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走進懷仁堂》,當代中國出版社,董保存著
陳毅憤怒地叫道:“你病成這個樣子,還寫什麼檢討?寫100個字就夠了!要寫,我替你寫!”
北京召開的軍委擴大會議,開了新中國成立后軍隊內部無情斗爭的先例,劉伯承拖著病體,到懷仁堂去作檢討……
軍委擴大會議一開始,就宣布了這次會議的開法是后來鄧小平同志代表中央公開否定了的“四大”——大鳴、大放、大字報、大辯論。在軍隊的高級干部會議上開展“四大”,這在當時的確是件新鮮事。全國的形勢是日新月異,軍隊也應該有點新的氣象嘛!
對這種形式,大多數同志是有抵觸的。程世才中將就表示,我可以提供炮彈,但我不當炮手!這種說法自然受到了大會小會的批評。
軍委擴大會議的前一個階段,人們還是可以講話的。不管認為教條主義有多少,都還可以鳴放。斗爭的氣氛越來越濃。
林彪在會上的講話很有點煽動性。他說:“有人一提起學習就想到外國,專學外國的東西,以為隻有外國的東西才是好的,這就是迷信。一定要打破迷信觀點。”“不要一談到外國的東西就津津有味,把本國的東西看作是土包子。”
林彪還說:“有的單位不把毛主席軍事著作作為軍事基本教材,隻作為參考材料,是不對的。有的單位連參考也沒有列上,就更不應該。”
明眼人越看越清楚,這次斗爭的矛頭直指兩帥——劉伯承和葉劍英。而劉伯承又首當其沖。
6月23日和29日,毛澤東在中南海聽了有關人士的匯報后,發表了重要講話。
毛澤東說:“現在學校奇怪得很,中國革命自己的經驗不講,專門講十大打擊,而我們幾十個打擊也有,卻不講。應該主要講自己的,另外參考人家的。
“……不知道軍事學院、訓總到底有多少馬克思列寧主義。馬列主義本來是行動的指南,而他們當作死教條來啃,馬克思、列寧在的話,一定批評他們是教條主義。”
毛澤東講著來了興致,不管在座的有沒有劉伯承的同級或下級,對劉伯承的歷史作了一番評價,哪些有功,哪些是過。且不說他老人家的評價有些本身就站不住腳,就連他講話的場合也是不對頭的。
毛澤東講話以后,會議進一步升溫,后來發展到了叫人無法容忍的地步——
大會先后點了蕭克、李達、陳伯鈞、宋時輪、粟裕、葉劍英、劉伯承的名,說他們是“資產階級軍事路線的代表”,說軍事學院是“教條主義的大本營”,說訓練總監部是“教條主義的司令部”。
劉伯承本來是在外地養病。他接到會議的通知以后,不得不趕到北京。
離開南京的時候,劉伯承就有了預感,他一夜未眠,本來就不好的眼睛充了血,紅得讓人感到害怕。
醫生說:“首長,您的身體……”
他說:“不要再說了,上路吧!”
在火車上,他又是一夜未眠,下火車時,他的病情進一步加重,眼壓達到了70多。
來接他的同志自然不失禮貌,但元帥還是感到了無形的壓力。
他被安排住進了北京醫院,一邊治療,一邊准備檢討。他冒著失明的危險,一字一句地寫檢討。
陳毅等老同志來看他,見他病成這個樣子還在寫檢查,真不知說什麼好。陳毅說:“你病成這個樣子,還寫什麼檢討?寫100個字就夠了!要寫,我替你寫!”
7月10日,劉伯承來到了懷仁堂。他是在別人的攙扶下走上講台的。
劉帥一生多次上過講台,無論是講軍事理論,還是講黨的方針政策,他都很是自如。但今天他要在這裡做違心的檢討!
他扶了扶眼鏡,開始向軍隊高級干部講自己在軍事學院以來的工作。這裡有實事求是的說明情況,也有違心的自我批評。
我們可以想見,一個人特別是一個比較成熟的人,做違心的自我批評時會多麼難受。功勛累累的劉伯承元帥,心中所受的折磨會是怎麼個樣子。更何況他是拖著病體,強站在講台上的!
他以巨大的毅力,堅持講完了自己的檢查。
這時台下爆發出了極其熱烈的掌聲。有不少同志是眼含熱淚聽完他的檢討的。時至今日,不少聽過他檢討的同志,說起那次會來,還記憶猶新。
劉伯承作檢討,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想保護一批同志,想讓這件事情平息下去。但他的想法還是太善良。軍委擴大會議的后期,斗爭越來越激烈了。
蕭克、李達等同志都受到了嚴厲批判,一次又一次的批判,一次又一次的檢討,還是不能過關,非要他們承認是反黨才行。說起這些來,蕭克將軍一直很氣憤:“我是在革命最困難的時候加入黨的,叫我承認反黨,我絕對不能接受!”
在斗爭會上,蔡鐵根大校說了幾句真話,被當場撕下肩章,推到台下看押起來!
此后這些人的日子越來越不好過,后來都受到了組織處分。蕭克、李達都被撤了職,降職到地方工作。另外一些同志,有的受到了黨紀政紀處分,有的降職降級。到了“文化大革命”時期,這次反教條主義被作為一次路線斗爭,變本加厲地加以批判。郭天民、吳偉等被折磨致死。那位蔡鐵根大校,則像張志新一樣,被當成現行反革命槍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