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宛如口述 蔡玲整理
山东是抗日战争的主战场之一,鬼子、汉奸经常对我根据地进行大扫荡,实行疯狂的“三光政策”,妄图分割、封锁、蚕食、消灭我根据地。
1943年初,我l9岁,当时新四军独立旅旅长梁兴初的夫人李桂芬同志正怀着二女儿梁滨海并带着3岁的大女儿梁淮海,我也在新四军独立旅,当时正怀着老大,随部队行动不便,部队党组织通过与地方党组织联系,介绍我们到苏北、鲁南一带敌占区隐蔽。在部队供给极其困难的情况下,行前,部队发给我俩一人一件新棉袄作为便衣;为保障我俩安全,地方组织安排我们暂住在一位大娘家里,大娘的儿子是村党支部书记,大娘待俺俩像亲闺女一样。一天,大娘儿子匆匆进屋焦急地对俺俩说:“快跑,鬼子进村了!”我和李桂芬急忙套上便衣,即那件部队特意照顾我俩发的新棉袄。大娘一看急忙说:“全村就你俩穿这么一身新袄,鬼子、汉奸一看就知你俩是新四军,不行,赶快脱下!”大娘一转身拿出两件她带补丁的破袄帮我俩换好,从锅底下抹了几把锅灰胡乱擦在我俩脸上,又找出两块破布给我俩包上头,从灶里掏出一把草木灰撒在我俩头上,俺俩一下成了又脏又邋遢的丑妇,大娘上下左右打量我们一番表示满意,对李桂芬说,“有人问就说你是俺媳妇”,又对我说“你是俺闺女”。说完就赶紧拽着我俩向村外山上跑去。由于我们和乡亲们藏在密林深处的山洞里,鬼子进山没搜到人,牵走些猪、羊就下山了。不久,鬼子再次进村,这次时间紧迫已来不及进山,大娘就紧拽着我们朝村口的地道跑去。地道口有二米多深,上面盖着高粱杆、稻草。大娘又考虑到一旦敌人发现地道后往里灌毒气就更危险了,于是大娘改变主意,把我俩分别藏在村口的两个不起眼的玉米垛里。刚藏好,鬼子、汉奸就牵着大狼狗进了村。大狼狗在前面领着,挨家挨户地搜,没搜着人就出村寻找地道口,最后果真被鬼子发现了,又是喊话又是灌毒气,藏在地道里的人全给呛了出来,统统被赶到村口的一个晒谷场上集合。大狼狗引着,鬼子又挨个用刺刀挑开场上的高粱垛和玉米垛,藏在里面的人也统统被赶到村口的场子上集合。最后大狼狗领着鬼子朝我和李桂芬藏身的方向走来。鬼子用刺刀挑开了路过的几个玉米垛,挑一个就松绳放狼狗扑上去咬一个,最后一个被挑的玉米垛离我们藏身的玉米垛也就几丈远。刺刀挑,狼狗咬,孩子哭,鬼子叫,我们什么都听得清清楚楚,淮海吓得都不会哭了,我们也吓得心都快要跳出来了,一辈子没有这么紧张过,现在想起心还咚咚直跳。我们下定决心,无论是死是活,都绝不暴露自己的新四军身份,也绝不说有关部队的一个字。我咬着牙,就等着鬼子挑狼狗咬和鬼子拼命了。没想到,眼看鬼子就快要走到我们躲的高粱垛跟前,一阵急促的哨子声响,鬼子牵着大狼狗一转身走了。可能是晒谷场上的鬼子头开始训话了,也可能是牵狼狗的鬼子搜累了,疯也发够了,想歇歇了,又或是大娘把我们藏身的这个玉米垛伪装地特别好,孤零零的暴露在明处,又小又普通,使鬼子误认为不会藏人,总之,鬼子牵着狼狗一转身朝集合的人群走去了。但是我们紧张的心并未平静下来,我们能听见鬼子在人群跟前伊里哇拉地吼,也能听见汉奸的翻译,大意是要老乡们交出藏在村里的共产党、新四军、八路军、伤病员……我们知道,大娘、大娘儿子、我们的邻居,知道我们身份的人都被抓去了,就站在村口晒谷场上,离我们藏身的玉米垛不远。我听到鬼子又松绳放狼狗咬了几个被他们怀疑的老乡,伊里哇啦吼着从人群中拉出一个松绳放狼狗咬一个,但众多乡亲始终没有一个人供出我们,就跟那电影里演得一个样。天黑了,鬼子没搜到人,只好悻悻离去,我和李桂芬同志在智勇双全的大娘和众乡亲们的舍身保护下就这样得救了。
