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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少其与几位文艺大家的友谊往事

孙 戎(安徽)

2015年10月26日16:15   来源:人民网-中国共产党新闻网

(《党史纵览》授权中国共产党新闻网独家发布,请勿转载)

赖少其(1915-2000),广东普宁人。他既是我国当代著名的国画家、版画家、书法家、金石家、作家和诗人;又是久经战阵的革命者。曾被鲁迅先生称为“最有战斗力的青年木刻家”。解放后,先后在南京、上海、安徽担负文艺、宣传的领导工作,历任第一、第六、第七届全国政协委员,第三届全国人大代表和安徽省政协副主席。2015年是赖少其诞辰100周年。本文特意撷取赖少其与鲁迅、冯雪峰、严凤英三位文艺大家的交往片段,以纪念这位饮誉海内外的艺术大师,并学习和弘扬其高尚的人生追求和纯洁的同志情谊。

与鲁迅:引路终生木石魂

2005年12月22日,设计现代、气势宏伟的赖少其艺术馆在合肥市政务新区落成开放。这座外观似“木石”垒叠的建筑,吸引着社会各界人士不断前来学习参观。这里展示了赖少其的生平艺术成就,也反映了赖少其与他的引路人鲁迅之间的革命情怀和传奇故事。

时光回溯到1932年,17岁的赖少其考入广州市立美术学校,在学习中他渐渐对版画产生了特殊的喜好。此时,鲁迅先生在上海积极倡导新兴木刻运动,将其视为抗日救亡运动的重要组成部分,许多进步青年和美术爱好者投身其中,产生了深远影响。

1934年6月19日,美术学校教师、后成为著名版画家的李桦在广州市发起成立了“现代版画创作研究会”。在进行木刻活动和从事木刻创作的过程中,李桦和赖少其想到应该与鲁迅取得联系。于是他们冒昧给鲁迅写信,报告研究会和广州开展木刻活动的情况,并将他们展出的部分作品寄给鲁迅。没想到,未到半个月,竟真的收到了鲁迅的回信。赖少其用发颤的手,捧着这封足有500多字的回信,激动地一遍又一遍地阅读,他真切地感到自己是在聆听一位尊敬的师长的谆谆教诲,而这位师长不是别人,正是他崇仰已久的伟大的文化斗士鲁迅先生。

这次通信对赖少其无疑是一个极大的鼓舞和激励。出于对鲁迅的高度崇敬,赖少其决定刻一幅版画作品来表达自己的激动心情。此时,鲁迅正是国民党反动派文化“围剿”的对象。关于鲁迅的文艺作品,稍微“过激”一点的就会被查禁,因此,这幅版画既不能直接用颂扬的文字,也不能专刻鲁迅先生的头像。经过思考,赖少其决定以鲁迅对黑暗势力进行斗争的有力武器,即笔、书、墨水和灯,作为画面的主体。最后构思画面是这样的:在墨色的背景中,一本翻开的厚书上,放着一只墨水瓶;书的右下部,是一支老式的鹅毛笔;翻开的书的左页上,是一幅木刻作品;右页上,用简笔描绘几个向前搏杀的古代武士;妙的是,书的右边,以粗细不一的线条表现了一盏油灯发出的万丈光芒;更妙的是,几乎是全黑的墨水瓶的正面,雕刻了鲁迅先生的脸型,看起来像是贴在墨水瓶上的一张装饰图案,不经意的人会认为是一个商标,而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鲁迅先生的头像。赖少其将这幅画含蓄地取名为《阿Q正传》。

1934年底,赖少其将自己的这幅新作以及这一时期创作的版画作品共25幅,其中配诗10首,集在一起,装订成册,题名为《诗与版画》,并附上一封信,寄给了鲁迅。他在《诗与版画》的封面上,有意题写了“献给我们敬爱的鲁迅先生”几个字,以表达自己的敬慕之情。《诗与版画》实际是赖少其的一本配诗木刻作品集,这本集子表达了憎恨黑暗、追求光明的精神,同时也反映了旧中国人民的悲惨生活。他的木刻技艺、文学才华在诗中也展现无遗。

