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萌老人回忆“星火”读书会。
当年花喜露赠予孙萌的《妇人与社会》。
当88岁的孙萌老人翻开当年恩师所赠之书,一下子又回到了70多年前她还叫做“赓芝”时参加“星火”读书会的那个少女模样。
当年,一群青年组成的抗日文学团体“星火”读书会,活跃于沈阳、营口、盖平、本溪等地,遭到日伪当局的残酷镇压,这也是侵略者在东北制造的针对文学界抗日人士的最后一起大惨案。
一群青少年自发开展抗日文学活动
6月9日上午,辽宁省沈阳市北四经街16号,一幢四层小楼的老建筑里,88岁的孙萌老人坐在卧室的床边,一伸手就拿到了枕边的《妇人与社会》,这是她的老师花喜露当年所赠。
老人说眼睛已经看不清东西了,但书的扉页上写于几十年前的一段文字,她却依然能一字不差地读出来:
“这是1945年我离家时带出来的唯一一项 ‘财物’。以后在战争环境里,跟着党东撤西行,许多东西都轻装了,而这本与我别有渊源、视同生命的书,却一直保存在身边。如今它已成为我过去的唯一物件和回忆的线索和见证了。更重要的是,这书是花喜露的赠予,我对这位启蒙老师,有着永远不能忘却的怀念。赓芝”。赓芝,就是孙萌当年的名字。
十几岁的女孩侯赓芝,就是经由这本书、这位老师,与一个叫做“星火”的文学团体和一个叫做“桃园工作”的大惨案联系在了一起。
70多年前,一群青少年因爱书、爱文学而走到一起。他们自发组织起来,传阅进步书籍,编印秘密报刊,汲取“五四”新文学的营养,启迪爱国主义思想,抵制奴化教育。他们打破日本侵略者的严密统治,团结了上百名中小学生和社会青年,传阅书籍,自觉开展反满抗日文学活动。
1944年至1945年,日伪当局以“通过读书研究文艺,发表作品,巧妙地向一般知识青年宣传抗日思想”为罪名,分别在长春、吉林、沈阳、本溪、海城、熊岳、瓦房店、盖平(今盖州)等地对“星火”同人实施逮捕,案件代号为“桃园工作”。 1956年,在沈阳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军事法庭审判日本战犯时,前伪满洲国警佐、日本人前渊秀宪供认称,他在1944年7月至1945年4月,对“桃园工作”中逮捕的300余名中国爱国者进行过监禁拷问。
“星火四友”做带头人
一群十几岁的青少年,何以能组织起一个如此庞大的反满抗日组织?像孙萌一样,他们走上这条道路,都与“星火”的几个带头人有关。
1936年,盖平县四位年轻人花喜露、于家麟、李光海、王克范共同成立“鲁迅文学研究社”,创办了《行行》、《星火》等刊物,宣传反满抗日思想。 “星火”抗日文学团体由此得名。四位创始人被称为“星火四友”,其中以花喜露和于家麟所发挥的作用最为重要。花喜露,笔名田贲、灵莎等,1912年出生,1934年从位于海城的奉天省立第三师范毕业后回到原籍盖平县任教。于家麟,笔名驼子、条条等,1917年出生,“九一八”事变后,因不能忍受日伪的奴化教育,愤而退学,在家自学和从事文学活动。
“星火四友”中,花喜露和王克范是中共秘密党员,于家麟和李光海是国民党地下党员,他们都在努力用自己的主义影响身边的青少年,但同时,他们之间也有着比较深厚的友谊,因为大家反满抗日的目标是高度一致的。
1941年后,花喜露赴沈阳开展工作,把“星火”的影响力带到了那里,而在于家麟的领导下,当地的读书会继续发展。盖平县第一国高学生领袖李昌毓、第二国高学生领袖臧永昌和女子国高学生侯赓芝等带动起了新一批“星火”同人,自发创办了一批反满抗日的油印刊物,比如一高的《大地》、二高的《辰星》等,几个学校的学生纷纷向这些刊物投稿。读进步书籍的学生越来越多了,于是,于家麟等人在1943年创办了秋灯书店,作为传阅进步书刊、联系更多同人的阵地。
至少十人被害身亡
“桃园工作”是日本侵略者在东北制造的最后一起对文学团体实施的大惨案,被捕者无不受到严刑拷打,有的被打成终身残疾,有至少10人在狱中或者出狱不久重伤致死。这些为了民族解放牺牲了生命的人值得我们永远铭记:
王克范,笔名矜人、竹人,被捕后饱受酷刑折磨,死于伪满奉天北陵留置场。 1985年,被国家民政部追认为革命烈士。
万庆文,笔名葛雷,盖平归州小学、熊岳康宁堡小学教员,被捕后被扔进大石桥日本宪兵队的狼狗圈,被狼狗活活咬死。
张吉宽,笔名殷拳,吉林师道大学学生,被判刑20年,1945年8月19日出狱后不久去世。
王盛伦,盖平县第一国高学生,1944年5月被捕后,在伪奉天第一监狱受酷刑致死。
门恩义,盖平县第一国高学生,1944年5月被捕后,在伪奉天第一监狱受酷刑致死。
许庆春,营口义和利汉药店学徒,于1944年被捕,受酷刑致死。
许默语,笔名噩疋、魔女,曾在《诗季》发表诗作《春》等,于1944年被捕,受酷刑致死。
李勤圃,1893年生,商人,盖平县秋灯书店经理。 1944年5月被捕,因受酷刑出狱后不久去世。
杨伯甫,1925年生,奉天第三国民高等学校学生,花喜露影响下的读书会成员,被捕后受酷刑致疾,出狱后不久去世。
从不后悔参加革命
而所有付出生命的“星火”同人中,花喜露的牺牲最值得大书特书。
朋友们眼中,“他作风朴素,不修边幅,阔鼻大眼,炯炯有神,热爱学生,平易近人,藐视权贵,刚直不阿。性豪放,重感情,追求真理,向往光明”。所以,他的身边永远聚集着一群追求真理的进步青年。
1944年4月28日,花喜露在沈阳被捕,此时,他的女儿出生仅仅14天。被捕前他曾经留下一句话:“如有不幸,到我为止。”这是一句承诺,意味着他在沈阳的所有党的组织联系都不会因他的被捕而暴露。
关押期间,花喜露是伴着吊大杠、过电、压杠子等酷刑过来的。日本特务机关想从他身上挖出辽南地区党组织的线索,但却一无所得。沈阳的党组织也安然无恙,地下情报网运转如常。东北光复后,花喜露得以出狱,但已重病缠身,于1946年6月13日去世。1985年,国家民政部追认他为革命烈士。
在狱中,花喜露写了很多诗,在一首《我是王》的诗中,他写道:“……我是王,把生命发出万道光,毁掉这恶牢的万道墙,跳到大路的当央,要活,就要有主张,死也死在主张上! ”
从1946年离开家参加革命,孙萌老人一生颠沛流离,际遇坎坷。
采访中记者问她:“选择了这样艰难的革命道路,有没有后悔过? ”老人坚定地说:“不后悔! ”
抚摸着当年恩师所赠图书,老人似在喃喃自语,也似在与当年的往事对话:“花老师,我一辈子都对得起你! ”(记者 高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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