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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为什么能坚持到底:红军都是钢铁汉

2016年09月22日13:29    来源:河北日报

原标题:他们为什么能坚持到底: 红军都是钢铁汉

1968年春,孟庆山和孟昱东在一起。 孟昱东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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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是后人眼中完成了两万五千里长征的“钢铁战士”。

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是穷苦出身的普通农家子弟。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环境险恶,食不果腹……在长征路上,这些足以使人绝望的困境,曾是他们每天要面临的常态。

他们裹着单衣、穿着草鞋,在雪山、沼泽中一步步艰难跋涉。

是什么,让他们杀出重围?

是什么,让他们一往无前?

又是什么,让他们坚持到底?

穿过血与火的往事,近距离感受一个又一个老红军的真实生活与个性。或许,我们可以从中找到答案。

永不屈服,身处绝境还能苦中作乐

“父亲任河北省军区副司令时已经60多岁了,却每天从位于省会中华大街的家跑步到5公里外的省军区上班。”

2016年8月20日,记者在石家庄见到了老红军、河北省军区原副司令陈尔云的小女儿陈伟利。

“直到80多岁时,父亲从平安大街和槐中路交口附近的家中到和平医院去做体检,还都是步行。”陈伟利感叹,“近7公里,一步一步走过去,就算对年轻点儿的人来说,也不是件轻松的事啊。”

“父亲就爱走路,每次儿女们劝他‘这么大岁数了少走点儿’,他那倔劲儿就上来了:‘长征时,雪山草地都过来了,这算什么呀!’”陈伟利说。

不愿停下奔走的脚步,是这些曾爬雪山、过草地九死一生的老红军们身上共同的标签。不服老、不服输的劲头背后,是他们超乎常人的乐观个性。

“父亲的绰号‘孙胡子’,曾经闻名全军。”谈及父亲的脾气,老红军、解放军总参谋部原顾问孙毅的女儿孙雯雷笑着说,“这个绰号就是他倔脾气的见证。”

孙毅21岁时就蓄起了胡子,宁都起义参加红军后他的胡子依然保留。一次,孙毅在路上遇到了朱德,朱德风趣地说:“你可晓得红军的条令规定不能留须,难道你不怕我来关你禁闭吗?”

“不怕,总司令!”孙毅一脸严肃地回答,“人遇到危难时,身上的油跑了,肉掉了,就这胡子不跑,还一个劲长。这胡子义气,像是人的精气神,剃不得!”

“就这样,这标志性的胡子,跟着父亲走过了万里长征,走过了抗日战争……直到晚年,他的胡子依然保留着。”孙雯雷说。

在他们的记忆里,艰苦可以成为趣事,而战胜艰苦则是一种乐事。

“我老伴儿生前每次讲起在长征途中烤虱子的故事,都会哈哈大笑。”老红军、邢台军分区干休所原政委李光照遗孀王竹琴对这点印象很深。

“长征时条件艰苦,战士们身上长满了虱子,白天太阳光一晒,衣服上的虱子就出来了,将衣服脱下来抖一抖,竟能抖到地上一层。老伴儿总是说,有时候用火一烤,就听到虱子掉到火里噼里啪啦的声音,‘可有意思呢’。”

对老红军、沧州军分区原副政委钟枝棋来说,长征中最大的乐事,莫过于学认字了。

“父亲最早开始学识字,就是在长征路上。”钟枝棋的儿子钟华青告诉记者。

“父亲生前跟我说,每次部队集合出发前,连里的文书和识字的同志就用土块、石头在人们铁锨上写一个字,文书讲一遍,然后开始行军,边走边记。休息时,文书还会召集战士每人拾一块石头或树枝,在地上写。”钟华青说。

“有一次晚上休息时,文书专门过来考父亲白天学的字。因为行军太累,父亲怎么也记不起来,只能说不知道。有个战士暗地里拍着枪启发父亲,父亲马上‘明白了’,大声回答‘是枪!’引得人们哈哈大笑。原来,那个字是枪栓的‘栓’字。”钟华青回忆。

就这样,钟枝棋不但走完了长征,还为以后学习文化知识打下了基础。离休后,他还利用闲暇时间自己完成了《二万五千里长征回忆录》。

即使面对常人无法想象的困境甚至绝境,他们也能保持乐观与豁达。

“在当年的长征路上,父亲作为军委教导师参谋长本来可以骑马,但共产国际派来的军事顾问李德,却以‘孙毅是白军过来的’为由取消了他的骑马资格。面对歧视,父亲一笑置之,‘没有了四条腿,我还有两条腿嘛!’”