不久,赖少其便收到鲁迅的回信:

“寄给我的《诗与版画》,早收到了,感谢之至,但因为病与忙,没有即写回信,这是很抱歉的。

……我在那里面看见了各种的技法:《病与债》是一种,《债权》是一种,《大白诗》是一种。但我以为这些方法,也只能随时随地,偶一为之,难以多作。……所以据我看起来,大约还是《送行》《自我写照》(我以为这比《病与债》更紧凑)、《开公路》《苦旱与兵灾》这一种技法,有着发展的前途。

小品,如《比美》之类,虽然不过是小品,但我觉得幅幅都刻得好,很可爱的。用版画装饰书籍,将来也一定成为必要,我希望仍旧不要放弃。……”

看着看着,赖少其的心 “突突”地急跳,一股暖流在胸中涌动着,不禁眼睛也湿润了。按照鲁迅信上的指点,他对自己在木刻技法上应该坚持什么,发展什么,扬弃什么,心里更有了底。他又信心满满地投入新版画的创作之中。

此时,日军的铁蹄开始肆无忌惮地践踏着中国的土地,耳闻目睹的到处是战火硝烟;而爱国的抗战行为却受到扼制,革命者正在惨遭杀戮。1935年5月28日,赖少其将诗配画《自祭曲》、编译并出版的木刻工具专业书《创作版画雕刻法》,以及小说稿《刨烟工人》一起给鲁迅寄去,另外还附了《阿Q正传》等7幅单片木刻作品。在给鲁迅的信中,他倾诉了自己的苦闷心情,迫切希望鲁迅能够为他指点今后的道路等。

很快,赖少其又收到了鲁迅的回信。针对赖少其的悲观情绪和觉得自己无法表现伟大时代的思想,鲁迅在信中说道:“太伟大的变动,我们会无力表现的,不过这也无须悲观,我们即使不能表现它的全盘,我们可以表现它的一角,巨大的建筑,总是一木一石叠起来的,我们何妨做做这一木一石呢?”

读完鲁迅的来信,年仅20岁的赖少其觉得自己长大了。鲁迅在这封信中,已经不是一位长辈在对青年学生进行教诲,而是在对朋友、对知己交谈人生,谈事业,谈家常。这封信令赖少其心里感受到巨大震撼。

在鲁迅的指导和帮助下,赖少其立志要成为“一木一石”,成为推波涌浪的时代弄潮儿。这一时期,他以刻刀为笔,紧扣时代的脉搏,抓住中国人民生死存亡的大事作为他画作的内容和主题,积极创作了一批宣传抗战、反映现实的木刻作品。

赖少其的木刻作品《阿Q正传》,经鲁迅推荐,发表在1935年出版的《文学》第五卷第一号上。鲁迅考虑到检查官检查“严厉之极”,将它改名为《静物》。小说《刨烟工人》也因为鲁迅的推荐发表在良友公司的《新小说》上。鲁迅还将赖少其的作品介绍到苏联和日本去,使青年木刻家赖少其在国际上产生了一定的影响。日本出版的一套《世界美术全集》的别卷中就载入了赖少其及其他中国木刻家的作品,日本影响很大的报纸《读卖新闻》还曾专题消息介绍了中国画家赖少其……

后来,赖少其继续与鲁迅保持密切的联系。据解放后出版的《鲁迅日记》统计,在鲁迅日记中,关于赖少其的记录有23次之多,鲁迅直接与赖少其的通信有6次,在《鲁迅日记》中刊有5封(其中1935年5月20日的信遗失)。

