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四連”：從夜襲陽明堡到強軍精武當先鋒【4】

　　256團抗日戰爭戰斗歷程

　　 父親張元和：隨紅十五軍團征戰的日子

　　 張大軍

　　 人物小傳：張元和，1920年11月6日出生，寧夏海原縣高崖鄉草場村人。1936年3月參加紅軍，1938年3月加入中國共產黨。歷任紅15軍團第73師217團4連傳令兵，八路軍第115師344旅687團1營營部傳令兵、班長、排長、營部支書、指導員，冀中抗日前線“挺進縱隊”688團2營組織干事，新四軍第3師第10旅28團2營組織干事、連長，淮海軍分區3團1營教導員、1團3營營長，解放戰爭時期任營長、副團長、團長，參加過抗美援朝，后任師參謀長、副師長、師長，江西省軍區副司令兼南昌警備區司令員等職。1983年12月離休。

　　 1955年被授予上校軍銜，獲“三級獨立自由勛章”和“三級解放勛章”。1965年3月晉升為大校軍銜。1988年9月，被授予“二級紅星榮譽功勛章”。曾獲朝鮮人民共和國“二級國旗勛章”、國務院“抗日戰爭勝利60周年功勛章”“抗日戰爭勝利70周年紀念章”。

　　 1936年8月底，為策應紅四方面軍北上會師，紅十五軍團奉命以第73師二一七團和軍團直屬騎兵團組成特別支隊，參加紅軍剛剛3個多月的父親張元和就是其中的一員。9月下旬，紅13師經今寧夏西吉縣硝河城，向會寧、靜寧進發。二一七團在團長劉子炎、政委曹廣林的率領下，比軍團直屬騎兵團提前兩天出發，靠著兩條腿徒步急行軍。父親生平第一次走這樣長的路，而且是奔跑著行軍，他咬緊牙關，一步不落地跟在連長身后，隨時傳達著連首長的命令。

　　 會寧縣位於隴中地區北部，北靠靖遠，西聯定西、榆中，南接通渭，東臨靜寧和今寧夏西吉縣，是紅二、四方面軍北上的必經之地，縣城坐落在祖厲河畔，有國民黨新一代第十旅一部和縣保安隊共四百余人防守。

　　 紅十五軍團直屬騎兵團作為特別支隊的前衛，於10月2日凌晨抵達會寧縣城外。紅軍兵臨城下，但城內守軍尚未察覺。五時許，守軍同往日一樣，照常打開城門。軍直直屬騎兵團指戰員聽到政委夏雲飛的命令，躍馬揚刀突然從西門和北門沖入城內，守軍不知所措，亂作一團。

　　 這時，經過連續300多裡急行軍的紅二一七團也趕到了會寧城下，他們不顧喘口氣立即投入戰斗。

　　 二一七團雖然隻有4個步兵連和1個機槍連，但官兵紀律嚴明，作戰勇敢，戰斗力很強。他們與軍團直屬騎兵團協同作戰，配合默契，父親所在的四連進攻后登上了城牆，其它連隊進城后擔任搜索任務。經一個多小時戰斗，守軍被全殲，紅軍佔領了會寧城。這一著旗出其不意，搶在了國民黨胡宗南部的前面，為紅軍三大主力會師創造了條件。

　　 次日凌晨，前來增援會寧城的鄧寶珊新11旅的兩個團到達5公裡處的曹家河（今屬甘肅定西縣），軍團直屬騎兵團和二一七團立即搶佔有利地形阻擊敵人增援。紅二一七團幾個連分守在會寧城的不同位置，四連在會寧城西門樓上堅守。城下鄧寶珊部組織攻城，城牆上的紅軍戰士向下扔手榴彈，鄧寶珊部退下。

