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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少奇俄籍長孫阿廖沙:紅三代的身份讓我有負擔

新京報記者 朱柳笛 實習生李想

2014年12月03日07:47   來源:新京報

原標題:紅三代的身份讓我有負擔

分離

母親的決定救了我

新京報:對父親的印象如何?

阿廖沙:他聰明而有教養,是一個不會讓別人受委屈的人。他在莫斯科時非常忙碌,總是工作。他有空時會把中國故事書翻譯成俄文,讀給我和姐姐聽。回國后,他時常寫信到莫斯科,表達他對我們的愛。父親謙遜、有禮的性格傳遞到我身上,影響了我的成長。

新京報:有沒有怪罪過父親離開你們回到中國?

阿廖沙:從沒有怪罪。我明白他為什麼回國。家庭分隔兩地並不是父親的錯,祖父跟他說,他必須回國償還中國和中國人的恩情。

新京報:為什麼不選擇一家人去中國呢?

阿廖沙:有過這樣全家團聚的機會。那時母親去北京見到父親,父親提出過這樣的建議,但母親有一種微妙的感覺,她覺得中蘇關系已經有了變化,希望我和姐姐在莫斯科生活。母親的這個決定挽救了我和姐姐。后邊的故事,大家就都知道了。

新京報:你是指1967年父親臥軌自殺的事情?

阿廖沙:也是很多年后,從遙遠的中國朋友那裡傳過來這個消息,全家都很震動,不知該不該相信,直到后來姑姑確認了這個消息。

新京報:你曾在接受採訪時說,不相信父親是自殺,現在依然這樣覺得嗎?

阿廖沙:以前不相信父親是自殺,覺得他是聰明、平穩有志向的人。現在越來越了解歷史,知道父親也是先行者,他堅信自己的信仰和方向是正確的,當他被批判為間諜和大眾敵人時,就承受不住這種壓力,做出自殺的選擇,這些是那個時代造成的。

團聚

法院申訴勝訴提前退役

新京報:那時中蘇關系的變化,對你和你的家庭有怎樣的影響?你怎麼看待這種影響?

阿廖沙:我在莫斯科過著平民百姓的生活,中蘇關系的變化,對我們物質上的影響並不大,但無法通信,母親和我們沒法去中國,父親也不能來莫斯科,讓我們飽受了家庭分離之苦。

新京報:這種時刻,劉少奇孫子的身份對你來說敏感又微妙?

阿廖沙:為了避免麻煩,我在俄羅斯生活數十年裡,從上中學直到進入工作單位,我從不向人提起祖父和父親,從沒有在親屬欄中填寫過劉少奇、劉允斌的名字。

新京報:后來你如何了解祖父在中國的身份和遭遇?會對此覺得很唏噓嗎?

阿廖沙:當時很少看到中國的信息,很晚我才知道祖父去世的細節,這些讓我覺得很悲傷。花明樓的紀念館展示了他生命的最后時刻,我看到時淚水無法自抑。

新京報:1998年,劉少奇誕辰100周年時,中國政府給你寄了一封邀請函,聽說你突破了很多障礙才來到中國,為什麼?

阿廖沙:王光美奶奶邀請我們前去中國,參加紀念活動。我向工作的航天局寫了封申請,但因為工作內容涉及一些機密,上級不批准,還需要等軍事管理局和國家安全局的批示,耽擱了很久,最終收到批復時,100周年的紀念日已經過去了。

新京報:那時會覺得遺憾嗎?

阿廖沙:這件事情之后,去中國的願望就更強烈了。因為身份不能前往,我開始辦理提前退役,但上級不批准,我到法院申訴勝訴后退役,直到5年后,我第一次前往中國。

新京報:俄羅斯這邊有沒有懷疑過你,有沒有被監視?

阿廖沙:沒有人監視我,雖然我的工作涉及國家機密,隻有在退役后五年才能出國,但2003時年俄羅斯已經是一個比較自由的國家,不像前蘇聯那麼守舊,所以也沒有人對我產生懷疑。

新京報:為什麼堅持來中國?

阿廖沙:我和我家族的歷史,其實也是中國歷史的一部分。我希望我的生活和中國有聯系,我想去見証父親和祖父出生、成長的地方。

新京報:對王光美以及家族其他成員的印象是怎樣的?