鲁迅将赖少其历次寄给他的版画作品、配画的诗集以及小说手稿精心珍藏。他去世后,这些珍贵的资料又由其夫人许广平妥为保存。1950年,许广平将这些资料全部捐赠给上海鲁迅纪念馆,使后人能完整地看到赖少其追求光明、追求革命的全貌,看到鲁迅关心、支持、爱护与帮助青年的拳拳之心。

1939年10月,赖少其历经千辛万苦从桂林来到安徽泾县云岭,光荣参加新四军,成为一名真正的革命战士。

赖少其一直铭记着鲁迅先生的教诲,并把自己的书房和画室取名“木石斋”,终生践行着“一木一石”精神,人们也将他的精神追求称之为“木石魂”。

与冯雪峰:患难狱友义气重

1941年1月,蒋介石一手炮制了震惊中外的“皖南事变”。赖少其当时是皖南新四军三支队五团政治处宣教股长。战斗打响后,赖少其和战友们一道拿起枪同国民党顽军英勇搏斗。为了保卫军部,他和五团的指战员们坚守东流山阵地,血战五天五夜,直到弹尽粮绝被捕。

赖少其在五团时做过统战工作,不久其真实身份便暴露了,被敌人视为“顽固分子”,严加看管。5月间,赖少其和新四军的30多名干部被押到上饶集中营的周田村监狱。

在监狱里,赖少其惊诧地发现自己与我党享有盛名的左翼领导人兼文艺理论家、诗人冯雪峰等关押在一起。从此,两人成为亲密狱友。冯雪峰通过赖少其很快与狱中党的秘密组织接上了关系,他悄悄告诉赖少其:“你们队伍中出了叛徒,望注意。”

他俩经常在一起谈生活,谈文学,谈版画,也谈鲁迅。赖少其常为冯雪峰的诗作插画,冯雪峰也为他的绘画题诗。有一次,在出监狱墙报时,赖少其创作了刊头画《高飞》,画面上,一只矫健的雄鹰立于高山之巅,翅膀微微张开,眼视远方,振翅欲飞。然而一张铁丝网横在前方,挡住了它的飞翔。冯雪峰看到此画,立即为其配了一首诗:

沉郁的颜色,挥掷的笔触,

血的奋起的人物。

……愤怒的画幅,

给予了凝结的憎恶,

残酷的慈爱,

世界这才真的握在了你手里,

一个这样实在的世界……

使我永远心热的,

恰正是你的冷的发光的美!

显然,冯雪峰在诗中预言,集中营斗争的前夜即将到来,革命的志士要冲出囚笼,展翅高飞。因为《高飞》这幅画,赖少其更加引起了敌特的注意,墙报被迫停刊。

为进一步进行所谓的“政治感化教育”,敌人于9月中旬,在狱中成立了“更新剧团”,赖少其被指派负责画布景等工作。很快,秘密党支部在剧团中也成立了,领导大家展开对敌斗争。

此后,剧团先后排演了由共产党员编写的《麒麟寨》《前夜》等宣扬抗日的剧本,演出很成功。随着剧团的名气骤增,国民党第三战区长官部为了邀功,要求剧团在“双十节”期间到铅山县的永平、石塘一带去公演,并贴出告示提前卖了票。此时,赖少其被监狱特务头子张超盯上,说他给人写纸条准备串通逃跑,还指责他画《高飞》就是煽动暴动!赖少其清楚这是敌人设下的圈套,便要求核对笔迹,并申辩《高飞》作为墙报刊头,是经过审阅的。张超哑口无言,便恼羞成怒,把赖少其关进了禁闭室。特务大队长王寿山威胁赖少其写“悔过书”投降,否则枪毙。赖少其毫不屈服。气急败坏的王寿山喝令宪兵把他捆起来押往茅家岭监狱。