　　 大約早上八九點鐘，鄧寶珊部又開始攻城。

　　 人說“初生牛犢不怕虎”。父親年紀小，沒有打過仗，拿他后來的話說：“那時不知道子彈的厲害”，他從城垛女兒牆往下看到鄧寶珊部的士兵，就跳著喊：“你打，你打！讓你打！我們打死你！”突然，他的軍帽掉在地上，當時以為是被風吹掉的，繼續跳著喊。班長制止父親道：“你不能這樣亂喊亂跳！”突然，他發現父親的耳朵不對勁，就問：“你的耳朵怎麼啦？”父親說：“天氣熱，冒汗了！”說著用手一摸耳朵，沾了一手熱乎乎的血他哎呦一聲，才意識到剛才自己的軍帽是被城下的鄧寶珊的子彈打掉的，好在只是擦傷了頭皮，他在班長的幫助下用毛巾隨便包扎了一下，繼續戰斗。戰爭年代父親曾六次負傷，這才是他第一次負傷，不過，只是受了點輕傷，沒有多長時間就痊愈了。

　　 鄧寶珊部拼命反扑，企圖奪回會寧城，激戰兩天兩夜。紅十五軍團特別是支隊插到城外高地阻擊,后國民黨又攻入會寧城。紅一軍團第一師主力第二師第四團和騎兵第二團向會寧增援,鄧寶珊部聞訓於六日晚撤出會寧城西逃,紅十五軍團特別是支隊和紅一軍團的部隊重新佔領會寧城。

　　 紅四方面軍率先頭部隊第四軍於七日晨到達會寧，先后同紅七十二師和紅一軍團會師。隨后，會寧城防務交給了紅四軍，紅一師師長陳賡、政委楊勇率領主力修駐城郊，紅一方面主力相繼撤離會寧縣城。

　　 10月9日紅一、四方面軍會寧會師和10月22日紅一、二方面軍在今寧夏西吉縣將台堡會師，實現了紅軍三大主力的勝利會合，結束了偉大的長征。

　　 蔣介石十分恐慌，調集了幾十萬大軍，企圖將紅軍在西北地區一舉殲滅。中共中央和中革軍委早在紅一、四方面軍會寧會師后，就看透了蔣介石的罪惡企圖，為此，發布《十月份作戰綱領》，即寧夏戰役計劃，決定紅一、二、四方面軍會師后集中向北發展，在西（安）蘭（州）大道以北、黃河以東、寧夏同心以南、甘肅環縣以西的地域內，三軍配合，打幾個殲滅戰，對尾追紅軍之敵予於打擊，而后消滅國民黨寧夏馬鴻逵勢力，佔領寧夏，把陝北、隴東、寧夏作為中央的根據地和大后方。

　　 但是，由於張國燾指揮的紅四方面軍部隊未能到達指定位置，不但失去了戰機，而且還使紅一方面軍主力的右翼完全暴露在敵人面前，紅軍不得不放棄海打戰役計劃，主力由打拉池向東轉移。

　　 1936年10月的最后一天，紅一軍團一師和父親所在的紅十五軍團七十三師奉命向東轉移，下午四時許到達海源縣關橋鄉賀家堡。

　　 賀家堡在海原縣城以北十二公裡處的賀堡河西岸，是一個純回民村落，呈矩形，坐落在海（原）同（心）公路旁。

　　 紅軍在公路上行走，突然，駐守海原的馬鴻賓第三十五師主力和東北軍何駐國部騎兵六師一部從南邊沖了過來，企圖攔截東進的紅軍。紅七十三師和紅一軍團第一師合力反擊，在這裡打了一個遭遇戰。

　　 紅軍是步兵，面對來勢洶洶的敵人騎兵毫不示弱，短兵相接，分外激烈。不一會兒，紅軍將馬鴻賓部和何柱國部分割裂開來，何部被圍在一條山谷中。戰斗打響到黃昏時分，何部企圖突圍。紅二一七團擔任預備隊，此時奉命出擊堵截，縮小包圍圈，全殲何柱國部。父親所在的四連守在一個小山頭上，何部的一個騎兵連想從這裡的山口溜走，連長一聲令下，用火力封鎖了山口。何部騎兵不知所措，站在原地發愣，這時紅軍的炮兵開火，炮彈將何部騎兵炸得人仰馬翻，四散逃去，四連發起了沖鋒。

