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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1.12.12 甘肃兰州

跟随习仲勋书记送班禅额尔德尼归藏纪行

汤 洛

2015年09月25日07:57   来源:西藏日报

原标题:跟随习仲勋书记送班禅额尔德尼归藏纪行

奉命随习仲勋书记赴青海西宁采访。

习书记此行是代表毛主席、党中央和中央人民政府欢送班禅额尔德尼返回西藏。

由于兰州气候不佳,我们在西安机场,从上午10时等候到下午2时才起飞。

我们乘坐的是中苏民航班机。机组人员均为苏联人,起飞前中校机长来到客舱向习书记致敬。

天晴气和,飞行平稳。平原、城镇、乡村、农舍、河流、山脉……在我们身下缓缓逝去。

我,首次行空遨游,心情激动、兴奋、好奇,不时凭窗探望,鸟瞰大好河山,气象万千。

客机运行两个小时,于下午4时许降落在兰州东郊机场。甘肃省和兰州市党政军民各级领导同志前来机场迎接。

夜宿甘肃省委机关。习书记住省委书记张德生处。

1951.12.13 青海西宁

上午8时,我们乘汽车离兰州赴西宁。

习书记和甘南藏族首领黄正清以及随行护卫乘—辆中型轿车前行。 薛和昉、宋文梅、张越和我乘一辆小吉普车跟随于后。薛是西北局政策研究室副主任,此行为习书记的秘书;宋是交际处处长,此行负责接待;张是警卫处处长,此行负责安全保卫。

两辆汽车,一大一小,沿河谷,穿峡峪,时上时下,在坎坷不平的简易公路上颠簸。

12时,在享堂驻军食堂午餐后,稍事休息继续前行,下午5时抵青海省会西宁。

习书记是首次赴青,西宁回汉市民、机关干部、学校师生列队郊外公路两旁,鼓掌挥臂,欢呼口号,热情洋溢,盛况空前。

晚,省属机关干部举行欢迎晚会。首先由青海省人民政府主席赵寿山致欢迎辞,继之,习书记作了简短讲话,他赞扬两年来青海省各项工作的成就,向艰苦奋斗的各级干部表示衷心慰问。

接着,由青海军区文工团演出歌剧《消灭侵略者》。

晚会结束,我们回到住所省委机关。在省委书记张仲良的办公室稍事休息。

这是一幢小巧别致、陈设十分简陋的办公场所。临窗放一张小小写字台。左侧小门通向一个狭窄房间,是张仲良夫妇的寝室。

我与张仲良是首次面晤,他招待我香烟时,问:“你就是汤洛?”

习书记从旁代我回答道:“是的,他就是战争中锻炼出来的汤洛,延安人,不容易,是咱们革命队伍一手培养出的新知识分子。”

张仲良说:“很好,新型的革命知识分子。”

“革命培养我们自己劳动人民子弟成为一个文化工作者了”,习书记说。他的口吻里充满慈爱、愉悦、欣慰。

这些年,习书记经常这样向别人介绍我。每当此时,我便神情尴尬、内心负疚,同时感受到一种温暖。

张仲良虽然从一个军事指挥员转到地方党政工作已两年,但仍保留着军人的坦率、豪放的风格。他向习书记讲着青海的土地改革状況和出现的问题。习书记和张仲良是创建陕甘苏区的并肩战友。他们之间,亲密无间,无所不谈。有关政策与工作问题,他们都是以严肃认真、平等探索的态度,各抒己见。

习书记针对张仲良阐述的问题,分析着:自从土地革命到现在,这么长的时期,我们党内有的同志,在思想上还搞不通中农问题的重要性。为什么我们要坚定不移地团结中农,不能损害中农的丝毫利益,不仅是中农在农村所占比例很大,同时,要看到,贫雇农在分得土地以后,以中农为目标发家致富。如果我们现在损害了中农利益,那么,分得土地的贫雇农就不会积极生产……

习书记又说:甘肃省委写了一个土改工作总结,他们将以此作为土改工作的全面指导思想。但是,在这个总结中没有提反封建统一战线问题。这是个错误。土地改革不是单纯的土地制度的变更,更重要的是,从根基上打垮封建势力,不将封建势力从根基上动摇,虽然土地改革了,但封建势力仍会浓重地存在在农村。

……

张仲良对习书记的谈话,有时附和赞同,有时提出质疑。他们这种恳切交谈,直到深夜12时方休。

1951.12.14 西宁

习书记前往塔儿寺拜访班禅额尔德尼。

陪同习书记拜访的,有德高望重的宗教界著名人士喜饶嘉措和黄正清。

我们随行人员一同前往。

塔儿寺位于西宁东南20多公里。欢迎习书记的僧俗群众排成长龙,从山腰寺院蜿蜒至河滩,约二三里。

习书记缓步入巷,男女藏族群众躬躯张臂垂首致敬,有的老媪双膝跪地叩首膜拜。

习书记行至寺院山麓,顿时鼓乐齐鸣,长号震谷。这是寺院僧人欢迎队列,队首一个精壮喇嘛手举一顶巨大的金色万民伞,走出队列,撑上习书记的顶空,相随身后。习书记沿铺盖红毡的石阶,进入班禅额尔德尼庭院。

