求其资助旅费。经派代表联系后,马鸿逵慷慨捐助每人10块银元,于是雇用卡车一部,将学生与教职员送到西安,免除了他们徒步跋涉之苦。
由西安至安康,途经秦岭深山,凡700余里,均需步行,跋山涉水,非崖即壑,艰于行走,而人烟稀少,生活贫困,多以野菜树叶充饥,玉米在当地是上等佳肴。且盗匪每有出没,杀人掠货,行旅极不安全。当此情况,父亲与刘汉先生探听到有地方保安团队,将开往镇安县驻防,于是第四大队随保安团之尾,平安抵达安康。
国立陕西中学的设置,原以招收绥远和察哈尔学生为主,故学校教职员,亦以绥察教育界人士为主,校务委员会主委为绥远省闫伟(托克托县人,法国留学生,原绥远省政府教育厅长,后去台湾,1985年病故。)、察哈尔省的张志广为副主委兼校长。委员中绥籍人士有:张国宝(土右旗人,北平师范大学教育系毕业)、闫肃(托克托县人,中国大学毕业,曾任绥远省参议会副议长)、刘汉、经革陈(蒙古族,土右旗人,北京师范大学毕业,曾任伊盟中学校长)、赵国鼎(呼和浩特市人,曾任绥远省民政厅代厅长)等。教职人员中有相当数量的绥远人。1940年,学校改组,撤消校务委员会,学校迁往四川阆中,改名为国立第四中学,绥籍校委均离校返绥,部分教职员留任。
对于这次求学历程,所有学生都经历了艰难困苦,达到了目的。正如徐贵成先生所言:“然当强敌肆虐,生灵涂炭,我辈离井背乡,辗转异地,攀秦岭,登蜀道,患难相逢,风雪同舟,而能使边塞学子济济一堂,切磋琢磨,学有所成,共建桑梓,实可旌、倬云先生招集挈领之所赐也。”
这批学生毕业后,有的去了延安参加了革命,有的分别就读于西安、四川、云南诸大学,在海峡两岸,世界各地均有建树。
父亲与刘汉先生交情甚厚,但在中国历史转变的关键时刻,分道扬镳。父亲毅然留下参加了傅作义、董其武二将军领导的绥远“九·一九”起义。刘汉先生只身去了台湾,二人从此音讯隔绝,互无往来。(张元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