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一社區        注冊

黑水長歌 抗聯女兵的生死情【2】

薩蘇

2015年04月16日07:39   來源:中國軍網

原標題:黑水長歌 抗聯女兵的生死情

戰衣作嫁衣 她們的愛情熾烈而忠貞

在那個時代留存下來的幾乎所有照片上,這些女兵都給人異常燦爛的感覺,那種青春的綻放和傳統中國女子文靜的氣質大不相同。

2010年,在華蘇軍老戰士舉行了一次酒會,因為東北抗日聯軍教導旅也擁有蘇聯遠東紅軍獨立第八十八旅的番號,所以這些中國老戰士也在被邀請之列。人們赫然發現,這些平均年齡超過90歲的老太太,仍然身穿紅色的布拉吉,如西方人一樣熱烈地擁抱,用俄語互相問候。那是一種東西方風採的魅力混合。

教導旅的官兵曾說他們這支部隊有兩個特點:第一,這是一支在抗戰中沒有出過叛徒的部隊,隻出過兩個逃兵﹔第二,這支部隊的女戰士沒有一個離婚,她們幾乎都嫁給了自己的男戰友,她們的愛情熾烈而忠貞。

為什麼這些如此深切地接觸過西方文化的女戰士,又如此恪守東方女性的傳統?最終,我們從歷史中找到了答案——原來,她們有著和普通女性太不同的經歷,她們來自東北抗日聯軍。

日本記者澤地久枝,幼年時曾在偽滿洲國生活,並在那裡度過了自己的少女歲月。1981年,她再次來到中國,足跡遍及北京、哈爾濱、長春和通化。歸國后,這位女作家寫下了名為《另一個滿洲》的著作。

澤地在描述自己試圖寫作這部著作的心情時寫道:“拋開反滿抗日的戰爭,拋開那些戰斗者的存在,作為一個日本人,便無法談關於‘滿洲’的體驗了。我想通過追蹤楊靖宇這名中國游擊領袖的生與死,在昭和史上重新定位日本人對於‘滿洲’的所謂懷舊。”

對楊靖宇,澤地久枝有著難以磨滅的記憶。她記得,日本移民和偽滿職員中流傳著這樣哄小孩的兒歌:“別哭,可愛的小孩,你哭,怕‘楊匪’出來”。如果說,在寫作的初始,澤地還帶著旁觀者的態度來審視自己的旅程,那麼隨著追蹤的過程,她的感受變得不再那樣理性。她記錄道,聽著被訪者描述中國抵抗者的殊死苦戰,“作為同樣被這塊大陸養育的孩子,我的胸中有著難以言喻的炙熱之痛。”

她所說的“抵抗者”,便是東北抗日聯軍。九一八事變之后,中共曾派遣大批優秀成員前往東北投入抗戰,包括楊靖宇、趙尚志、張甲洲、於天放等,大大加強了當地的組織力量。東北抗日聯軍主要活動區域依托於小興安嶺和長白山系,形成南滿、北滿、吉東三大地區,部隊編成11個軍,其中由第一、第二軍組成的第一路軍活動於南滿,其主要領導人包括楊靖宇、魏拯民等﹔由第四、第五、第七、第八、第十軍組成的第二路軍活動於吉東,主要領導人周保中、崔石泉等﹔由第三、第六、第九、第十一軍組成的第三路軍活動於北滿,主要領導人為趙尚志、李兆麟、馮仲雲等﹔另有第十軍汪雅臣(該軍編制上屬於第二路軍,但更多時獨立活動)部作戰於距離哈爾濱直線距離隻有115公裡的五常地區。

抗聯的所謂軍,實際兵力並不多。這其中,實力最強的第三軍總兵力為6000余人,其余各軍總兵力多在一兩千人左右。1938年,其總兵力,包含接受抗聯指揮的義勇軍、山林隊,接近5萬人。這支部隊的很多成員從1931年起,便和侵略軍展開了殊死的抗爭,他們是最早發起抵抗的中國人,到1945年日本投降,整整苦戰了14年。

第二次世界大戰中,除了中國,除了東北抗日聯軍,沒有誰有這樣漫長的抗爭。

她們的血色青春 每一天都是在與敵殊死抗爭

與東北抗日聯軍的發展相對應,1938年開始,作為從遠東進攻蘇聯的准備戰役,日本關東軍對東北抗日聯軍連續發動大規模討伐作戰,將兵力壓向作為中蘇界河的黑龍江和烏蘇裡江。到1941年,為了配合納粹德國對前蘇聯的進攻,關東軍接連組織以遠東紅軍為目標的特別大演習,在這一年年底,關東軍的總兵力竟然達到了31個師團,人數上升到85萬人,號稱百萬!

