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业香老人（右二）生前与其他红色娘子军的照片。 记者 张杰 翻拍
2014年4月19日8时40分左右，弥留之际的卢业香胸膛的起伏渐渐微弱，渐渐平息，渐渐停止。儿子翁祚雄紧攥着老人的手，挽留不住最后那一丝余温。
又到一年凤凰花开的时候，又是一缕红色英魂的逝去。最后一位红色娘子军战士卢业香与世长辞，至此，红色娘子军的时代落下了帷幕。
卢业香，曾任红色娘子军二连二排二班班长，参加过伏击沙帽岭、攻打文市炮楼等一系列战斗。
红色娘子军化整为零后，曾经的峥嵘岁月被卢业香默默地珍藏在记忆里。她回到家乡，如同所有朴实的农村妇女一样辛勤劳作，相夫教子。
晚年的她在入住红色娘子军纪念园4年后，不幸患上了阿尔茨海默症（俗称老年痴呆症），回到家中在家人的陪伴下度过了余生。
巾帼不让须眉，从容豁达，红色娘子军的风骨贯穿了卢业香的一生。
英勇作战 身姿敏捷
4月19日，琼海市中原镇排田村，翁祚雄收起了摆在桌上的母亲照片，垂泪用袖子抹去相框上的灰尘。
照片上的卢业香国字脸庞，目光坚毅，举起的左手中指只剩下一截指关节，那是她参与伏击沙帽岭，英勇作战时留下的光荣印记。
1931年5月1日，卢业香加入中国工农红军，在乐会县（今琼海市）赤赤乡园村操场上，红艳艳的凤凰花树下，佩戴着“女子军”的红袖章，和99名妇女一起，在“中国工农红军琼崖第二独立师第三团女子特务连”旗帜下庄严宣誓。
加入红色娘子军月余，卢业香就迎来了第一次大型战斗———伏击沙帽岭。1931年6月，琼崖红军决定消灭乐会县的国民党“剿共”总指挥陈贵苑部队，娘子军受命配合红三团和赤卫队的诱敌战术伏击沙帽岭。
贪功冒进的国民党部队被诱至沙帽岭伏击圈，埋伏在一旁的红军主力趁机发动了猛攻。埋伏在壕沟里的卢业香与数十名女子军奋不顾身地冲向敌军，一时间短兵相接！
搏斗中，卢业香一个矮身，敏捷地躲开一个端着刺刀刺来的敌兵，但左手中指却被戳断，鲜血直流！敌兵举刀再刺！危急时刻，卢业香掀起一把沙土蒙住敌兵的眼睛，继而死死咬住了敌兵的手！猝不及防的敌兵一声惨叫，被赶来增援的娘子军战士们当场消灭。
卢业香还曾化装成农妇，孤身深入敌堡附近侦察，带回宝贵的情报；甚至还赤手空拳俘虏国民党的两名“民团”。部队化整为零后，她回到家中，这里森林茂密，尽管敌人经常搜捕，但机智的她凭着对地形的熟悉，每次都让敌人扑了空。
“奶奶身体底子好，动作非常敏捷，到70多岁了，还爬上树给我们摘黄皮。”在孙女翁文丽心中，奶奶简直是无所不能。
疼爱孙女 一视同仁
1985年，琼海市中原镇排田村里，全会媛又生下了一个小女婴。听着孩子哇哇的哭声，全会媛心中却满是担忧：这是家里第四个女孩了，村里人嘲笑，婆婆肯定会不高兴，责骂怕是逃不掉了……
婆婆卢业香进屋来，伸手抱起了小女孩，轻轻拍哄着她。全会媛小心地瞧一瞧婆婆的脸色，嗫嚅道：“阿婆，家里困难，要不这个，就送人家养吧？”
“不，女孩子家好养活，吃野菜都能长大！”卢业香怀里的小女婴渐渐止住了哭声。
全会媛并没有宽下心来，她总觉得愧对婆婆与丈夫，在村里也抬不起头来。一个月后，她抱着小女孩，送到了姐姐家。
没过几天，卢业香又抱回了这个孩子：“谁说女孩不如男孩？男人能做的，女人一样能做到！”这个女孩，就是翁文丽。
上学后的翁文丽总是牢记奶奶的教诲，毫不服输，成绩总是在班里名列前茅，被同学选为班长。她兴奋地跑回家向奶奶报告这个喜讯：“奶奶，我当上班长了！”“班长么？奶奶以前也是班长，只管8个人。要当排长、当连长才厉害！”卢业香对孙女打趣道。
曾经被问及为什么参加娘子军时，卢业香是这样回答的：“为了妇女解放，为了不受欺侮！”从参军那一天起，卢业香就坚定地认为女儿不比男儿差。她英勇战斗、顽强杀敌，她勤俭持家，对孙子和孙女一视同仁，从无溺爱。
古道热肠 善牵红线
解放后，卢业香当上了村里的妇女主任，是村民公认的热心肠。
村民翁祚兴早年失怙失恃，没有兄弟姐妹，飘零无依。卢业香把他当作儿子一样照顾。为他生火做饭、缝补浆洗，坚持了几十年。
一个夏天，翁祚兴突发急病，病倒在床。卢业香不顾自己年老，每天给他洗脸擦背、熬煮稀粥、请医买药。翁祚兴病愈后，翻身下床，跪在卢业香的面前，动情地叫了一声：“妈！”
“阿婆喜欢给人做媒，村里好多夫妻都是她撮合的。”翁祚雄随口就说出了一长串名字：翁文球、王光琼、冯世安……卢业香为村里的单身男女们不知牵起了多少条红线。
村里有个叫赵明的小伙子，老实勤快，由于家庭困难，27岁了还没娶到媳妇。卢业香看在眼里，急在心上。邻村有个叫李丽的姑娘，长得标致，年龄相当，卢业香张罗着撮合他们。在她的帮助下，两人情投意合，组成了家庭。婚后小两口日子过得甜甜蜜蜜，每年春节都要带着孩子给卢业香拜年。
晚年失智 惟念旧人
2013年9月，翁祚雄在卢业香面前摊开一份报纸，上面刊登着红色娘子军战士王运梅逝世的消息。他指着王运梅的照片轻轻说：“运梅婆走了……”几次念叨过后，卢业香有了反应，眼里淌出了泪：“运梅婆，你先去了，为什么走得这么早？”
卢业香与王运梅战友一场。2000年红色娘子军纪念园建成后，卢业香与王运梅便同住一间房间，形影不离。2004年，卢业香因患上多动症，搬离了纪念园。多动症治愈后，她又被诊断为阿尔茨海默症，记忆丧失，认识能力退化，连对家人都不认得了。
清醒时，卢业香总是坐在檐下，睁眼茫然地看着远处，看着天空，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更多的时候，她坐在客厅沙发上昏昏欲睡。
“客厅里电视一直开着，只要有战斗场面的枪炮声，她就会一个激灵醒过来，看得可起劲了！”翁祚雄说，前两年，卢业香甚至能挥着被刺残指头的左手，在家人的搀扶下走标准的行军步。
最后一朵“琼花”飘落了，红色的英魂渐行渐远。又是一年凤凰花开，那片红色似乎依然在琼岛大地盛放，不曾远行！（记者 蔡倩 特约记者 王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