阿廖沙:第一次到中國,王光美奶奶給予我熱烈的歡迎,她召集了家族所有能來的親戚聚會,大家對各自的生活很感興趣,互相問了很多問題。

新京報:這些年來,還和家族的其他親屬保持聯系嗎?比如劉源。

阿廖沙:我們保持著聯系,但和劉源叔叔並不常交流,他處於很高的職位,工作繁忙,我們能在一些官方活動上碰面,但我不會主動去打擾他。

溝通

中俄信息的使者

新京報:你有時候會有身份認同的困惑嗎?

阿廖沙:有時候會有人對我身份表示疑惑,但是我不會去解釋和辯駁,因為我身上一半是俄羅斯血統一半是中國血統,像俄羅斯人也像中國人。在俄羅斯的時候比較像中國人,在中國的時候比較像俄羅斯人吧。

新京報:你目前適應了在中國的生活嗎?這個國家留給你的印象是怎樣的?

阿廖沙:很適應。其實之前俄羅斯關於中國的信息並不多,我2003年第一次到中國時,看到高樓大廈,馬路寬闊,人們對我非常熱情,這些情景都讓我覺得驚奇。

新京報:為什麼最終還是選擇了回國,定居在廣州?

阿廖沙:原本並沒想要徹底改變生活,但每次來中國,我都會跟俄羅斯朋友講述中國的變化和發展,這些消息讓他們覺得震驚。我逐漸覺得,兩國之間其實需要有更多信息傳遞,我可以搭起中間的橋梁。正好第一份工作和廣州有關,逗留時間越來越長,我開始學習中文,這裡的朋友給了我很多建議,就留了下來。

新京報:你如何向他人介紹你的身份?會提到你是劉少奇的長孫嗎?

阿廖沙:這個身份我從來不向別人主動提起,覺得不該利用這個身份去獲得些什麼﹔如果有人知道我的身份,正好我們之間也多了一個交流的話題,他們會對我提出很多問題。

新京報:對方最感興趣的問題是什麼?

阿廖沙:你是劉少奇的孫子,為什麼會長著一張俄羅斯人的面孔?

新京報:現在你的工作是怎樣的?劉少奇長孫的身份,給你的工作帶來便利之處了嗎?

阿廖沙:我從沒有利用名聲來解決問題,所從事的工作都是符合中國的法律法規的。我所在的機構,也是一個非商業組織,是促進中俄交流和相互提供幫助的一個平台。

新京報:你經歷了這麼多曲折,會覺得自己人生是個傳奇嗎?

阿廖沙:我不覺得自己人生是個傳奇。我在蘇聯時期的學習都很順利,我在航天局也有好的職位,這都是我自己努力奮斗獲得的成績,我爺爺才是傳奇,是歷史上的重要人物。

異國紅三代

勉勵自己,不讓家族蒙羞

新京報:中國有一些特有的詞語,紅二代、紅三代,大家會把你稱為紅三代,你理解這些詞語的意思嗎?

阿廖沙:我知道,我和家族的其他成員,也是這個定義裡的人。廣州有個新四軍合唱團,很多當年新四軍成員的兒子、孫子聚在一起唱紅歌,我也會和他們接觸。

新京報:中國的紅二代和紅三代給你留下的印象是怎樣的?會覺得你和他們之間存在差異嗎?

阿廖沙:差異肯定有,我生長在前蘇聯時期,接受的教育和文化完全不一樣。中國的紅二代、紅三代生長於中國,能很快找准自己在中國的位置,但對我來說,這很困難,如何在適當的場合做適當的事情,需要我去適應。

新京報:這個身份給你帶來負擔了嗎?

阿廖沙:是的,這個身份會讓我覺得時刻有人在監督,我把祖父的畫像挂在辦公室裡,是為了勉勵自己,不讓祖父和家族蒙羞。

新京報:你的家族承受了很多苦難,你如何看待這種苦難的經歷?

阿廖沙:我們家族度過了艱難的時刻,但現在對這一切都有了公正的判斷,我會以姑姑劉愛琴為榜樣,用堅毅的精神和力量,克服困難。

新京報:你從劉氏家族裡傳承的品質是什麼?

阿廖沙:人很難評價自己,我學習、工作都很順利,容易取得好成績,家族其他人也是如此,我想傳承的品質之一是學習能力。

新京報:會希望更多人了解你和你家族的歷史嗎?

阿廖沙:是的,這是中國歷史的一部分,正視這部分歷史,才能立足當下。

(李文靜女士對本文亦有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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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常雪梅、謝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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