這種瘋狂的增兵連美國都因此而陷入迷惑,到日本偷襲珍珠港前,都沒能判斷出日軍已經鐵了心決定南進。

即便是日軍南進,在黑龍江畔,仍然留了數十萬兵力,直到戰敗前夕也沒有減少。

日軍的劍拔弩張,在黑龍江以北引來一陣陣風聲鶴唳。前蘇聯遠東紅軍的數十萬兵力也逼近邊境調整布防,頻頻演習嚴陣以待。

當日軍全力扑向中蘇邊境時,東北抗日聯軍的主要活動區域北滿和吉東,正夾在這兩大軍事集團之間!為了扼守這塊中國人在東北的最后陣地,東北抗日聯軍的部隊進行了極為頑強的抵抗。

這種抵抗的頑強程度令人震撼。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法國亡了國,波蘭亡了國,荷蘭、挪威亡了國,卻沒有一支軍隊的總司令戰死沙場。而東北抗日聯軍的兩任總司令楊靖宇、趙尚志都死在戰場上,抗聯的大多數將領都沒有能夠活到戰爭結束。

2012年,筆者在哈爾濱採訪了已經92歲高齡的抗聯女戰士吳玉清。從依蘭坐了幾個小時汽車來到哈爾濱的她,個子隻到筆者的肩頭,看起來就是個普普通通的東北老人,完全看不出原抗聯第五軍女戰士的樣子。

她說仗打到1940年,東北抗日聯軍連女兵都上了前線,每一個人、每一天都可能和日軍討伐隊遭遇。面對嚴峻的局勢,各部隊的后勤人員都開始發槍。吳玉清拿到的,是一支小馬蓋子槍,她用這支槍一直用到撤入蘇聯。

“那時候已經不分前方后方了。”在黑龍江尖山子,五軍直屬部隊和日軍打了一仗,她身邊的於秘書腿部中彈,吳玉清背著他撤下火線。於秘書個子高大,而吳玉清又瘦又小。情急之下,她想到了一個辦法,用綁腿把於秘書綁在自己身上,拼命地背著他跑。跑一路,血洒了一路。眼看快到密營了,於秘書卻因動脈被打斷,流血過多死在了吳玉清背上。“我把他放在雪地裡,問他:你咋死了呢?你咋就不等一會兒呢?說著說著大哭起來。我的淚水,他的血水流在一起啦,凍成了冰溜子,我就坐在雪地上,守著他的尸體哭。”

生死相守不離不棄 她們用一生回報自己的英雄

到1942年,根據日軍統計,在東北境內的抗聯抵抗力量已經不及千人。面對全軍覆沒的危險,抗聯部隊開始有組織地向蘇聯境內轉移,期望“喘過這一口氣來”,使頑強的抗聯可以涅槃重生,重新點燃白山黑水間的抵抗烈火。而日軍則努力試圖徹底打垮抗聯部隊,圍追堵截,甚至出動飛機助戰。激戰中,最終突破日軍封鎖退入蘇聯加入中國特別旅的抗聯殘軍,根據我國大使館提供的資料,不超過1200人,其余大部分戰死沙場。

而令人驚異的是,在這場生存比率40︰1的苦戰鏖戰中,抗聯最后部隊中女性的生存率遠遠高於男性。

她們何以能夠從這種地獄般的搏戰中獲得生還?

一批在日軍作戰中繳獲的檔案文件似乎揭示了其中血染的秘密——這是抗聯第一路軍代總指揮兼總政委魏拯民留下的信件。魏拯民,本名關有維,山西人,是楊靖宇的親密助手,也是楊靖宇殉國后代替他的抗聯指揮官。由於他堅定頑強的指揮,使楊靖宇的部隊在他犧牲后仍在敵后堅持了超過1年之久。

魏拯民是抗聯殘余部隊撤退入蘇的重要組織者和決策者之一。在他寫給部隊的信件中,他部署讓老人、傷員和女兵撤過邊界,先退往蘇聯,他為他(她)們開出了自己署名的介紹信,而有戰斗力的男兵要繼續戰斗下去,掩護戰友脫險。

冬季黑龍江、烏蘇裡江是封凍的,可以從江上撤到蘇聯境內,但是從岸邊一直到江邊都是結冰的冰面,沒有任何掩護,這個時候過江犧牲非常大。在關東軍的追擊之下,撤下來的抗聯部隊就像魏拯民在文件中要求的那樣,有戰斗力的官兵在南岸堅持,掩護老人、傷員和女兵過江。在日軍瘋狂的追擊之下,他們傷亡慘重,卻至死堅守著這份承諾。直到幾十年后,提到那些掩護自己過江和堅持到底的男兵們,有些老人仍會熱淚盈眶。

殉難者中,便包括下達了這一命令的魏拯民。

那是真正的中國男人,他們是用生命衛護著自己的女戰友,用血為她們換得生存的希望。而這一點,也明顯影響了這些幸存下來的中國女性。她們的丈夫無一不是來自那批衛護過她們的男人,也因此她們的婚姻無一不是持續到生命的終點,不離不棄。

這些戰火中得以生還的中國女性,用她們的一生回報了自己的英雄。於是,我們便看到了這樣一批俠骨丹心,又柔腸百轉的中國女戰士。她們和他們獨特的傳奇,或將不變地留在中國人的心底。

2012年,筆者與中國特別旅曾經的女准尉李敏老人一同返回了這支部隊位於維亞茨克的舊日營地。面對荒原上已經風雨剝蝕的營地,我們的眼前,仿佛出現了那群年輕而忠誠的中國人,他們在70年前從這裡離開,重歸故國。

老人對著大江敬了一個禮,那裡,她的一名戰友在武裝泅渡訓練中不幸遇難,長眠在這片異國的土地上。

李敏說,隻要不死,我還會來。


使用微信“掃一掃”功能添加“學習微平台”
(責編:程宏毅、謝磊)
相關專題
· 專題資料
  • 最新評論
  • 熱門評論
查看全部留言

熱點關鍵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