班禅率几位寺院首脑将习书记迎进金碧辉煌的客厅,宾主分席入座。

习书记向班禅致意:“我此次来西宁,是代表中国共产党中央和毛主席欢送佛爷返回西藏。”

“谢谢,谢谢。”班禅连声致谢:“没有共产党、没有毛主席,我们是回不了西藏的。”

稍事休息,习书记开始参观塔尔寺。他不时地赞叹寺院的精美雕塑和建筑艺术,向陪同高僧询问着佛典经文。

绕过一个山坳,有座简陋的小小殿堂,停放着抗战期间从日本占领的内蒙古地区转移来的成吉思汗灵柩。

习书记走进殿堂,驻足灵前,脱帽三鞠躬。我们一个个无动于衷。我还有些诧异,心想:共产党人怎能向统治阶级的将帅施礼!

“成吉思汗是位民族英雄,了不起,伟大。”习书记复帽后说,显然,是对我们这些天真无知者的教诲。

班禅招待习书记的宴会设在他的餐厅。山珍海味、佳肴美馔,均系汉族风味。

席间,习书记举杯:“庆祝西藏和平解放。”“祝班禅额尔德尼—路顺风,胜利返回西藏。”“希望班禅活佛与达赖喇嘛团结合作,为建设新西藏作出重大贡献。”

年仅13岁的班禅额尔德尼,在这种盛大场合下显得有些拘谨。他念完秘书代他书写的简短的藏文欢迎词后,恭坐席位。喜饶嘉措略懂汉语,不时地与习书记交谈着。

这种带有政治色彩的宴席通常是议事谈判的场合,班禅部下的总管司事向习书记提出几项要求,习书记慷慨地满足了他们的要求。

宴会进行了约两个小时。夜色苍茫下,我们驱车返回省委驻地。

1951.12.15 西宁

下午3时,班禅在堪布会议厅要员的陪同下,自塔尔寺乘车来到西宁,借省委会议室,向习书记和省委书记张仲良、青海军区司令员廖汉生馈赠告别礼品,作辞别座谈,达两个多小时。

座谈中,堪布会议厅的要员们,又提出三个新的要求:(1)再拨给他们枪支x百条;(2)尚需银帀x万元;(3)带一辆小卧车到日喀则。

习书记说:“佛爷的要求,我们可以完全满足。明日即全部兑现。”

习书记的慷慨,使我这个列席采访的记者,惊异瞠目……从西宁到西藏的日喀则,既无公路又无车道,仅有—条翻山越岭、穿越戈壁沙漠、跋涉万里的崎岖小道,小卧车如何驶去?

“卧车怎么运去? ”我疑惑不解地说。

“把车拆卸成部件,用骆驼驮运。”习书记转向班禅和要员,“只要是佛爷需要的,我们千方百计,尽力满足。佛爷回藏是件大事,大喜事。”

座谈直到班禅和要员们一切如愿后方结束。

送走班禅一行后,在转来途中,我对习书记说:“听你口口声声地唤‘佛爷’,心里怪别扭。怎能这样!”

“那有什么”,习书记说,“这是民族政策嘛。”

1951.12.16 西宁

欢送班禅额尔德尼回藏的大会,于下午7时在省政府礼堂隆重举行。

欢送大会前,借省政府食堂大厅举行了盛大的欢送宴会。参加宴会的有班禅和堪布会议厅的要员等数十名,作陪的有青海省级和西宁市党政军民学的负责同志。这是青海省解放两年以来最盛大的一次宴会。

省府礼堂,灯火辉煌,主席台天幕上悬挂着毛主席和朱德总司令的像,四壁张贴着欢送班禅额尔德尼回藏的红绿标语,琳琅满目。

赵寿山主席主持会议。

青海军区文工团军乐队奏国歌后,习书记在经久不息的掌声中,走上主席台致欢送辞。他说:“我代表党中央、毛主席、中央人民政府和西北军政委员会,欢送班禅额尔德尼·确吉坚赞返回西藏,感到十分荣幸。”

他说:

——班禅额尔德尼,是藏族同胞崇敬的宗教领袖,也是西藏千百万人民尊崇与爱戴的领袖。

——帝国主义的分裂政策,逼使班禅九世离开西藏,迄今已数十年。

——在中国共产党的民族团结政策感召下,西藏得到和平解放,出现了和平统一的局面,班禅大师才能重返故乡。

——只有中国共产党才能解放各民族,才能消除各兄弟民族间的隔阂、矛盾,才能和睦相处,才能团结一致,共同建设祖国。

习书记讲话后,班禅致答谢辞。

1951.12.18 西宁

明日,班禅额尔德尼即将启程回藏。

在省委书记张仲良办公与举行小型会议合一的小小厅室里,习书记与护送班禅进藏工作干部队的负责冋志牙含章、梁选贤和几位派往西藏工作的藏族干部作了长时间的谈话。

首先牙含章汇报了进藏工作干部的成员和装备等情况。

习书记问:同志们的思想状况如何?对进藏工作的认识怎样?