宪兵没有把赖少其关进“号子”,而是推进天井边专门折磨“顽固不化分子”的 “铁笼”里。笼内有4根大柱,8根小柱,柱上绕着带刺的铁丝,人只能直挺挺地站着,稍一转身便会被四周的铁刺刺伤。赖少其没有害怕,反而自豪地笑起来。绰号“王八”的监狱长以为赖少其笑他,吼道:“死到临头还笑?共产党就是你们的老祖宗?”赖少其回道:“共产党就是我们的祖宗!”“王八”发疯地指使打手将赖少其反缚着吊在笼子内,一连吊了两天两夜才放下来。据解放后上饶集中营纪念馆统计资料显示,国民党反动派设立上饶集中营一年多的时间里,共有22位共产党人和革命志士受过“站铁笼”的刑罚,赖少其是唯一一位被吊铁笼者。

在赖少其被吊铁笼遭受煎熬时,“更新剧团”却因缺少他这个“台柱子”而演不成戏,因为演出布景等重要剧务都是由他负责的,别人无法替代。眼看演出的日期快到了,监狱头子只好放赖少其回剧团。但敌人已计划待“双十节”公演一结束,就对赖少其下毒手。

冯雪峰对赖少其的生命安危非常关心和牵挂。得知敌人的阴谋后,监狱秘密党支部研究决定:利用剧团到石塘演出的机会,帮助赖少其越狱。因为赖少其当时刚受过重刑,身体非常虚弱,而且他又是广东人,广东口音很重,很容易暴露目标,党支部决定派邵宇和他一起越狱。邵宇是东北人,身强体壮,他俩一起出逃,才有可能成功。

冯雪峰还专门交代剧团秘密党支部的负责人萧车,届时设法见机行事为赖少其、邵宇逃跑创造条件。在剧团出发去永平、石塘演出前,冯雪峰又塞给赖少其和邵宇30元大洋,这是一位秘密党员从桂林托人带给狱中难友林秋若,林秋若又作为党费交给冯雪峰,供冯越狱之用的。冯雪峰将钱全部给了赖少其和邵宇,还递给他俩两张纸条,动情地说:“我只能介绍你们跑出去以后找同情者,不能给你们介绍党的关系,因为你们随时有被捕的可能。”赖少其将这两张小纸条小心地缝在衣服的夹缝里。

“双十节”之前,剧团在一个排宪兵的押送下,到了铅山的永平镇,在一座古庙里演了3天戏。接着,又到了石塘,同样准备在一座古庙里演出。第二天下午,萧车和邵宇偷偷察看了周围的地形。接近黄昏时,剧团和往常一样,在后台忙碌准备着《麒麟寨》的演出,庙内外观众人山人海,拥来挤去。这时,赖少其和邵宇赶紧换上演出的农民服装,乘着混乱之际,迅速溜出大门,在夜幕的掩护下,向南面的武夷山方向飞奔。等宪兵发觉他俩不见了,已过去半小时,在山里搜寻了大半夜也未找到踪影。

赖少其和邵宇逃出上饶集中营敌人的魔掌,仍有被抓回去的可能。因为国民党在集中营周围15公里内设置了内层封锁圈,还在方圆数百里布设了外层封锁圈。赖少其和邵宇一路上,凭着一张假路条,混过了一道道关卡,顺利到达了闽北的浦城,又行走至龙泉,再坐船到丽水,费尽周折,终于找到了冯雪峰介绍的单建舟。单建舟问起他俩下一步的打算,他俩毫不犹豫地说:“我们要回到新四军!”但上海、宁波已被日军占领,路已被堵住。于是,在单建舟等人的帮助下,他俩先到温州,辗转经乐清、沈家门(舟山)、宁波,历尽磨难,最后乘船到达上海。

在上海,赖少其和邵宇持着单建舟的介绍信,设法找到了秘密党员盛震叔,又通过盛震叔找到了著名翻译家林淡秋。林淡秋曾在新四军军部政治部工作,在云岭时,赖少其与他共过事。不久,苏中区党委副书记陈丕显收到了赖少其和邵宇通过秘密党组织转交的越狱经过材料。根据党组织指示,赖少其和邵宇由上海的秘密交通员护送带领,与林淡秋等一道赶往苏中解放区,重返新四军和党的怀抱,继续投入新的战斗。