“我们后来和父亲谈到这段往事时,他说:‘我还真要感谢那位李德先生,他使我锻炼了两条腿,为好身体打下了基础。’”孙雯雷说。

因为乐观,这些经过长征淬炼、历经生命极限考验的钢铁战士,在之后的工作、生活中,依然选择不向任何困难和挑战低头。

“‘陆军出身就不能干空军?谁天生就会打仗?’这是父亲生前常说的话。”原福州军区空军顾问、老红军刘自双生前曾在河北省军区石家庄干休所休养,他女儿刘月秋对父亲这句话印象最深。

“木匠出身的父亲20岁参加长征。”刘月秋告诉记者,“新中国成立后,父亲被调往新组建的空军部队任职。这对从小没念过书、文化程度不高,又一直在陆军任职的父亲来说,无异于一次新的‘长征’。”

刘自双却说:“爬雪山,过草地,吃树皮草根,啃皮带……什么苦都吃过了,什么罪都受过了,还能被这点困难吓住?”

后来,这位木匠出身的“红小鬼”,1964年晋升为少将,成为中华人民共和国第一批空军将领之一。

“父亲身上那股不服输的精神,值得我学习一辈子。”谈及自己的父亲,老红军、河北省军区原顾问张绍喜的儿子张川山满是自豪和敬佩。

1969年,中央决定组建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56岁的张绍喜受命出任兵团某师师长。

“那真是个苦差事啊——我记得第一次跟父亲坐火车去时,几百里不见人烟,只有广袤的草原和戈壁滩。那种荒凉,会让人内心生出一种绝望。”时至今日,张川山对当时的场景记忆犹新。

但张绍喜没有一丝抱怨,他以极高的热情和干劲投入到工作中。“下基层调研、踩点,他们师负责的区域他几乎跑遍了。在他的努力工作下,他所在的师年年被兵团评为先进单位。”

百炼成钢,伤痕累累依然无畏前行

2015年3月24日,陈尔云因病医治无效,在石家庄白求恩国际和平医院逝世,享年101岁。

“直到父亲去世后,我们才发现他体内居然还留着两片弹片。”陈伟利说来眼圈泛红,“父亲身体一向很好,但是每到阴天下雨时,自己都会在腰间绑个暖水袋。我们带他去检查却查不出什么。其实,那是弹片残留的地方。”

“父亲从没主动说过难受。即使在生命的尽头忍受病痛折磨时,也没吭过一声。这样的坚强,连医生和护士都觉得难以置信。在我心里,父亲是‘特殊材料制成的人’,是真正的‘钢铁战士’。”陈伟利说。

这些伤痛,对于屡次与死神较量的红军战士来说,只是战争中的“花絮”而已。

“父亲左手断掉的半截食指,就是长征给他的身体留下的永久烙印。”陈伟利说,“在甘肃境内,父亲所在部队突遭马匪袭击,战斗中他感觉到一阵剧痛。他的食指被飞来的子弹打断了。”

“父亲讲起这段来却显得很平静,他甚至还不无庆幸地说:‘我还算幸运,旁边的教导员4个手指都被打飞了。’”陈伟利告诉记者。

一场场生死搏杀,在躯体上留下累累伤痕,也使得这群战士百炼成钢,忘却生死。

“怕死就不当红军!”陈尔云生前的话,至今掷地有声。

但对于中央红军的战士来说,湘江血战,却是他们心中永难忘怀的痛。

“关于长征的事,别的都能提,唯独湘江不能提,一提起来父亲就流泪。”提起湘江战役,钟华青语调满是沉重。

湘江战役是中央红军突围阶段最壮烈、最关键的一仗,此战过后,部队和中央机关人员由长征出发时的8万余人锐减至3万余人。

“过江难啊!天空敌人的飞机飞得很低,轰炸,扫射地面,大炮、轻重机枪向渡江部队猛打。我从没见过那么密集的炮火,眼看着江里和两岸的人一片一片倒下。下午,阵地上的人几乎少了一半……”钟枝棋生前这样回忆。

