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凯
李超士
方君璧在回国的轮船上
十九岁的徐悲鸿
《琴课》 徐悲鸿 作
林风眠
林风眠笔下的古代仕女
中法两国的交往源远流长,早在民国初年就有一大批中国学子远涉重洋,留法学习绘画艺术。法兰西是当时西方的艺术中心,也是中国学生向往的艺术圣地,在“民国教育之父”蔡元培的倡导和影响下,李超士、吴法鼎、方君璧、林风眠、徐悲鸿、潘玉良等许许多多中国青年踏上了西天取经之路,而他们中的佼佼者更是青史留名,成为享誉海内外的艺术大师。
今年恰逢中法建交50周年,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让我们循着这些大师的足迹,去重温他们那段激情燃烧的法兰西岁月吧。
留法三君子
据资料记载,最早到法国学习绘画的中国学生是李超士、吴法鼎和方君璧,他们是首批跨出国门的中国画家,故有“三君子”之称。如今知道“三君子”的可能已经不多了,他们的名字既没有徐悲鸿、刘海粟响亮,也没有林风眠、潘玉良立体,虽然如此,但界内人士却都知道,只要提及民国美术史,就不可回避这三人的身影。
首先说一下李超士。关于李超士的资料非常稀少,甚至连其籍贯也是扑朔迷离,有人说他是浙江人,有人说他是广东人,其实李是正宗的广东梅县人,父亲是一名开明富商,哥哥李骏曾任孙中山秘书,这在梅州地方志、山东年鉴及北京画院的研究资料中均有明确记载。人们之所以将其误为浙江人,大概是因少年时李曾随兄长在杭州生活,后来又在国立杭州艺专任教的缘故。
辛亥革命后,李超士获得首批公费留学资格,1913年,顺利考入了巴黎国立高等美术学院,并进入法国著名印象派大师埃德加·德加的私人画室深造,学回一手色粉画绝活。据说在他之前从没有中国人学过色粉画,在他之后至今也无人能超过他的高度。
当时埃德加·德加已处于生命的暮年,李超士抓住了这个难得的机遇,亲耳聆听大师的教诲。在德加指点下,李超士的艺术思想、素描、油画和色粉画技艺都得到了大大提高。1919年,在恩师埃德加·德加去世两年后,李超士完成学业踏上了归程。
回国后,李超士先在上海美专、国立北京艺专任教,1928年又与林风眠在杭州兴办了一所国立艺专,并在该校执教20余年。1950年后,李超士来到妻子的故乡山东任教,还担任过一段时间的中国美协山东分会主席,“文革”时期凄惨离世。
与李超士相比,吴法鼎的名字就更不为人所知了,因为他年纪很轻就离开了人世,所以了解他的人寥寥无几。
吴法鼎是河南信阳人,中国油画创始人之一,著名油画家、美术教育家和西洋美术史学家。1911年被河南省选派到法国学习,起初学习法律,后入巴黎高等美术学院学习油画。学过油画的人都知道,通过色调的明暗来描绘对象是西洋画的传统,吴法鼎在巴黎美院很好地接受了这个传统,我们可以在他的《旗装女人像》、《雨》、《风景》、《海滨》等作品中欣赏到这种色彩的丰富变化。
1919年夏,吴法鼎归国,在上海从事艺术活动;1920年任北京艺专教授兼教务长;1923年吴法鼎出任上海美专教授兼教务长;1924年2月2日,在开往北京的火车上,吴法鼎因脑溢血不幸去世,年仅41岁。
“三君子”中的方君璧在中国历史上可谓大名鼎鼎,她是黄花岗烈士方声洞的妹妹,又是汪精卫秘书曾仲鸣的妻子。1939年3月21日凌晨,军统特工制裁叛逃河内的汪精卫,误将曾仲鸣刺杀,方君璧也受重伤。
方君璧一家与汪精卫关系颇深,1912年,方君璧与嫂子曾醒、姐姐方君瑛一起随汪精卫到法国留学,据方君璧之子曾仲鲁回忆:“因为得到的官费很优厚,每一份足够两个人用,所以方君瑛就决定带她的妹妹方君璧,曾醒带了儿子方贤俶和弟弟曾仲鸣,陈璧君带了她的弟弟陈昌祖,加上汪精卫,一共8人,于1912年乘船离开中国。那一年,曾仲鸣16岁,方君璧14岁。”
汪精卫一行来到法国巴黎南部的蒙塔日城,就像一个大家庭一样生活在一起。方君璧一句法语也不会,便先到语言学校学习。学校是寄宿制,每周回家一次,当时蔡元培、李石曾等留法前辈也在蒙塔日城,每逢方君璧回家,蔡元培和汪精卫就指导她学习中文,蔡元培教古文和书法,汪精卫教历史和诗词,方君璧的文史底子就是汪精卫和蔡元培给打下的。
1914年夏天欧战爆发,为了避开战火,这个中国大家庭转移到了法国西南部的港口城市、世界著名葡萄酒之都波尔多。方君璧考上波尔多美术学校,开始了她的艺术生涯,后来又考入巴黎国家高等美术学院,成为这所学校第一位中国女留学生。
