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秉德
2019年04月22日08:08 来源:人民网-中国共产党新闻网
四、四爷爷、四奶奶在世时就夸伯伯孝顺,七妈知礼
记得那次为六爷爷祝寿后从西花厅回来,我跟爸爸、妈妈一路散步回家。走出中南海西北门,我回头望了望,不自觉地长叹了一口气。
“小小年纪也有什么心思?”爸爸打趣地问我。
“还是六爷爷福气好。”我不无感慨地说,“如果爷爷、四爷爷都在多好,可惜他们都去世太早了,没有过上今天的太平日子,连中南海的大门都没进过……”
四爷爷周贻赓
四奶奶
妈妈接过话题说道:“是啊,说起来你六爷爷真要算周家他那辈人中最有才干也是最有福之人。不过,也是你伯伯、七妈孝顺老人,过去你四奶奶在时,就常夸奖你伯伯孝顺,你七妈知礼。”
“四爷爷、四奶奶还见过七妈?我怎么不知道?”这真令我意外。按说伯伯、七妈参加革命后,一直在广州、上海和瑞金,后来长征到了陕北,什么时候去过东北呢?
“那时还没有你,我连你妈妈还不认识,你怎么可能知道?”爸爸讲起了1928年我伯伯和七妈去莫斯科参加中共“六大”遇险的故事,24年前的一段往事活龙活现地在我眼前展开了。
1928年5月上旬,伯伯和七妈化装成一对古董商人夫妇,从上海乘一艘去大连的日本轮船,准备经哈尔滨去苏联莫斯科参加中共“第六次全国代表大会”。伯伯粘上胡须逼真的化装,七妈合身体面的穿着,两人从容儒雅的风度,都没有引起船上特务的怀疑。唯独船到青岛时,伯伯职业革命家的习惯险些暴露了他自己。那时是在白区,要了解各地的时政、敌人动向和共产党组织有否被破坏等情况,各地报纸便是重要渠道。那天船一靠青岛码头,在船舱憋了许久的伯伯就上岸去买回了厚厚一叠报纸。这一举动立即引起特务的怀疑:商人历来奉行的是“莫谈国事”的信条,如何会买这么多报纸?特务立即拘留盘查伯伯,还拿出伯伯在黄埔军校身穿军装的照片左比右看,因为那双闪动着沉着机智目光的眼睛,太像周恩来了。特务说:你是周恩来。伯伯说:不是。问他姓什么?伯伯说姓王。问他到东北找谁?答曰:找舅舅。特务对伯伯说:“我看你不姓王,而是姓周!你不是做古董生意的,你是当兵的。”伯伯伸了手去说:“你看我像当兵的吗?”他们看了看不像当兵的手。
伯伯以他的从容镇定应付了特务的盘查。为防止敌人搜查,七妈机敏地将去苏联有关系的证件撕碎,用抽水马桶冲掉了。为了减少特务的怀疑,伯伯让他们买了两张当天下午去长春的火车票。从大连向北去的火车终于开动了,伯伯、七妈却很快发现,身后不远处有一双阴险的眼睛。他们心里明白,敌人并没有完全相信他们,派了盯梢的。带着“尾巴”绝不能与同志接头,何况又烧毁了去苏联的接头证件。可是,也不能总在旅途上逛,这样更容易引起特务的注意。怎么办?伯伯此刻想到了住在吉林的四爷爷和我爸爸,便决定在吉林下车,住进旅馆后,再设法联系。
那天爸爸正好在家,一个旅馆差役模样的青年敲门,送来一封信。一瞧信封上那熟悉的字体,爸爸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急忙展开信。信中写道:“特意来看舅父,不知家中住宿是否方便”,落款则是“大鸾”。“大鸾”是伯伯的乳名,爸爸立即明白是哥哥到了吉林,心想肯定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于是,四爷爷让爸爸立即去旅馆,把他们接到了四爷爷家中。