“湘江战役后,父亲所在100多人的连队,只剩下30多人,而掩护主力的5军团34师、3军团18团被敌人阻断在了湘江西岸,几乎全部阵亡。父亲回忆说,那次仗打完后,晚上渡江部队说湘江的水难喝,有腥气味,实际上那都是红军战士们的鲜血呀!”钟华青说,听父亲讲了湘江战役,自己才真正明白了“浴血奋战”的含义。

“活着的也浑身是血,来不及包扎伤口,就提着带血的枪,向前跑。父亲说那时候忘了生与死,只有不顾一切地向前冲,冲,冲!过江就是胜利!”钟华青说。

当死亡本身不再可怕,面对死亡时,他们才有着更坚决、更清醒的意志。正如丘吉尔在谈到战争时说的,成功不是终点,失败也不是终点,只有勇气才是永恒。

“我公公生前回忆自己第一次爬雪山时的经历,最常用的开头总是这样的:‘许世友身体棒极了,先上去了,在前面给我们喊话鼓劲。我们体力差的,就在后边闷着头往上走,一心就想着千万别掉队,没什么别的想法——那么苦,没点意志是坚持不下来的……’”

老红军、河北省军区原顾问张方明的儿媳妇秦保华告诉记者,直到去世前,张方明最喜欢的一句歌词是《长征组歌》中的“红军都是钢铁汉”。

后人重温那条血与火交织的征途,或可更真切读懂什么是钢铁般的意志。正如法国女学者西蒙娜·戴博瓦尔在长篇纪实报道《长征》中说的那样:“长征已经……成为一种象征:人类只要有决心和毅力,就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爷爷去世时我年纪还小,现在回想起来,最深切的记忆,就是他右胳膊上的一块凹下去的弹痕。小时候不懂事,经常摸他的胳膊,觉得那个坑很好玩。”老红军、河北省军区原第一副司令员孟庆山的孙子孟昱东告诉记者。

事实上,整个长征途中,孟庆山都在和伤病作斗争。

“从宁都起义参加红军后,爷爷先后参加了乐安、宜黄、建(宁)黎(川)泰(宁)等战役。在乐安战役中,爷爷身负重伤,子弹从腰间穿过,离腰椎仅2厘米。在此后的反‘围剿’战斗中,爷爷再负重伤,胳膊和腿被炸伤。”孟昱东告诉记者,1934年10月,随部队从江西瑞金出发、开始二万五千里长征时,孟庆山就带着未愈的满身伤病。

进入草地的第二天晚上,党总支书记彭绍辉找到他,说有几个伤员掉队了,让他回去找一趟。

“爷爷自己本就是伤员,在草地里走了两天一夜之后,伤口已经再次化脓感染,但他二话没说,带上一个小战士就出发了。第二天下午,他们在茫茫草地中找到了掉队的伤员。一行人在草地里走了三天四夜,才赶上了大部队。”

可孟庆山的伤势却因连日阴雨、卫生条件不济而越发恶化。

“爷爷胳膊的伤口上长了蛆,腿肚子的伤也因为没有药,溃烂得厉害。在当时缺医少药的情况下,他只能咬紧牙关用刀把蛆挑出来,再用盐水擦洗。就这样,爷爷硬是以‘死也要跟着红军队伍走’的决心,拖着伤病之躯前行,走完了万里长征。”

不离不弃,把生的机会留给战友

“每次说起过草地,父亲总说,自己的命是战友给的,一辈子无论遇到什么困难,想想那些牺牲的战友,就不觉得难了。”陈伟利告诉记者。

作为红四方面军的战士,陈尔云在长征中曾两爬雪山、三过草地。来自战友的帮助,成为陈尔云生前最深刻的长征记忆。

“那时候父亲年纪太小,人还没有枪高,加上脚伤溃烂,经常跟不上队,但是他的班长一直拉着他走。过河的时候,父亲个儿小,班长背起父亲一步一步蹚着过河……”陈伟利说。

从先辈的讲述中,后人总能勾画出那样的画面——一支相互携持蹒跚而行的队伍,一名突然陷进了沼泽的战士,几名赶忙过来进行救援的战友。

面对生死,人的本能是选择生存,这群人的选择,却总是超越本能。

但事实上,在过草地初期,很多红军战士曾因为救人,与被困者一起牺牲。

“后来为了保存队伍,部队不得不颁布纪律,有人陷进沼泽之后不许救。”陈伟利告诉记者。

在老人们生前讲述所还原的诸多场景中,有一个场景让人震撼而哀痛。

陷在泥沼里的战士,为了避免战友陷入险境,宁死不肯把手伸向过来搭救的人。“有的人一点一点沉下去了、没顶了,手还在向战友摆着,像是告别,又像是让他们快走……”

