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朝霜重东门路,昭横塘半天残月。凄清如许,汽笛一声肠已断。从此天涯孤旅,凭割断愁思恨缕,要似昆仑崩绝壁,又恰像台风扫寰宇。重比翼,和云翥。
一首《贺新郎》道出了父亲对妈妈的情和爱。谁知道,不久后的武汉一别竟成永诀!
父亲年轻美丽的妻子——我们的开慧妈妈,带着岸英哥哥被敌人关进监牢,她那柔弱的身躯经受住了严刑拷打,毅然决然地扯断那本扯不断的母子深情走向刑场……
从此,父亲失去了爱妻,我们失去了生母,板仓失去了霞姑娘。
父亲是那样深情地爱恋她,是那样痛切地思念她,对她的思念直到永远、永远。
我失骄杨君失柳,杨柳轻飏直上重霄九。问讯吴刚何所有,吴刚捧出桂花酒。
寂寞嫦娥舒广袖,万里长空且为忠魂舞。忽报人间曾伏虎,泪飞顿作倾盆雨。
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初,我们请求父亲将这首词抄录给我们留作纪念。当父亲沉思一会儿,挥动饱含墨汁的笔写下“我失杨花”时,我们以为是他老人家的笔误,便提醒说:“爸爸,不是‘骄杨’吗?”父亲沉思了一下,缓缓地说道:“称‘杨花’也很贴切。”
原来,父亲并非无意写成。当时,我和岸青从父亲凝望着窗外的眼神里,似乎看到杨花似雪,纷纷扬扬飘落于春天的绿海之中,弥漫于无限江山之间……
不用父亲更深的诠释,我和岸青已经明白:是啊,身为一个纤弱的知识女性,面对各种酷刑与诱惑却大义凛然,为革命不惜抛头颅,洒热血,怎不令人钦佩?一个弱女子,能够为革命奉献出她的青春年华,怎么不胜过“娇美”的杨花?
而“杨花”一词,是开慧妈妈年轻的生命写照,也饱含父亲对妈妈无比的怀念与无限的深情。
父亲与妈妈那短暂却要流传千古的忠贞不渝的爱情绝唱,将被人民牢记,将被世界牢记。
新中国成立后,父亲获悉外婆健在的消息时,在喜出望外的同时,立即拍电报向外婆问候和祝贺,从此就负担起赡养老人的义务。每年外婆过生日他都惦记着,不是叫工作人员寄点钱去,就是让人带点寿礼去。
1960年4月25日,父亲给杨开英姨妈写信:
开英同志:
杨老太太(岸英的外婆)今年九十寿辰,无以为敬,寄上二百元,烦为转致。或买礼物送去,或直将二百元寄去,由你决定。劳神为谢!顺致问候!
在我们结婚后,父亲让我们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叫新媳妇回湖南老家认认家门,看望年高的外婆并给妈妈扫墓。
1962年11月15日,当惊悉外婆去世的噩耗时,父亲感到那样的震惊和哀痛。他从极有限的工资积蓄中,寄上500元钱,以为悼仪,并特意嘱咐:“葬仪,可以与杨开慧同志我的亲爱的夫人同穴。”
当父亲离开我们的时候,他并没有弃我们而远行。时光可以剥蚀那园中的青砖碧瓦,时光可以消退那大墙的朱红光彩,时光也可以使那屋前的老树更见沧桑,可是,时光却不能冲淡深藏于心中的思忆,那是无可替代的往事,那是无可替代的教诲和期望。
父亲曾要求我们在年轻的时候努力学习,把主要精力放在学习上。他向我们讲述年轻时在北京一边读书一边工作的情景。父亲每天都到图书馆看书,中午用几个铜板在小饭摊上买两个烧饼充饥,晚上和许多人挤在一个炕上睡觉,连翻身都要喊“一、二、三”。他说,那时虽然很艰苦,但生活很有意义,很愉快,因为看书使父亲开阔眼界,丰富思想,懂得救国救民的道理,确立革命志向。
父亲曾写信给岸英哥哥说:“一个人无论学什么或做什么,只要有热情,有恒心,不要那种无着落的与人民利益不相符合的个人主义的虚荣心,总是会进步的。”他要我们强壮体魄、保持旺盛精力,父亲形象地将身体比喻为“载知识之车”,“寓道德之舍”。他年轻时,就是利用冷水浴、游泳、风浴、雨浴、日光浴、登山、露宿、徒步锻炼身体,磨砺意志,陶冶性格的。
毛泽东不仅属于他的亲人,更属于他的人民,属于他的祖国,属于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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