不久,由于地方党组织考虑到此地危险不宜久留,我们很快被护送离村,几经辗转,最后转移到山东莒县一个名叫圈子的小村。1943年5月15日,就在圈子村一户大娘家里,在大娘的悉心照料下,我平安顺利地产下女儿蔡鹤林(后她自己改名蔡玲)。不料,鹤林出生刚7天,因脐带感染得了破伤风,口吐白沫,全身抽搐,当地俗称“七天疯”,部队卫生所所长蒋奋赶来都没办法,最后是当地一个专治“七天疯”的婆子用7根艾灸在孩子头顶点燃熏烧才转危为安,至今鹤林头顶几个疤仍不长头发。刚出满月,我即随部队行军转移,鹤林被寄养在老百姓家,由于鬼子经常扫荡,又严重缺乏营养,鹤林得了大肚子病(黑热病),浑身蜡黄,瘦得皮包骨,肋骨一根根凸显,肚子大得像鼓,澄亮透明,奄奄一息,也是靠众百姓你一勺我一口从牙缝里挤出的一点小米汤捡回这条小命。
1943年夏,根据形势与斗争需要,新四军独立旅奉命恢复八路军一一五师教导五旅番号,转战山东。不久教导五旅和二旅合并组建滨海军区,我离开宣传队调军区卫生部(部长黄乎)任司药,重又成为一名光荣的八路军战士。那年我20岁。
1944年,鬼子连续在山东发动大扫荡,我们又转移多处,每处都受到当地群众无微不至的关怀与保护。一次鬼子又开始扫荡,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转移途中,我又累又困,马夫老陈朦胧中看到前面明晃晃的一大块平地,以为是晒谷场想过去歇歇,就牵驴走了过去,没想到竟是一汪池塘,我连人带毛驴带怀里抱着的吃奶的鹤林一起翻进冰冷的水里,差点没命。又是众乡亲连忙把我们娘俩救起,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下带着热乎气为我们换上才没淹死冻死。还一次,转移途中,鹤林发高烧眼看要死,后面鬼子追着,枪声阵阵,炮声隆隆,根本无医无药,也是众乡亲用土法救了孩子小命……
不论我在新四军,还是后来又回归八路军,直至1945年抗战胜利,英勇的可敬可佩的苏北和山东革命老根据地的百姓多次救了俺娘俩的命,要不俺娘俩早没了!
今年是伟大的抗战胜利70周年,情不自禁地勾起了我对抗日往事的回忆与怀念。正是八路军、新四军还有抗日国军狠狠地打击日军侵略,才取得战场上的胜利。也正是千千万万像大娘和圈子村的老百姓这样真心实意拥护革命的群众,军民团结、并肩战斗,汇成股股抗日洪流,筑成抗日钢铁长城,历经艰苦卓绝的八年全民抗战(若从l931年“九一八”算起应该是十四年),不屈不饶的中国人民终于在共产党的领导下迎来了抗日战争的伟大胜利,同时也为世界反法西斯战争付出了巨大牺牲作出了伟大贡献!
伟大的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永载史册!
为抗战英勇牺牲的中华儿女,永垂不朽!
(作者单位:商务部离退休干部局十四号院党支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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