当年,冯雪峰自己不越狱,也要让赖少其越狱,把死的危险留给自己,把生的希望让给战友,这是多么崇高的战斗友谊!20世纪70年代,冯雪峰患肺癌病重期间,赖少其夫妇曾先后7次到冯雪峰家中看望慰问这位处于受迫害逆境中的昔日战友。冯雪峰清楚在“文化大革命”中赖少其也自身难保,反复鼓励赖少其要有信心……

与严凤英:春满江淮花起舞

严凤英是黄梅戏大师,赖少其是书画大师,共同的艺术追求和坎坷经历,使这两位艺术大家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1959年2月,任华东局文委委员、华东文联秘书长、上海文联副主席的赖少其被调到安徽,担任安徽省委宣传部副部长,兼任省文联主席。那时,赖少其经常深入剧团,抓剧本,抓演出。安徽省黄梅戏剧团是重点剧团,因工作关系,严凤英与赖少其接触较多。她觉得这位赖部长具有高深艺术造诣,却没有一点官架子,便将自己的看法告诉爱人王冠亚,其实王冠亚对赖少其很熟悉,早在1949年初,就导演过赖少其创作的话剧《庄严与丑恶》。从此,严凤英和赖少其来往更加密切。

严凤英对书画颇有兴趣,经常到赖少其家里观画、看字,听着赖少其讲解有关书画艺术的知识,她潜移默化地对国画、西洋画、书法、诗歌、电影、戏剧等,提高了欣赏力和理解力,进一步开阔了眼界,拓宽了知识面,而这些多门类艺术,也滋润和丰富了她的艺术修养。

每当演出新戏,严凤英都要给赖少其家里送戏票,请赖少其夫妇去看戏。看完戏之后,严凤英过不了几天就会到赖少其家里请他们多提宝贵意见。赖少其是文艺界的老前辈,在戏剧界、电影界有很多朋友,赖少其经常在鼓励严凤英的同时,把这些著名演员的艺术长处和优点,详尽地告诉严凤英,指点和启发她不断地提高和充实自己。

一天,严凤英来到赖少其家,想听取赖少其对刚演的《罗帕记》有何意见。赖少其直言不讳道:“我倒想起戏中有一个情节。《罗帕记》是一出传统戏,戏里有岳父考女婿的情节,续诗,对对联。女婿很有才学,对答如流,还在台上将对联写了挂起来。但是,我看那副对联拟得不好,字也写得太差劲,有损整个舞台的戏剧艺术效果。你们应该选一幅适合剧情的对联,请一位书法家为你们预先写好,然后临摹几遍,再写上去。不要随意写自己的‘体’,自我感觉好,台下观众不一定会买账。”

几天后,严凤英等随剧团到黄山去为一个会议演出,遇见赖少其陪同画家唐云也到黄山写生来了,且就住在同一个宾馆。于是,严凤英趁机找到他们,诚恳地对唐云说:“唐云老师,我们的戏里要一副对联,我们写不好,请您帮我们写一副吧!” 唐云见严凤英来求他写对联,二话没说就答应了。第二天,时任剧团副团长的时白林到唐云房间去,唐云已将对联写好。从此,唐云写的“五十功名尊海内,千秋事业换文章”对联就被用在《罗帕记》里。

“文化大革命”一开始,严凤英被打成现行反革命,受到了残酷的迫害,她被当作宣扬封、资、修的文艺黑线人物,除挂黑牌、游街、遭批斗外,还受到种种羞辱、谩骂和诬陷。不久,严凤英被逼自杀。