牙含章一一作了回答。

习书记说:

——到西藏去,工作要“稳进慎重”,西藏有些事情宁可迟办,不可急办,不怕慢,只要搞好……

——西藏目前主要应搞好统一战线工作。以我们为主体,首先搞好达赖与班禅之间的团结,然后搞好民族之间、宗教界上层和下层、喇嘛和俗人、农民与牧民等之间的团结,组成爱国反帝统一战线。在西藏反封建目前还为时过早……

—— 调査研究,了解和熟悉西藏各方面的各种情况:政治的、军事的、经济的、文化的、宗教的、风俗的、历史的。造成一种学习的风气。每个同志都应了解全面的及多方面的情况……

——开始一个时期,不要急于派工作组、干部,不到基层。应多开代表会、联谊会等,多让各地区的上层分子上来,讲解政策、建立关系。多采取访问团、调査团、救济组、医疗队等名义到各地去,搞完工作以后回来,采取反复的上来下去的工作方法……

——对班禅集团多帮助,多扶植,给他们出主意想办法。班禅在西藏是被压迫的,他们不依靠我们是不可能的,会和我们长期合作的,应在合作中帮助他们进步。对他们落后的方面不要要求太高,遇到重要问题要争,不能马虎;小的问题不要争,要马虎,这就是我们共产党人的原则性和灵活性……

——西北去的干部要和西南去的干部团结一致,不要有丝毫隔阂, 要特别亲密,特别团结才对……

习书记语重心长地同牙含章等同志长谈达两个多小时,真是一幅远行战友送行的千嘱万咐的亲热场景。

1951.12.19 西宁

班禅额尔德尼启程离别西宁,踏上征途。

昨日,班禅举行向青海省西宁市党政军民领导告别的盛大宴会和晚会。

今日,西宁汉回群众、机关干部、学校师生以及从远近牧区赶来送行的藏族农牧民群众近万人,云集西宁西郊,在狭窄道路两旁排成送行人巷。

送行台搭置在送行人巷中间。

习书记、张仲良、廖汉生、赵寿山、喜饶嘉措、黄正清等站列在送行台上恭候着。

冬季高原10时,寒气侵人,冷风阵阵,沙土飞扬。

习书记仍穿着那身粗呢藏青色制服。他心有所思的目光,不时地注视着衣衫褴褛的藏族群众。他那落满沙土尘埃的面容上微现沉重的神情。

约近11时,班禅的出行队伍,从塔尔寺到达西郊,进入热情的送行人巷。

一队全副武装的人民解放军,精神抖擞,齐步行进。他们是由范明亲自率领护送班禅的武装卫队。接着,是物资驮运畜队,有马骡、有牦牛、有骆驼,随后是从西北各省抽调派往西藏工作的干部队。

当干部队行到送行台前,习书记和台上的领导同志步下台来,与干部队的同志们一一亲切握手。

习书记边与干部队同志亲切握手,边说:“你们是党和国家的优秀干部,你们的工作万分艰巨,非常光荣……”

在赴藏干部队里,有我的同行:霍春禄、晞平、边绥、金鉴和沈世级新婚夫妇。他们都是从西北局机关报《群众日报》社调往西藏开辟新闻事业的。我与霍春禄战争期间均为前线记者,交往甚密,情谊深厚。当我们握手时,彼此双目湿润。我只说了一句:“将这段可贵的入藏生活每天记下来,就是一部不朽著作。”

习书记有个特长:识人一面不忘。当霍春禄走近他时,他双手紧握霍春禄的手,慈爱地说:“呵!你也赴藏,很好很好,年轻人嘛,在最艰苦的地方才能锻炼成钢,祝你胜利。”

在乘骑们前护后拥中,班禅额尔德尼乘坐的中国中世纪那种大木轮马拉轿车,辚辚地通过送行人巷,在送行台前停住。

习书记移步车前,班禅由左右侍者扶下车,向习书记躬身拜别,献上洁白哈达。

习书记伸出大手与班禅紧紧握别,仅说一语:“祝佛爷一路顺风,胜利到达”,便被蜂拥而来的藏族群众,冲断了他与班禅的送别礼仪。

藏族群众围着班禅顶礼膜拜,有伏地叩首的,有躬身合十诵经祈祷的,有拥至班禅身前伸过头求佛爷摸顶的。

送走班禅额尔德尼回到省委,习书记即刻和张仲良、省委统战部部长周仁山等,继续研究争取藏族千户项谦归顺问题。这些天,习书记除参加欢送班禅活动外,大部分时间与精力放在研究安排争取项谦的问题上。

(作者系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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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常雪梅、程宏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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