　　 跟在連長后面的父親，突然發現何部的幾個騎兵拼命用馬鞭抽打坐騎向山口逃竄，他來不及向連長請示，如離弦弓箭般地猛跑緊追上去，邊跑邊大聲喊道：“繳槍不殺！繳槍不殺！”正在逃命的三個何部騎兵如驚弓之鳥，也沒有看清有多少紅軍追來，就乖乖地跳下馬來舉手投降。父親連忙搶過一個俘虜的沖鋒槍壓上子彈，又背起另外兩支槍，牽著馬，押著三個俘虜回到了陣地前。

　　 這一仗，紅軍殲滅何柱國騎兵六師的兩個團，打死幾十人，俘虜一千多人，繳獲馬匹和槍支各一千多，還有不少軍用物資，剩余的敵人逃回海原城。父親一人抓了三個俘虜，繳獲了3支槍、3匹馬，還有子彈和一個皮挂包。

　　 戰斗結束后，部隊集中清理戰果。連長笑嘻嘻的對父親說：“你這回收獲不小啊！又是馬又是槍，馬背上馱著子彈，身上還挂著個大背包，你這個傳令兵了不起啊！”父親摸著身上的皮挂包只是傻笑。連長問他想要哪匹馬？他回答說：“大白馬！”連長爽快地答應了。然后悄悄地對父親說：“咱倆換一下包怎麼樣？”父親說：“行！”連長便拿走了皮挂包，父親背上了連長那個綴有紅五星的黑布挂包。

　　 第二天早飯后，全連官兵正在興高採烈地騎著繳獲的戰馬賽跑，突然想起了集結號，連長在隊列前嚴肅地說：“接到上級命令，要我們將所有的俘虜和繳獲的槍支彈藥、馬匹全部集中歸還東北軍，因為我們紅軍已經同東北建立了統戰關系，這樣做就是顧全抗日統一戰線大局!”

　　 父親牽著大白馬戀戀不舍，其他同志心裡也很不情願，但紅軍有鐵的紀律，官兵還是堅決地執行命令，按要求將全部戰利品，包括戰馬集中交到了團裡。后來，紅軍對被俘的東北軍騎兵第六師官兵以禮相待，經宣傳教育后，全部予以釋放，並將繳獲的馬匹、武器歸還給了他們個人。

　　 正在此時，尾追的胡宗南部趕到，紅軍利用有利地形展開戰斗。父親所在連守在一個土圍子裡，聽到命令，部隊迅速攀上圍牆和房子，架起了各自的武器。圍子外是平地，胡宗南部距土圍子隻有幾十米的距離，數次發起進攻，都被擊退，雙方激戰一天，天黑前紅軍四處吹響沖鋒號出擊，胡宗南部怕被增援的紅軍包圍隻好匆匆撤退。

　　 紅軍邊搜邊追擊前進。黑暗中，父親忽然發現前面不遠處躺著一個人，他走近一看，是胡宗南部的一個軍官，已被紅軍擊斃，身上挂個大皮包。當時已是深秋初冬天氣，河裡都結了冰，但紅軍還穿著單衣，凍得瑟瑟發抖。父親從尸體上將大皮包和武器先拿了下來，又扒下毛褲，然后穿在自己身上，身體立刻暖了起來，根本沒有感到害怕。連長知道后笑著對父親說：“你膽子還真不小，敢在死人身上扒衣服穿！”

　　 作者簡介：

　　 張大軍：張元和長子，1953年出生，1968年參加中國人民解放軍，歷任“紅四連”連長、師教導隊副隊長、作訓科參謀、營長、團參謀長、南昌陸軍學院教員、處長，1994年轉業地方工作，2013年退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