“你四爷爷一生心地善良,处事严谨。”爸爸拉着我的手边走边说,思绪却仿佛回到了当年,“你四爷爷的家从沈阳搬到天津,从天津又搬回吉林,堂屋里始终挂着这样一副对联:上联是‘事能知足心常泰’,下联是‘人到无求品自高’。他对你伯伯,对我们的治家格言是:孔子儿孙不知骂,曾子儿孙不知怒,周家儿孙不知求。要求我们晚辈勤俭,奋进,严于律己,宽以待人,刻苦学习,助人为乐。这些对你伯伯对我们的影响都极其深刻。在天津上学时,你伯伯和我们每天放学回家,都要先向伯父大人行礼,鞠大躬。他老人家常提醒我们:不要和有钱人家的孩子比,要自己努力刻苦学习,要本分,要节约,不要浪费粮食。吃饭时米饭掉在桌上要捡起来吃了。看见大姑娘,小媳妇,不可抬头看。在吉林那会儿,他和四奶奶单独租了一个小院,平时深居简出,和亲戚朋友很少来往。这也难怪,那时你伯伯在上海闹革命,是当局重金悬赏的‘赤匪’,你四爷爷不愿意牵累别人。但那一次我给他看你伯伯的信,信中没称他伯父而是称他舅父,他立即猜出是你伯伯遇到了麻烦,没一点犹豫,让我赶快去旅馆接回你伯伯和你七妈,这可是冒了杀头的危险的!”
“后来呢?”我着急地追问。
“你伯伯和七妈在你四爷爷家里住了两天。头一夜,他们屋里的灯一直亮到天明。你七妈作为周家的媳妇,是第一次见老人,与你爷爷、四爷爷、四奶奶说话,她一直是恭恭敬敬地站在一边,微笑着回答老人提出的每一个问题。不难看出,你四奶奶也喜欢这个侄媳妇。如果这时来个客人,一定认为这是个知书达理的贤惠媳妇,谁也不会联想到她是报上成天骂的‘赤匪’共产党!甩掉了尾巴后,你伯伯先去哈尔滨。你七妈对老人家说:‘我是作为媳妇第一次见周家的长辈,理应多陪侍长辈们一两天。’过了两天,我陪你七妈也到哈尔滨你二伯家。因为在哈尔滨接头的证件已经销毁无法接头,只能等下一批代表一道走。我又陪你七妈连续七天到火车站接头,见到了李立三才乘车前往莫斯科。”
“知子莫如父!”爸爸又想起了什么,说,“你爷爷深知你伯伯是个孝子。1933年你四爷爷在天津去世,你爷爷让我为他披麻戴孝送葬当孝子,你爷爷还觉不安心,一定要替你伯伯有个表示,我想来想去,还是在天津报纸登的讣告上的下款加上了你伯伯的小名—大鸾。”
关于这段鲜为人知的事,1974年我大弟秉钧回京休假时,伯伯约见他,专门向他谈了自己对弟弟的看法:“虽然你们父亲那时脱了党,但我相信,他不会出卖我们,所以在1928年我和你七妈去苏联参加‘六大’途中遇险时,我们断然去吉林找了你父亲和四爷爷,甩掉了特务的跟踪,实际上他还掩护了我们。”
后来,据伯伯南开同学潘钟文之子潘幼文回忆(刊登于《周恩来邓颖超研究通讯》2012年2月总第20期):
潘钟文1926年起,任职于京奉铁路总局,给局长即奉系军阀要员常荫槐做秘书。1928年潘接到奉天车站电话请示:车上发现周恩来,抓不抓?潘向常荫槐报告,又说:“这人我认识,是南开同学。这个人将来有大的作为,我们不要抓,还要暗中保护,送出路界。”常荫槐同意,潘即传达了常局长的指示。
以上内容是1962年潘钟文对在南开中学读高中的儿子潘幼文所述,并从未对别人提起过。
看来此次脱险又有这一暗助,但伯伯七妈他们本人并不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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