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夏臧克家给秦皇岛《文化生活报》题词 张崇发 摄
著名诗人臧克家有许多墨宝流传于世,我手中就收藏有他写的4幅字。在诗翁逝世多年后,笔者向国人展示这4幅墨宝,并追忆其对我产生的影响、激励和教育。
“晚岁犹思作壮游”
生平足迹半神州,晚岁犹思作壮游。旭日长河明老眼,青山相对笑白头。
喜读中华名胜古迹趣闻录
臧克家甲子之春时年七十又九
这是臧老1984年(农历鼠年)3月的一天,在北京赵堂子胡同15号家中为我写的。
那年,我还穿着军装,在北京军区宣传部工作。利用新闻采访之余,我写了一部40余万字的书稿《中华名胜古迹趣闻录》,内蒙古人民出版社看中了。临出版前,编辑室主任石应蕙建议:你长期工作在北京,又四处采访,结识的名人多,可否请名人为这部书作个序、题个词、写个书名,以扩大影响,增加印数?
我接受了她的建议,先请时任全国政协副主席董其武将军写了题词:“壮美山河任我游,挥笔疾书颂中华”;又请文化界知名人士萨空了先生题写了书名;再请大文豪廖沫沙先生写了序。
董其武先生是我的同乡长辈,从1982年开始,我一直兼作他的私人秘书。80高龄的他,给我写了题词后,一再谦虚地说:“我的字不好,请臧老写一幅吧!”于是,他亲自给臧老写了封信,介绍我去求字。
见到董老的信,臧老笑着说:“董老是我的老友,他这么支持你,我也不例外。”他坐在一张破旧的竹编藤椅上,问我:“写什么呀?有出版社的清样吗?我翻翻内容,琢磨几句合适的话。”
我把出版社的目录清样及几篇重点文章清样递过去,臧老静静地看着,思索着。
突然,他抬起头,不看了,一只手从书桌上堆放的书刊中抽出一沓16开本的宣纸信笺,纸是米黄色的,上面印有银灰色的花儿装饰图案,很雅气。臧老说:“就写在这个信笺上吧。”
他不用我带去的整张的白宣纸。
我站在旁边看着臧老倒墨汁、润笔、铺纸、运笔,不一会,写好了。臧老抬起头,笑着问我:“行吗?如不满意,可以重写。”
我十分高兴,也十分满意,连说:“不能再让您老劳神费力了,行,行!”
于是,我把印泥盒盖打开,臧老把自己的印章拿出来,稳稳地在他的名字下按上一个鲜红的篆书印“克家”。
臧老不愧是诗人,他题写的4句诗,就是写自己进入老年神游神州大地的欣喜之情的。
接下来,臧老鼓励我:“你喜欢旅游文学,好嘛,当记者到处跑,有更多的机会接触祖国的名山大川和名胜古迹,只要勤奋,有写不完的文章。”我说:“写这类文章,费功夫,要查阅许多史料。为了写好《成吉思汗陵墓的秘密》一文,我把《元史》从头到尾读了一遍。”
臧老说:“就得下这个功夫。”
“坠地金石自有声”
凌霄羽毛原无力,坠地金石自有声。
录旧句奉崇发同志双正
臧克家甲子春日
这是臧老特意为我个人题写的一幅墨宝。
那天,题写完“晚岁犹思作壮游”4句诗之后,臧老说:“听董老说,你是从高处跌下来的,10年前有过一段辉煌的经历。”
显然,董老给臧老写信前,已与臧老通过电话,介绍了我的情况。
那时,我极不愿意回想那段往事。对于臧老的话,我顿了半天,不知如何回答他好。
臧老看出来了,不等我回答,自己就说:“有本事的人,是不怕跌的。来,我给你写一句话!”
说着,他提起笔,写出了这句令我永远难忘的箴言。
回到家里,我查阅了这两句诗的出处,来自臧老创作的古体诗,全诗是:“万类人间重与轻,难凭高下作权衡。凌霄羽毛原无力,坠地金石自有声。”
从此,臧老这两句诗,像指路明灯一样,指引着我这个年轻人,不气馁、不泄气,轻装前进;激励我不做满天飘飞的美丽羽毛,而做掉在地上也铿锵作响的金石。
臧老去世后,在他居住的红霞公寓里,摆放遗像的那张红木桌子上,遗像的左边是臧老作的古体诗:“窗外潇潇聆雨声,朦胧榻上睡难成。诗情不似潮有信,夜来灯花几度红。”而遗像右边就是为我题写的“坠地金石自有声”的全诗。
有媒体报道说,在臧老遗像旁摆放的“都是臧老的最爱”。臧老把他最爱的诗句十分庄重地送给了我,这是我一生的大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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