“把生的希望留给别人,把死的危险留给自己”,超越生命本能的选择,来自他们心里有出生入死的战友。

“直到多年后,父亲讲起爬雪山的那段经历,都仿佛身临其境。‘太冷了,太高了,鸟都飞不过去!’”张川山回忆,“那座令人望而生畏的雪山,父亲跟随部队爬了两次,很多战友牺牲在了雪山上。”

“下山的时候,走着走着,几个同志突然没了踪影,原来他们不小心滑进了几十米深的雪沟,爬不上来。我们在上面的同志围着沟边往里看,却怎么也帮不上忙。沟里沟外的同志都哭了,大家心里明白,他们迟早会被冻死。”张绍喜生前回忆。

“就在这时,沟里的同志大声向父亲他们大喊:‘同志,我们都是一个战壕里的。我们上不去了,你们要把我们最后这一口气交给上级。我们没有完成的任务,你们要承担起来。’父亲他们哭着向沟里的战友敬礼,忍痛前行……”张川山说,这段故事,张绍喜生前每次讲起都会流泪。

有时,生与死之间,就是一把炒面的差别。

直到耄耋之年,张方明也忘不了那把救命的炒面。

“过草地时,我因为饿了两天,生病掉队了。这时候,有个根本不认识的同志,一直紧跟着我,还总严厉地催着我必须走下去。我知道他是为我好,可是最后我饿得实在爬不起来了,就跟他说不走了。他看看我,手伸进粮袋抓呀抓,抓了半天把一把炒面送到我的嘴边。我吞下去,又打起精神站了起来。”张方明生前回忆。

“我公公后来才知道,那是那位战友的最后一把炒面——真的是像生命一样珍贵啊。”秦保华说。

从战友手中接过最后的食物,从战友那里得到生的机会,那些活下来的战士,是不会忘记逝者生前所托付的愿望的,他们没有理由不继续走下去,给自己,给牺牲者,给未来一个交待。

凭战友一把炒面重新站起来的张方明,决心把一生奉献给党和革命。

1936年红军大会师之后,张方明随西路军西渡黄河,向宁夏挺进。1937年,因为遭遇敌人“围剿”,西路军2万多人只剩下不到3000人,只能化整为零,分散突围。

“和我公公一起突围的开始有30多个人,后来走的走、散的散、牺牲的牺牲,最后就剩他一个人了。一路上,他捡垃圾、讨饭、打零工,心中就一个信念:回到部队。”秦保华说。

为了生计,张方明曾在兰州一个杂货店打工。后来,他偶然遇到几个红军战士,喜出望外的张方明当即决定跟着他们回部队。

“我公公收拾东西的时候,杂货店老板很不高兴,执意要他留下。‘你当兵还没当够?受苦受累,差点连命都没了,图个啥?留下吧,以后我把女儿嫁给你,我的财产都是你的,有吃有喝,有家有业……’”秦保华说。

张方明回绝了杂货店老板的好意,当晚就离开了。这已经是张方明在找部队的路上第二次遇到这样的“诱惑”。

“我第一次听这事儿,也觉得不可思议。我公公是穷苦出身,当年参加红军就是为了吃口饭。留在杂货店的生活,不就是他当初梦寐以求的日子吗?但他却选择了回到部队。”秦保华感慨。

是啊,经过长征的极限锻造,起初要过上好日子的朴素理想,已经在这些战士心中升华成了革命信仰。为此,他们愿意奉献自己的一切。

这些怀抱信仰的红军战士,就是扑不灭的火种,他们要在苦难的中国大地上熊熊燃烧。(记者 王思达)

(责编:程宏毅、常雪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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