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凝岁月 谈笑忆峥嵘

人物小传：万海峰，河南光山人，1920年生，1933年参加红军，参加过鄂豫皖苏区3年游击战争，历经土地革命战争、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抗美援朝战争。历任参谋、营长、科长、团长、师参谋长、副师长、军炮兵主任、师长、副军长、军长、北京军区副司令员、副政委、成都军区政委等职，是第十二届中央委员，第十三届中顾委委员，1988年被授予上将军衔。曾荣获三级八一勋章、二级独立自由勋章、二级解放勋章、二级红星功勋荣誉章、二级朝鲜国旗勋章。

清晨，在北京市东城区一座幽静的院落里，常走出一位两鬓如霜的老人。他身着笔挺的老式军装，脚蹬一双泛黄但洁净的解放鞋。走在街上，遇到清扫垃圾的清洁工，他会停下脚步，问候一声“你好啊”。一些路人主动为他让路，他笑着点头致谢。看到街边有人下棋，他有时也会驻足观看，旁边的人就让把椅子给他坐。

平易随和，是老人留给大家的印象。殊不知，他是戎马一生、驰骋沙场几十载的共和国上将万海峰。

近段时间，万海峰因为身体原因，一直住院疗养。“八一”前夕，这家军队医院想拍摄一段他寄语建军节的视频，他爽快地答应了，还特意穿上崭新的红军军服，面对镜头端坐在沙发上。

“我是1933年入伍的，今年100岁……”铿锵的语调，清晰的表达，让人难以想象他已是一位百岁老人。战火的淬炼，岁月的淘洗，让老人鬓发斑白却目光炯炯。那些惊心动魄的人生过往，在他平静的语气中，流淌出一种历尽沧桑后的豁达与从容。

河南光山，北枕淮河水，南依大别山，是著名的革命老区。1920年9月, 万海峰出生在光山县槐店乡万河村一个贫苦农民家庭。1933年7月，13岁的万海峰跟着二叔投奔红军，翻山越岭，涉水蹚河，来到转战于天台山的光山独立团。“红军不打人骂人，待我如亲人一样。”那段时间，从小失去母亲的万海峰，第一次感受到革命大家庭的温暖。

然而，刚到独立团1个多月，二叔就因体弱病倒。迫于当时独立团被围剿情况紧急，上级派万海峰护送二叔回乡。不料，二叔却在途中因病去世。

“不管山高路险、忍饥挨饿，也一定要找到红军的队伍，这才是自己的出路！”万海峰将二叔掩埋在路边，擦干泪水沿着原路返回。途中，他遇到转战天台山附近的红28军政委高敬亭。听完万海峰的苦难经历，高敬亭当即决定把他留在军部警卫连。此后几年里，万海峰作为高敬亭的警卫员，跟随他一路征战。

红28军是红军主力进行长征后，留在鄂豫皖根据地进行游击战争的一支红军。在坚持鄂豫皖苏区斗争的3年中，红28军断绝了外界粮盐弹药的一切供给，生活极度艰难。高敬亭率领2000多名红军同国民党军队周旋，一直保留着革命的火种，使大别山红旗不倒，直到全民族抗战爆发。

那段艰苦岁月，对万海峰来说，最痛苦的回忆是在一次突围战中亲手埋葬了战友的遗体。1936年9月，在一次转移途中，红28军军部陷入国民党军队的包围。奉命在前沿阵地担任阻击的前哨连正与敌人展开激战，万海峰求战心切，瞒着高敬亭飞奔到前沿助战。结果刚到阵地上，就被前哨连连长厉声训斥：“这里有我们，你这个小鬼还不赶紧回到首长身边去！”万海峰满怀委屈地返回。后来，这个连的官兵为掩护军部突围，全部壮烈牺牲。

“若不是战友的照顾帮助，我这个十几岁的毛孩子，哪能安然度过那段艰苦卓绝的日子？”万海峰动容地说。

1940年1月，万海峰从新四军教导队结业，分配到驻苏南溧阳地区的新四军江南指挥部，在陈毅、粟裕身边当一名侦察参谋。在他们的悉心指导下，万海峰日渐成熟起来，逐渐走上指挥岗位。

1941年1月，国民党苏鲁皖边区游击军副总指挥李长江投降日军，被编入伪第一集团军。新四军领导的苏中抗日根据地陷入了被敌伪顽军前后夹击的危险境地。粟裕任命万海峰接替在黄桥战役中牺牲的新四军第三旅七团二营营长，参加讨伐叛国降日的国民党李长江部的作战。

万海峰时年21岁，从警卫战士、参谋直接成长为基层指挥员。二营官兵听到消息后，心里有些没底：这个小营长，能带好我们这支老部队吗？

率军者披坚执锐，执戈者方能战不旋踵。2月19日，讨李战役正式打响。七团赋予二营的任务是，直插位于姜堰镇以西约4公里的石家岱村。万海峰受领任务后，派四连一排排长率一个侦察班化装成伪军潜入石家岱村，活捉驻守此处的伪军连长，不费一枪一弹，收缴了这股伪军的全部枪支弹药，控制了石家岱村。万海峰随即带领各连连长巡视石家岱村周边地形，部署阻击由姜堰镇突围的伪军。

石家岱村东头有一条河流，河上的石桥是连接姜堰镇和泰州的交通要道。桥西的一座砖窑是全村的制高点，万海峰将指挥所设在窑顶，部署四连担任正面阻击，将五连、六连隐蔽埋伏在桥东的公路两侧，严阵以待由姜堰西撤的伪军。

姜堰伪军在七团主力的猛烈攻击下，向石家岱村仓皇撤退，正中二营的埋伏。四连的密集火力把伪军压制在桥东开阔地带，隐蔽在公路两侧的五连、六连同时从侧后向伪军发起猛烈突击。伪军欲进不能、欲退无路，缴械投降。

巧取石家岱村后，二营紧接着又受领在缪湾地区阻击伪军的任务。他们边打边撤，引诱伪军进入七团的火力网。万海峰巧设“雷阵”，利用石家岱战斗中缴获的手榴弹组装成集束手榴弹充当“地雷”，杀伤伪军。

至2月21日，万海峰率领二营在讨李战役中两战两捷，歼灭伪军600余人，不仅有力配合了主力部队的讨李作战，而且为该营长期坚持苏中敌后抗日奠定良好的基础。战士们交口称赞：“小营长指挥我们打了个大胜仗！”

解放战争时期，从苏中七战七捷、莱芜战役、孟良崮战役、豫东战役，到淮海战役、渡江战役，万海峰几乎参加了华东野战军每一场重大的战役战斗。抗美援朝战争中，他担任军炮兵主任，率先提出“游动炮群”作战思路，指挥炮兵大量歼灭敌有生力量。

1998年9月，万海峰从工作岗位上正式离休。硝烟散尽，告别烽火岁月，万海峰仍然时时刻刻关心国事。除了每天读书看报外，他还倡导发起了在全国建设“红军小学”的公益行动。

“现在为革命读好书，将来为人民做好事。”自2007年“红军小学”建设工程开展以来，万海峰夫妇一直为此奔波呼吁。截至目前，全国共建成300所“红军小学”，成为传承红色基因的红色摇篮。面对人们赞许的目光，万海峰说：“我是老红军，培养下一代，我有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