赖少其得知这个噩耗,悲痛欲绝。尽管赖少其自己也被打成“叛徒”,受到迫害,住进破烂的草棚——“黑帮大院”里,可他仍然关心严凤英留下的两个孩子,经常打听这两个孩子的情况。当他得知严凤英的孩子受到母亲的牵连,不能上学,14岁就在社会上流浪,受到歧视后,非常同情难过。赖少其夫妇虽身处逆境,但不避嫌疑,一有机会就帮孩子们找出路。他们听说合肥市要恢复越剧团,就找越剧名演员周桂芳,请她吸收严凤英的大儿子入团学唱越剧。后来,赖少其和陶天月、师松龄、林之耀合作巨幅木刻组画,想到可以培养严凤英的小儿子搞美术,便把他叫来帮忙干些拓印的劳动,给他争取点劳务费,买些颜料画笔好学画。在这组木刻完成,送画到北京临行前,赖少其还谆谆教诲严凤英的孩子要好好学习,有所作为,并满怀无限深情书写了“业精于勤”四个漆书大字,亲手送给严凤英的小儿子。

1977年,万里来到安徽主持工作。他在合肥稻香楼小礼堂接见了安徽文教体卫的40多名代表,倾听大家在“文化大革命”中受迫害的情况。

赖少其第一个发言说:安徽是“文化大革命”的重灾区,省文联作家陈登科、那沙以及演员严凤英等等被打成反革命,遭受残酷的迫害。他特别介绍了严凤英的情况,说:“严凤英同志是著名的黄梅戏演员,主演过《天仙配》,为周总理和朱老总演过戏。邓颖超同志受周总理委托,还把她请到家里做客,留在家中吃饭……”

万里听了插话说:“七仙女这个戏,我看过,不错嘛。她今天来了吗?”赖少其难过地摇摇头答道:“她来不了啦!”万里关切地问道:“怎么一回事?”赖少其回答:“她已被迫害致死了!”

此后,在万里的过问和关心下,当时的严凤英专案小组不得不把严凤英反江青样板戏的“反革命”帽子摘掉了。不久,安徽省召开有近千人参加的文艺工作者代表大会,会上要对在“文化大革命”中的受迫害人重新作出结论。赖少其作为临时召集人,坐在主席台上。王冠亚在大会上发言,坚决要求对严凤英进行彻底平反,还她一个清白。赖少其一边听着发言,一边压抑着自己悲愤的心情,一言不发地埋头写着什么。写着写着,他的眼泪夺眶而出,本子上被打湿了一片。原来,他即席写就了悼念严凤英的“葬花词”——《落花曲·吊严凤英》:

十年落花无数,

何来锦囊?

亦无埋花处。

花在泪中难为土,

举起招魂幡,

犹有伤心处。

春满江淮花起舞,

燕子已归来,

君在九天碧落处。

赖少其当晚将省黄梅戏剧团黄梅戏作曲家时白林请到家里,对时白林说:“我写这个词时,泪水滴满了稿纸,你看看能不能把它谱成曲?”时白林激动地对赖少其说:“赖部长,谢谢你为我们写了一首好词,说出了我们的心里话,我一定将它谱成曲!”

1979年,安徽省为严凤英举行平反昭雪大会。大会上,除了讲话和举行悼念仪式外,赖少其作词、时白林作曲的《落花曲·吊严凤英》作为唯一的文艺节目在会上演出,《落花曲》的曲调还作为哀乐在追悼会上演奏。为纪念严凤英,赖少其又将《落花曲·吊严凤英》用金农漆书工整地写成横额,并赠给王冠亚留作纪念。

因时白林作曲的《落花曲》对演唱者的演唱技巧要求过高,戏迷一时难以传唱。2003年,黄梅戏知名票友张子游对赖少其创作的《落花曲》进行了重新谱曲,并由著名黄梅戏作曲家程学勤记谱。2006年,由张子游制作的MV《落花曲》上网发布后,立即被广大黄梅戏迷下载收藏和学唱,不仅被多个音乐及视频网站收录,还被众多戏迷热情转发,从此《落花曲》成为缅怀黄梅戏一代宗师严凤英的一段经典对唱……

来源:《党史纵览》第八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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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张玉、朱书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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