曾仲鸣死后,方君璧长期旅居海外,半生守寡,一生作画,以绘画知名中外。由于她在艺术上的不俗成就和黄花岗烈士家属身份,方君璧在海峡两岸都受到礼遇和尊崇,1970年代回国时还受到周恩来的接见。
当然,这是另外一段故事了。
徐悲鸿的法国之旅
徐悲鸿的法国之旅伴随着一个浪漫的爱情故事。当年徐悲鸿从家乡宜兴到上海发展,经人介绍去拜访时任复旦大学教授的前辈乡贤蒋梅笙。正是因为这段渊源,徐悲鸿赢得了蒋先生的赏识,也赢得了蒋家小姐蒋棠珍的芳心———不过那时蒋小姐已与苏州望族查家的公子查紫含订了亲事,据说蒋梅笙先生私下里遗憾地对妻子说过:“要是我们再有一个女儿就好了。”今天看来,蒋先生话里的涵义不言自明。
歌德在《少年维特之烦恼》开首就有这样一句话:“哪个少年不善钟情?哪个少女不善怀春?”美丽的江南少女棠珍对徐悲鸿可谓是一见钟情,悲鸿也为她的气质和娴淑深深吸引,一对青年就这样陷入了爱河。这场恋爱的结果是棠珍随徐悲鸿偷偷跑到国外,在出国的船上,徐悲鸿将一枚刻有“碧薇”的戒戴在她的手上,从此“蒋棠珍”变成了“蒋碧薇”。
蒋家是宜兴有名的书香名门,宜兴南门里连绵数进的蒋宅是宜兴城里最好的房子。这样一个大家庭的女儿与人私奔是件很不体面的事,无奈之中蒋梅笙想出了一个主意,谎称女儿暴病身亡,据说出殡时棺材里装满了重重的石头。
后来,徐悲鸿带着蒋碧薇到法国学习绘画,这是徐悲鸿一生中最困难也最快乐的一段时光,他的油画《箫声》和《琴课》不知倾倒了多少人,其实画中优雅的女子就是他心爱的妻子,徐悲鸿笔下的蒋碧薇有种说不出的娴雅和风情。
此间,徐悲鸿又以蒋碧薇为原型创作了《凭桌》、《裸裎》、《慵》、《静读》、《传真》等,从这些作品里,人们读出了徐悲鸿对碧微的脉脉深情,或者说是曾经有过的脉脉深情。对此,徐悲鸿的老同学章伯钧感触颇深,他曾经说过这样一番话:“我有不少齐白石的画,却没有一张徐悲鸿。其实,我跟悲鸿的关系要比齐白石深得多,也早得多。他身边的那位太太,在留德留法学生的老婆当中,是最漂亮的,也是最有风韵的,令许多的光棍学生暗羡不已。现在悲鸿的马,被认为是他最拿手的。而我始终认为徐悲鸿的油画,特别是裸体女人画,是他最好的作品。有一次在任公(李济深)家中,他对我说:‘伯钧,我送你一匹马吧。’我说:‘我不要你的马,我要你的女人。’悲鸿听了,摇头说:‘那些画,是不能送的。’”
徐悲鸿的母校也是巴黎国立高等美术学校,他的导师是写实派大师弗拉孟。徐悲鸿后来所倡导的写实主义道路和风格,对中国现代美术事业产生了极为深远的影响,这种影响今天已经清晰地呈现,在这里也就没有必要赘言了。
神笔林风眠
林风眠是中国画坛上的又一位大师级人物,素有“神笔”之誉。
1919年,林风眠与同学一道赴法勤工俭学,相继在法国国立帝荣美术学院和巴黎国立高等美术学院就读,并得以进入被时人誉为“最学院派的画家”柯罗蒙的工作室学习,广泛接触了一些新绘画流派。多年以后,林风眠在文章中回忆这段岁月时说:“扬西施是我最初学习美术的法国国立帝荣美术学院院长。听说这位浮雕家在未成名时很是贫苦,因此他对一些清寒学生都很同情,也特别加意培养。有一次,他在课堂里看到了我的作品,很为赞赏,于是介绍我到巴黎美术学院,拜在著名的油画家哥罗孟(即柯罗蒙)门下学习。当时我在艺术创作上完全沉迷在自然主义的框子里,在哥罗孟那里学了很长时间也没有多大进步。有一天扬西施特地到巴黎来看我,叫我拿作品给他看。谁知他看了很不满意,批评我学得太肤浅了。他诚恳地然而也是很严厉地对我说:‘你是一个中国人,你可知道你们中国的艺术有多么宝贵的、优秀的传统啊!你怎么不去好好学习呢?去吧!走出学院的大门,到东方博物馆、陶瓷博物馆去,到那富饶的宝藏中去挖掘吧!’还说:‘你要做一个画家,就不能光学绘画,美术部门中的雕塑。陶瓷。木刻、工艺……什么都应该学习;要像蜜蜂一样,从各种花朵中吸取精华,才能酿出甜蜜来。’”
从此,林风眠就像蜜蜂一样,从各种花朵中吸取精华。1924年5月,在一次美术展览会上,林风眠得到蔡元培的赏识,林的艺术主张与蔡所主张的中西艺术合璧宗旨正好吻合。1925年林风眠回国,还在途中便被蔡元培推荐聘为国立北平艺专校长,但林风眠本人却不知道这个消息,据说师生们举着“欢迎林校长回国”的牌子去迎接他时,他不知这位“林校长”就是自己。
1928年,林风眠创办了杭州国立艺专并任校长,培养了吴冠中、朱德群、赵无极、苏天赐等一大批青年才俊,他从法兰西带回的艺术理念得到了传承和弘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