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傳璽
創刊過程
《獨立評論》是1932年5月22日出版創刊號的。根據胡適的說明,既然是“差不多”“五個月”,則動議的確立應該是在上年底本年初﹔既然是“先積三個月的捐款”然后開辦,則原本應該是定在3月中下旬。提議創辦時,鑒於自己和丁文江以往辦刊的教訓,他們並不熱心,正是由於提議者的堅持,自己才勉強同意,也才逼使丁文江想出了那麼一個實用管用的創刊方法。
這在胡適本年初行蹤以及日記、書信中都能得到印証,並且也勾勒了一個大致的進程。1月27日,“在君、詠霓和我共同宴請國難會議的北方熟人,到者有周作民、王叔魯、湯爾和、蔣廷黻、徐淑希、陳博生、傅孟真、周寄梅、叔永、林宰平、李石曾共十四人。大家交換意見,都以為這會議不當限於討論中日問題,但也不應對國民黨取敵對態度。當以非革命的方法求得政治的改善”。1月28日,“擬了一個辦周報的計劃,送給聚餐會的朋友們看。蔣廷黻也擬了一個大政方針”。
這說明27日前大家意見已經一致,並確定了這個報刊的“周期”,以及請胡適等人擬訂辦刊計劃與宗旨。2月13日,胡適日記記道:“獨立社聚餐。”此句話交代了28日開始草擬計劃到此這段時間,確定了刊物的名稱、以及由這批參與刊物創辦核心成員組成的“小團體”的名稱。
遺憾的是,14日胡適即患上盲腸炎,15日是胡適第一天到北大“去接受院長辦公室”,忙完后,即住進協和醫院進行割治,45天后才出院,此時已經4月初。這段時間裡,由傅斯年代胡適擬了致張學良秘書王卓然的信,請王向北平市公安局局長鮑玉麟詢問辦報立案的事﹔可能王已向鮑通報,之后,病中的胡適又親自給鮑去了封信。
一切手續辦妥后,胡適也已出院一個多月,主編的擔子已能擔起,《獨立評論》正式創刊。
提議創刊人是誰
這裡有一個疑問,胡適說是“有人”提議創辦此刊,那這個人是誰。許多說到此刊的文章至今仍然使用“有人”。蔣廷黻先生的回憶道出了源頭。
“九·一八”之后那段時間,蔣廷黻每周要到北平城裡北大授課一次,因此和城裡的朋友保持著密切接觸。“在清華俱樂部舉行一次晚餐,當日出席的有胡適、丁文江、傅斯年、翁文灝、陶孟和、任鴻雋、任夫人陳衡哲、張奚若和吳憲。席間曾討論到知識分子在國難時期所能盡的責任問題,我提議辦個周刊,討論並提出中國所面對的問題。”陶孟和首先給他潑了冷水,因為陶辦過刊物,深知其難,並警告在座諸位,不可掉以輕心、不假思索地冒險嘗試。更讓他泄氣的是胡適的反對,“因為當時在座的人一致都認為不辦刊物則已,設使辦,則編務方面非胡莫屬”,而此時胡適雖然沒有陶孟和那樣激烈,卻也反對,因為胡適多次辦過報刊,才因《新月》與國民政府對抗,不得已從上海跑回北大,所以胡適說,“經驗使他不敢輕易創辦一個新刊物。”蔣廷黻一聽,“因為我對辦周刊毫無經驗,我想我應該接受這些有經驗的人的意見”。
但蔣廷黻是執拗的,下一周,任鴻雋約他們去吃飯,席間他又提出此議,再次遭到反對,但出乎他意料的是丁文江開始附和了,“丁文江倡議:為了測量一下我們的熱誠,不妨先來籌集辦刊物的經費”,於是就提出了那個大家已非常熟悉的“百分之五”。沒想到大家都接受了。“從那時起,我們每周聚會一次。起初是討論發行日期問題,接著是准備出刊”,丁文江又提出請銀行家竹垚生來幫助處理財務。“幾周過去了,捐款也都交進來,大家提出好幾個刊物的名稱,最后選用了胡適先生所提的《獨立評論》。我們成立了一個編輯委員會,委員三人,由胡適總其事,我和丁文江協助編務”。
從這段回憶中我們可看出,《獨立評論》這份現代思想史上的大刊,提議辦刊來自蔣廷黻先生的執著,辦刊方法來自丁文江的睿智,辦刊宗旨來自胡適的靈魂。把“幾周過去了”,和胡適“1月28日”記載進行對照,提議和確定的時間與進程也大致吻合。
蔣廷黻對此時的傅斯年和丁文江都給予了高度贊揚,他評價傅斯年說:“他把文章重要內容摘出來登在前面,此舉成為出版界的創舉(這是不是我們今天學術刊物上論文前面的“摘要”,從現代出版角度來說的“老祖宗”?)。令許多朋友吃驚的是他的文章不僅能引起讀者知識上的共鳴,而且也能引起他們心靈上的共鳴”,丁文江“不僅多才多藝,而且實事求是”。
當然他更不會忘了胡適:“辦一個刊物需要花費很多人的力量,《獨立評論》的成功,無疑的,胡適貢獻最大。他的朋友和熟人一致認為他是個最能吸引人的人。幽默、細心、聰明。談話時,態度和藹,富理性。他反對教條主義,對一些莫名其妙的人卻特別有耐性。如果根據以上兩點認為他處事沒有原則的話,那可能就大錯特錯了。他對自己的信念,堅定不移”,“終其一生,他都是主張自由、民主和實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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